水二姑娘回道:“回皇后娘娘,承蒙昭公主谬赞,妾身不过些微薄技而已。倒是听闻皇后娘娘琴棋书画,非寻常之人可比,臣妾唯恐有污圣听,不敢献丑。”黛玉笑道:“什么琴棋书画,那不过是年青时玩耍而已。你父王倒是听过几次的,不过尔尔。如今时日已久,早都荒疏了。还是听你们奏来听听简便些。你亦不用谦虚,亦勿嫌劳累。”
水二姑娘见推辞不过,一旁古琴亦已支上,只得告罪后过去抚奏一曲,轻轻的《心经》掠过耳畔,震动着众人的心神。听到得,已经不是琴技如何,而是心意。灵魂的涤荡,还有圣灵的抚慰,让喧嚣烦躁的心顿时清静下来,回归本真。过了好一会儿黛玉方叹道:“二姑娘心思别具一格。琴棋书画原本便是颐养性情的,若是能得修身养性,则便得其妙了。”
水二姑娘谢恩不迭,黛玉点头让她坐下,又让人备了一份赏礼,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待得生日之后,黛玉便悄悄与皇上及宣亲王谋议。水二姑娘虽算不得如何格外的出众,却最是难得的心平气和,大度宽容,又知书达礼,温柔平和,与宣亲王最是相合的。皇上笑道:“既如此,改日让人去问过北静王的意思即可。”
黛玉点头道:“他们年龄相仿,若是相合,今年又都十四了,不如定下来,明年便可行礼了。”皇上对此再无异议的。宣亲王则亦是听由黛玉吩咐。想起时常跟着昭公主后面服侍的水二姑娘,宣亲王能清楚的想起那幅温润如玉的神情。又想起自己如今年岁已大,都可以纳妃添子了,回到崇正殿,很是心动了好一阵子。
黛玉惦记着宣亲王之事,便是生日那日,亦不过照着仪制应对一番,却当下便让人召北静王妃至暖阁间儿。一问之下,北静王妃因着始料不及,很是紧张了一会儿,却又跟着欣喜起来,毕竟能配宣亲王为妃,亦是她女儿无上的荣耀。水二姑娘并非特别显眼之人,且比皇太子还大些,未必能留在宫里为妃,故而能做得宣亲王原配,很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过了片刻方冷静下来,虑及黛玉对一应皇亲最是要求严厉苛刻的,方略略收了满意之色。只是回思起来,依旧是件儿好事,当下便应了。黛玉将她神情看得明白,只是既已见她明白,便亦不多计较,只让她回去与北静王商议,若无不妥,改日便让皇上下旨。将水二姑娘接回去,待得明年纳聘。北静王妃忙一口应承的去了。
黛玉想想还是有些儿不喜北静王妃,当初那般对她,此时又是如此,又听得能将女儿嫁给宣亲王,似乎有些儿欣喜若狂,心下更是厌了三分。好在北静王有涵养,有修为,再则水二姑娘更像北静王多些,这几年在宫里又受着徐瑕的教导,早就非以往可比了。左思右想,方将北静王妃丢到一边儿去,定下此事。
长话短说,北静郡王听闻此事,亦是再无不应的理儿的。不说能将女儿嫁入皇室皇帝子嗣能得着多少荣华富贵,不说皇上与黛玉是怎样的圣贤帝后,便是他时常能见到、且时常一同商议朝政的宣亲王,亦是世上极难得的乘龙快婿。如今能得皇后娘娘亲自开口,想来亦是已经见过二姑娘,心下满意的。想来自己仰慕皇后娘娘多年,如今能得结为亲家,虽则高攀些,到底亦算得是了了一点儿心愿了。心下更是暗自庆幸教养女儿有方。
简单截说,次年春后,遵循古制,择定吉日,礼部侍郎为使,往北静王府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因着黛玉郑重其事,特遣靖献亲王为使,不仅是尊宠嫡长子,亦是亲爱宣亲王之意。此后吉月吉日,宣亲王衮冕辂车,至北静王府亲迎。有些仪制,与皇上纳后相仿,繁琐复杂,一时难以尽记。
只说宣亲王纳妃之后,水王妃倒果真不负众望,不仅将崇正殿各事打点妥当,且辅佐宣亲王谨慎。自纳妃之后,宣亲王虽则每日早膳时依旧过来给黛玉定省。只是早膳后便与前来定省的水王妃一同回去,或是随着皇上及皇太子去处理朝政。偶尔空闲了,方与水王妃一同留下陪着黛玉说笑一番。
而自从宣亲王纳妃之后,黛玉便时常觉得自己老了,让皇上失笑不已,时常取笑。许是因着如今朝廷之事有了皇太子与宣亲王操劳,或是心里没了负担,又或是许多事情已经看开,皇上与黛玉似乎又回到黛玉幼时那般。背过众人时,时常相互取笑逗闹,虽则依旧是皇上总让着黛玉,却一般的得其乐而开心。
昭公主生日时,望着宣亲王与水王妃恩爱融洽,又望着一旁的皇太子,虽则比初立时能和缓些,却还是稍显严肃认真,不苟言笑,便是单独在黛玉跟前亦是如此。黛玉看在眼里,很是有些儿心疼。许多的事情,需要相互扶持,共同分担,才能平安的走过。不知为何,皇太子在皇上及黛玉跟前还总是如此,想来他还需要另一个人的扶持吧?
