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梦之继续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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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苦的,还要继续服侍父皇,除过父皇的饮食起居,还得兼顾他的心情。如今姬承年岁大了,起居在黛玉在时还算无碍,此时突经此事,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不知饥渴,不知困倦,不知休息,不知劳烦。甚至于,连更衣都能忘记。昭公主时常得担心着,唯恐他坐的久了伤身子,或是憋得久了出意外。这种操心,更加琐碎,且还没完没了。

父皇的心情,亦是要极其担心的。虽则暂时还不能让他开怀,却亦要劝得他不要太过哀戚,不要过于执着。有人来了,还得时刻注意提点着,不能失仪,或是失了体面。越是如此,父皇越是仰仗于她,便愈加小心。虽则和公主在,却到底比不得她细心体贴,且陪伴时日要短许多,心下亦是不放心的。

陪侍在姬承与黛玉的寝室之外,昭公主彻夜难眠。想起母后的点点滴滴,又要担心着里面一直辗转的父皇,凄苦可见一斑。而此时难以入眠的,还有刘仁叔侄二人。从服侍先皇至今,可说一辈子都过去了,偏生还算硬朗,还能留在人世,留在姬承与黛玉左右。虽则二人皆已特旨赐宅免役,奈何二人苦求,只愿留在大明宫或是皇上左右,别无他求。

如此老奴,已经如同股肱,不用他们服侍,只要能闲时聊聊天,说说话儿,亦是极贴心顺意的。几人又熟悉各种事故,故而帮忙盯着后来之人,亦能更为妥帖称心许多。此时痛失其半主,饶是历经风雨又如何?受过多少恩赐不论,积下多少功德不论,而是简单的,从此失去了,主心骨,似乎失了方向一般,有些迷失。

失了主心骨,正是此话,天下皆如失了主心骨一般,尽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王公侯府往下,偏乡僻壤各处,几日之内,天下皆闻。老人丧魂,幼儿忘啼;壮失其业,妇忘其所。宁公主与娴公主两府,颠三倒四,莫可名状。尤其是娴公主府内,靖献王早已忧劳成疾,又思及丹公主之事,自觉无颜,几欲陪葬。

敬肃王妃与尚在都中的和昌郡主更是哀哭啼血,几番虚脱;卫国公夫人则是被发徒跣,顿足捶胸,不肯相信,定要去看个明白。心底,却已经默认了。几府之中,上下哀恸,更甚于其他。便是敬肃王与卫国公等,亦难以劝慰,到底,自己心中亦是无限哀伤的。卫国公夫人硬是被儿子按住,人却已几近癫狂。

停灵之日,这些外臣方得见到黛玉之灵柩。遗容,却是嫡系子孙之外,一概不得见得。且另有一缘故,即姬承一直抱着黛玉在龙床上,外臣亦不能擅入,故而皆不得见。想起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敬肃王妃与和昌郡主及卫国公夫人更是哀恸难抑。发丧之后,几人除过哀哭,亦别无他法,且皇室如今哀恸至斯,又有谁忍心打搅?饶是敬肃王靖献王等与皇室再过亲厚,又兼皇亲国戚,亦无计可施,当此之时,唯有自哀的份儿,哪里敢至皇上等跟前讨嫌?

和昌郡主到底经事多些,且历来从容大度,得丧告之后,顾不得慈公主痛苦啼血,亦不管她正自呆愣失神,忙招呼近侍,赶紧给她收拾一番,前去金华殿侍奉。虽则欲随同前去,却于理不合。当此之时,甚至宁愿自己还是宫中旧仆,如迎春一般,亦不想留着这郡主的封号还有邛都王太妃的名号。只可惜,事情已经够忙乱的,她哪里敢再添乱?

送走慈公主,方一头倒在榻上,掩面涕泣,片刻之间,咳嗽不止,痰中带血。老邛都王已经薨逝,继任的邛都王便是慈公主的驸马。因非皇室内臣,不敢擅自随行,只得留在府内哀伤,此时见母妃啼哭,顾不得自己悲戚,安慰道:“母妃节哀吧。父王尝言,皇太后乃仙灵下世,普救世人的。都中自昨日开始便已经飘散着兰麝之香,许是皇太后仙灵远去,灵气消逝,难以为守之故。母妃该为皇太后高兴才是,至少不该太哀的,以免皇太后知道了伤怀。”

和昌郡主扑在爱子肩头,忍不住失声痛哭,直将邛都王厚厚的春衣夹袄湿透,方略略止住,摇头道:“儿呀,便是仙灵又如何?从今往后我们便见不到皇太后了。若非皇太后深恩,你我哪有今日?或者是否能有你都不一定。皇太后为得天下、为得我们这些亲眷,忧心劳神,左右为难,如今才好了没几年,天下好容易歌舞升平了,她便驾鹤西去。不说你我从此见不到她,她自己亦从未好好享过清福,难道不可惜?”

