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菩萨轻轻点了下绛珠的脑门,笑道:“我那灵水一滴都很多了,你才刚吃了一盅,还嫌不够。当是解渴的雨水井水呀,那么牛饮的。即便是你无量山的琼浆玉液,亦不能那个饮法。可还记得当日我送你一滴,此后便百毒不侵,今日一盅,却是送清心茶下去的,自己闭上双眼试试。当日睡着的情形便该清楚了。”
绛珠调皮的笑道:“宝相花仙说菩萨的灵水乃是得自天地之灵气,不增不减的,故而方敢问菩萨要些呢。只是,我怎么不记得菩萨何时送我东西了,一滴水亦算吗?”说着直冲菩萨眨眼,亦不知她是否真的忘记了,还是不认账。
大势至菩萨瞧出来,拉着绛珠附耳过去,悄悄的教了她几句咒语,最后一句似是“唵—散—髯髯—娑婆诃”。教完之后点头笑道:“你现在再试试,看心眼都能见到什么?”绛珠抬头看了一眼大势至菩萨,又将那几句默念了几遍,闭上双眼,忽而一切皆在眼前。只见绛珠痛哭昏睡过去,太白仙长与观音菩萨前去看她,又有观音菩萨赠她灵水一滴。
闻得菩萨那句:“我比不得你,只有清水些许,保她百毒不侵、贵体无恙而已。另救贤善若干,辅佐与她。”绛珠两眼闪闪发光,看着大势至菩萨笑道:“恩,果真清楚,如同看戏一般,却又是真的。”说完又扭头看着观音菩萨笑道:“怪道那后来我即便是如何劳累,却极少有病,便是临终,御医亦诊不出来。只是我朝那许多贤才,那几个才是菩萨救得呢?”
说完话,见观音菩萨笑,忽而想想,自己能看见,便又欲闭上眼自己去看,大势至菩萨忍不住失笑道:“绛珠果真是个淘气俏皮的,亦不想着自己有了这等修为了,却拿这等灵力来玩儿,怪道佛祖都能由着你淘气。既然如此,你想来便是,且看看与菩萨所送你的是否一致,亦好鉴定一番。”忍不住摇头叹息,却宠爱顿生。
绛珠却得了意忘了形,嘟哝道:“能有何用么?若是旁事不知,还少些牵挂,不过照着自己的意思行事而已,清净自在。如今若是将诸事皆洞明了,反倒担心的多,且若是自己稍有疏漏未曾顾全,则日后若是事情不就,必当懊恼悔恨不已。我看还不如以往的好,不知者不罪,便是我行事有偏颇缺失,玉帝亦怪我不得。”
观音菩萨笑道:“绛珠一向以天下万民为主的,难道此时惦记起自己的名声体面来了?还是有了些地位权势,患得患失起来了?唯恐有失,遗患天下?若是如此可让我失望了哦。你日后掌管天下福德,别的尚且不说,对于每个人神的功过得失,便不用依赖他们自己辩解或是司官奏报了。若是心中有疑惑,一想便知,如此上下得其所,造福天下,岂非更便?”不知观音菩萨何时学会劝人了,说的亦还在理。
绛珠点点头,颇有些儿耍赖般无奈道:“那好吧,我不过是不习惯整日惦记着那些事情,操那么多心,唯恐贻误天下而已。既然能用得上,我便先练练好了,造福不敢奢望,只要能不误了正事儿便好。”说完亦不管两位菩萨目瞪口呆的望着她,闭上双眼,依旧想着才刚的那几个贤良之士,正想到好处,却大吃了一惊,忙睁开双眼。
但见空中笙簧嘹亮,香气氤氲,旌幢羽盖,白鹤童子前导,黄巾力士簇拥;又见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光辉灿烂,映目射眼。闭眼揉搓之际,耳旁已经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大笑道:“罪过罪过,我来迟了,让众位好等。”声音过处,绛珠睁开眼,一个和蔼可亲、鹤发童颜的尊长正在她眼前,冲着她眨着眼笑。
虽则是初次相见,不认得,心下却已猜到,忙随着大势至菩萨、观世音菩萨、太白仙长、小玉女等一块儿恭敬行礼道:“见过天尊。”来着不是天尊又是哪个?这与天地同生、与日月齐辉的天尊,绝非旁的仙佛所可比。若非天尊生性懒散,只怕玉帝亦未必能坐上那位子。
几位刚行过礼,天尊又忙着回礼,正待开言,却见正殿后面拐出来许多天仙神佛,忙牵了绛珠的衣袖,一块儿过去,大笑道:“佛祖倒是跑得快,抢了头功。”