黛玉很是忧心的想了许久,方告诉皇上道:“哥哥,亶儿明年亦该十四岁了,不如亦赶紧给他加冠,然后给他纳妃,如何?”皇上失笑道:“此前不觉得,妹妹这么一说,哥哥倒是想起一事来。”说着很是兴味盎然的看着黛玉。
黛玉不知哥哥说得什么,只是见他一脸坏笑,准定不会有好事,想想便嘟了嘴儿道:“哥哥又想起何好事儿来了?必定又是歪派我的。”皇上宠溺的笑道:“哥哥哪里来那么多事情歪派妹妹?不过是想起来而已。妹妹且说是否还想着若是亶儿有了皇孙,有了更多的经历,许是有些儿事情又该不一样了,他心下亦或许能更放开些?”
黛玉看了哥哥一眼,点头道:“纳妃了自然该添皇孙的,至于是否要快些儿,我倒是还没想过。如今和儿才刚安静些,跟着昭儿还能清清静静的坐会儿,黎儿可又闹腾开了。我才不指望谁早添皇孙呢,否则又该来闹腾了。”说着想起和公主的淘气,还有黎皇子总是调皮的到处捣乱,便有些儿头疼。真不知像得谁,黎皇子唯有在宣亲王在时能安静一会儿,否则便开始调皮,皇上训斥都不害怕。
皇上笑道:“如此说来你这母后还算是开通的,不过是替皇儿着想而已,还不曾要催着他们赶紧添皇孙。哥哥还以为但凡母后都是这个心性的。见了皇儿便巴望着让他赶紧儿长大,长大了便想着赶紧儿给他纳妃,纳妃了便恨不得他早些儿添皇孙……”“添了皇孙便巴望着他赶紧儿长大,长大了便想着赶紧给他纳夫人,纳了夫人便恨不得赶紧儿添重孙……”皇上还不曾说完,黛玉便顺口接起来,倒是有点儿像绕口令。
过了片刻,皇上望着黛玉的形容,虽则依旧那般光润,依旧那般细腻,只是,已经添了许多为人母的慈和,而当初的淘气已经只剩下一点儿,时常都难以寻找了。还有岁月留下的痕迹,让形容中、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些儿沧桑,与淡定。不是说好坏,而是失去了那些淘气,还有一些少女的娇俏,那种感觉会不一样。
一同走过风风雨雨,到如今皇儿都纷纷该纳妃添皇孙了,是该变了。有了岁月的痕迹,有人变得消沉,有人学会应付,有人失了斗志,有人失了自我。而怀里的她,却愈发的光彩照人,幼时的调皮与淘气,已经沉淀成精致的风趣儿。经历的困苦,变成坚强与智慧。那些美好与众人的护佑,又都留在心底,融化成无限的宽容与慈爱。
说得不错,是该给皇太子纳妃了,自己当年不亦是如此的?不论父皇母后再好,皆比不过她,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能牵着他的心。这种情分,不是谁好谁坏,不是谁优谁劣。兴许世上没有那个女子能比得上她,可未必便配不得皇太子。既然堕入凡尘,他便注定要接受人间的女子为妃。想起自己能得如此福分,得着这样的好皇后,皇上将妹妹紧紧的用在怀里,指头拨弄着她的头发,亲着她的脸儿,又抚摸着她的唇。
黛玉听得皇上的话,便明白定是哥哥想起当初皇太后不停的催他,先皇还给他纳妃。此时想来,经过这么多,原来自己亦会想着给皇儿纳妃。只是,不论如何,总要皇儿愿意才是。可不想委屈了皇儿或是,那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太子妃”。只是,总该给皇儿挑几个吧。皇儿一直在宫中,巡狩或是其他时候出宫,亦不曾见过别的女子,又不曾见他动过这心思。
忽而想起太子妃,又想起皇儿都快十三了,还不曾动过这心思,哥哥可是十岁便认定要她,可不知是那时好玩儿,还是认真的?想到此处,忙抬起头来要问个明白,方发觉皇上正在亲她,且将她搂到很紧,有些儿喘不过气来,忙嗔道:“哥哥,说亶儿的事儿呢,又想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