邛都王忍不住亦掩面涕泣,过得片刻,见母妃哀伤过度,又只得抹泪劝道:“还请母妃节哀的好。今生有缘,我们已经得蒙皇太后深恩,且较之天下其他人,已不知荣幸多少。能得时常仰慕天颜,又能亲承教诲,万世之幸。如今兴许亦是上天念她一片赤诚,欲接她回天修养亦未可知。母妃难道不知,皇太后如此圣德,父王曾言,皇太后在凡间注定是要受苦的。她慈悲之心,宽容之怀,何时能真正放下来?如此说来,如今大势已定,她还不如早些儿回天的好。儿子不孝,还望母妃三思。”

和昌郡主悲戚的抬头望着爱子,抚摸着他的脸,抽泣道:“我儿所言确实有些大不敬,只是,若果真想起来,亦未必无理。只是如此圣后,猝然离去,便是有理又如何,谁能不哀?也罢,先将这些道理都放到一边儿,这几日先好好哀悼一番,再理论吧。我儿若是心里难受,亦不用太过抑制,痛快的哭一回兴许还能轻松些。”

邛都王见母妃虽则哀恸,心下却还通明,知已无事,想了想,顾不得哭诉,忙与母妃商议道:“母妃,我心中另有惦念,不知可否说出来与母妃商议?”和昌郡主点点头,手中的帕子给自己拭了泪,又给儿子拭过,示意儿子接着说下去。

邛都王吸一下鼻子,接着道:“母妃应该深知皇太后的性情,必定是不欲天下哀伤的,更不欲因她仙逝而招致灾祸。母妃虽则与皇太后有姐妹之谊,且我赵家世受林家深恩,无以为报。此时或可报偿一二,亦未可知。当此之时,天下共哀,难得我们能略微清明些,不如善加劝道,从容辅佐,则天下或可早定,兴许亦是件儿功德,不知母妃意下如何?”

疑惑的望着儿子,和昌郡主不解的摇摇头,不是十分明白儿子之意。邛都王叹道:“母妃试想一下,如今皇太后驾崩,天下谁能不哀?而最痛者又该是谁?你我与皇太后皆不过远亲,尚且如此,慈公主乃皇太后庶女,已是那般。想来四姨妈与史姨妈之哀恸必定是不会少于母妃的,毕竟母妃几人所受之恩德相仿。

然则此皆末项。对于皇太后,母妃为妹,对于慈公主,则母妃为姨母,列位长辈,难道就不曾想过皇太后之皇子皇孙、母妃的外甥、外甥女儿?慈公主乃庶女,又不过是偶尔服侍皇太后跟前,尚且如此。则日日陪伴太上皇与皇太后的昭公主与和公主,此时又该如何面对?母妃是想不到,还是不肯想?昭公主还得继续服侍太上皇,而太上皇之哀,又岂是寻常旁人所可比的?便是皇上与昭公主,亦未必能相比。

昭公主慈和仁孝,聪慧体贴,此时即哀,还得百般劝解太上皇,痛之甚者,想来莫过于此。母妃为长辈,不说抚慰劝解,从旁帮衬辅弼,却自顾神伤,则天底下又有谁来为哀者哀?皇太后对母妃尚如此深爱,昭公主乃皇太后长女,亲爱又何止深厚万分。若是任由她如此苦熬,难道母妃自以为能对得起皇太后?

这几日尚未停灵,我们莫若与亲厚之家,相互联络商议,从容设法。便是宣亲王,亦该哀戚悲痛不已的,非你我所可比。若是我们能内外辅弼,减轻他们之负担苦楚,或乃皇子之福、皇太后所望。想来天下见我们皇亲内臣能携手共度,亦该有则可依,从容面对。天下安定多年,猝逢如此国难,若是能痛定思痛,重新更始,兴许是件好事儿亦未可知。母妃以为如何?”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继续的。

望着坚定刚强的儿子,犹如当年邛都王在侧,凡事总能多思虑一些,和昌郡主颇感欣慰,点头道:“说的也是。若说起来,你们父子原乃外臣,旁观者清,确有些好处。天下如今似乎都有些儿依赖皇太后,故而突然见如失乳母,断奶小儿,必定哀哭不止。却亦是学着自己长大之时了。如今大明宫我等不得擅入,不如先去敬肃王府还有卫国公府走走,看看情形去。”

母子二人议定,便一同往敬肃王府而来,此时敬肃王已经前往礼部及太常寺等忙去了,唯有世子陪在敬肃王妃跟前,母子二人一般的执手相向泪眼。听见通报,世子扶着敬肃王妃一同迎至二门外,见到和昌郡主,姐妹二人抱头痛哭。便是当初和昌郡主远嫁,算得是生离死别,二人都不曾如此哀伤过。只是,许是年龄大了,格外亦动情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