佛祖笑道:“这又哪里来的功劳,还需抢的不成?久不见天尊,如今越发要成老仙妖了。不仅气色精神好,且还是那般爱计较、心眼儿多。”天尊比佛祖略微早些得道,然则如今二尊在天大概相仿,故而说笑亦随意一些。
天尊辩道:“佛祖争了头功还要来编排我,着实不公,玉帝定要给我做主的。我向来清静无为、与世无争,佛祖却说我爱计较、心眼儿多。难道说得是这小丫头?小丫头,你连累我了,才站得离你近些,便被佛祖由此及彼编排一番。若非为的你,我还不用来争这个功,你该如何补偿我呢?还是请我到你奇华园去做客?别个地方我不稀罕,奇华园若是有请,我却非去不可。”说罢看一眼佛祖,那意思西天极乐世界他亦不稀罕。
绛珠自见到天尊至此,还未曾明白过来,此时又被稀里糊涂拉过来,还未曾开言,便被如此判了个大不是。想想天尊为贵,又是初见,别事不敢应,亦不敢抱屈,又不能不应,过了片刻方应道:“奇华园随时欢迎天尊去。便是天尊喜欢那里,要久居那里亦可。我原本位卑福浅,受不起那等之处,正欲向玉帝请辞呢。”
王母娘娘随后跟着,见了绛珠的神情,已经了然,过来拉着绛珠,一同往正殿内行去,一边儿笑嗔道:“别事儿我不说,天尊你吓坏绛珠了呵,我要打抱不平的。既知绛珠乃是小姑娘,哪里经得起你这老神胡打海摔的?担心将小姑娘吓坏了一会儿天地福德又无主,看你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你果真有此意,欲入主奇华园?”除过护着绛珠,还不忘取笑。
众位上尊入得玉帝殿内,其他如承皇等暂且便只得在外恭候。小玉女、玉茶仙子随行服侍其主,故而得如到殿内。绛珠虽则最幼,且修行日浅,又未曾果真如何费工夫修炼过,却因奇华园的琼浆玉液乃至各种奇花异果,又无量山原本灵气最重,故而虽则不敢比于各位上尊,安然留在内中却无碍。当下虽着王母娘娘依旧到一旁的尊席上坐了。
此时殿内霞光佛光交相辉映,玉帝的圣光当中为主,大势至菩萨智慧之光闪耀,与观世音菩萨的慈悲之光互相映衬。绛珠看着只觉得好玩儿,眨着两只俏皮的大眼,好好欣赏了个够。玉茶仙子却有些局促,修为浅、位份低,福德薄;且这些灵光亦非她所能逼视的,故而坚持了许久,依旧只得赶紧退下去。
大势至菩萨见绛珠依旧觉得好玩儿,忍不住笑道:“陛下,以往皆道天尊及白鹤童子等弟子皆是些俏皮伶俐的,却似乎都及不上绛珠。怪道这会儿赶紧来,像是担心佛祖抢了先似的。只是,据我看来,只怕都要落空了。”大势至菩萨的智慧,非别个可及,想来已是明白了。只是望着绛珠的神情,却不免摇头失笑。
绛珠见说她,忙停下来,恭敬的坐着,天尊笑道:“如此说来绛珠竟是与我有些缘分亦说不定,我却不信你的那些智慧。竟能连我亦参透?”不论信与不信,打赌还是要打的,否则太过古板了亦无趣的很。天尊此时上通天,下入地,若是要一本正经,只怕早都闷死了。唯有这么插科打诨的玩闹一会儿,尚能活的好些。
大势至菩萨但笑不语,佛门弟子,戒贪嗔痴,即便是玩笑,亦只能适可而止。且他乃佛祖首座弟子,一同修炼,先后得正果,亦父子亦师徒,故而格外尊贵亦自尊些。即便是与绛珠取笑,亦不过一二句而已,不敢再多,怕是亦多不起来,心性如此。
绛珠不知几位打得什么机锋,且亦是初次见得如此大阵仗,不敢有丝毫放松。幸好才刚练得通明心窍之术,不如略微一用,看可否有些助益。想着便闭了双眼,揣度起来。几位见绛珠又在自得其乐,忽而觉得好笑。玉帝更是取笑道:“我看差不多,绛珠是自成一家、自得其乐,才不受你那些规矩教条。天尊还是省点儿心吧。”
见绛珠谁个都不搭理,天尊似乎受了挫,却依旧不屈不挠,笑道:“绛珠,你做什么呢?摇头晃脑的,念经呢?”绛珠正见到天尊似乎要与她有何干系,便听得似乎有人叫她,忙睁开眼,略想了想,应道:“没,我不过是……”才刚几句没听清,又不惯于打诳语,见了天尊又不好搪塞,故而干脆吞吐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