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十来位皆是皇族王太妃王妃等,黛玉一一见过,亦皆有表礼相赠。再后面是六位异姓王王妃王太妃。异姓王原是五位,偏忠顺王带伤在家尚未醒来,忠顺王妃因此未来,估计还有羞愧之意。那东平王妃,南安王太妃、南安王妃、西宁王妃、北静王太妃、北静王妃六人原皆与贾府有旧,因此对黛玉颇有耳闻,那等见过的,发觉黛玉出落的愈发的好了;那等未曾见过的,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尤其那北静太妃,拉着黛玉的手左瞧右看了半日,赞叹不已,言语中竟十分热络。黛玉瞧着她亦很是面善,因想起北静王来,怡亲王等多言他亦是少年英才,黛玉思有其子必有其母,故而竟多说了两句。
待见过众人,黛玉已有些儿累了,太后忙拉着她在身边儿坐下,紫鹃端上茶来。太后方与众人言笑一番,忽觉异样,忙低头看黛玉。只见黛玉左手端着茶碗,竟有些儿发抖,再仔细看,竟见那白瓷茶碗从黛玉手握之处起,泛起一丝淡淡的桃红色,继而颜色渐渐变深,后转成血红色,最后尽成了紫红色。雪雁在后头瞧得明白,忙上前接过茶碗往一边儿放了,拉起黛玉的手看。太后等亦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却见黛玉的手好好儿的,再瞧一眼那茶碗,已完全成了紫红色了,连带茶托亦泛起了血红色。
太后忙颤声问道:“玉儿,你感觉如何,可有何异样?”黛玉抬头看着太后,略一思索道:“刚端起时感觉有一丝凉意直钻心里,现在已无知觉了。”底下众人听见有异样,忙停下说话都看过来。紫竹此刻已经开始打量其众人来了,眼光不觉在元春脸上留了很久,见她的疑惑与别个不同,竟有一丝儿不可思议及一丝儿痛快、一丝儿恨,而其他诸人则皆是或关切或疑惑,道亦算得正常。
雪雁仔细看了黛玉的手,又顾不得避忌,忙给黛玉把了脉,点了点头。才开始查看茶碗,那银钗试了一下,亦是染的遍体紫红。雪雁方恨道:“竟是仙药!”太后一直盯着黛玉及雪雁,先见雪雁点头,知黛玉无事,此时听得仙药,不解何故,便要开口相问。不想紫竹走过来装作伺候黛玉,因此与雪雁皆是背对后面诸人,是以诸事后面诸人皆不知。此时忙碰了下雪雁,悄悄示意其不要开口。见太后点头,紫竹方开口轻声道:“此事颇有蹊跷,且要尽快查处,晚了怕毁尸灭迹,难以查处。还望太后将与此茶有关诸人尽皆召来问明。”
众人皆是焦急的看着,史良娣闻言后忙出去传唤诸人。黛玉原想如何妥当处置的,不想众人已经忙活起来,要制止已是来不及了,只得想法子尽量不要太过张扬的好。紫鹃原就站在身边伺候的,听得紫竹之言,略一思索,便过来跪下道:“启禀皇太后:此茶是奴婢所沏,且亲自端来的,并不知有何不妥。”其他众人听得黛玉所喝之茶有异,都颇有些惊恐不安,一时不知所措,皆忙起身侍立一边儿。
雪雁以只有跟前几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对紫竹道:“估计是仙药。服食者用过之后片刻便会昏昏欲睡,后便会睡去,与平时无异,只昏睡几日便会安静死去。因服食者毫无痛苦,死后容颜鲜艳,如仙化一般,故而称作仙药。”紫竹问道:“此药是否可解?如何使用?如何生效?”雪雁道:“此药经开水冲化,无色无味,但需药引方能生效。因症状独特,人皆不以为意,故而少有察觉者,往往人已死尚且不知,延误时日,未曾听说有解药。”太后与黛玉听后皆是震惊不已,不知谁竟费如此周折害她。
此刻史良娣已将一应供水递茶之人皆带来了,紫竹犹自思索还有谁可能有机会下毒。太后正待于众人面前审问又恐不妥,待避开众人又恐与在座之人有涉,左右为难之际,只见又进来一人,径至太后跟前跪下道:“我知是谁。”一言既出众人皆惊,黛玉一看,这不是二姐姐吗,她缘何在这,又何出此言?只是见她如今身子很好,很是高兴,又见她身着宫装,少不得一会儿再问她吧。
太后看了迎春一眼,问道:“是谁?”迎春轻声道:“这管杯盏之人亦难脱干系,缘何不见?”几人听罢恍然大悟,杯盏原是有人专门负责的,虽说有些不可思议,但既然迎春有此一说,定是有缘故的。是以慈萱宫太监总管忙命人将四个专司杯盏宫女尽皆叫来,却见迎春悄悄用手比划着一个“八”字给太后及黛玉等看。太后仔细看了下跪在跟前的四名宫女,过了半晌方明白过来:普通宫女是无职的,这四人中仅有一个是八品女官,专管杯盏,异与他人。底下跪着的及后面站着的诸人见前面几人都在打哑语,心下紧张,皆不敢言语,是以殿内竟然安静的吓人,更让人摸不着事情轻重几何。
太后想明白后才指着那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太监过去拍了下那宫女,她才敢抬头,见太后问,方答道:“回皇太后,奴婢叫瑶儿。”黛玉轻轻拉了拉太后的衣袖,点了点头,直接扔过去一句轻轻冷冷的话:“你为何要害我?”那瑶儿如得了当头一棒,蒙了片刻,回过神来忙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不要冤枉我。”旁边跪着的迎春亦不废话,抬头看了一眼太后便道:“紫鹃要杯子沏茶时你缘何要问她欲沏何茶?再有你将那只绿玉斗单另收起又是何意?”史良娣听说忙命人去取那绿玉斗来。
瑶儿不想一个宫女亦敢如此问话,有些不豫,便抬头看太后,被个太监过去狠狠抽了一巴掌,于是咬着嘴唇不说话以示不满。迎春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好个有心计的,你在储秀宫知晓姑娘喝茶极其讲究,便将那好茶具都挑了一份单另收了。可惜你下毒时被我见了,否则我这辈子可都无法还我妹妹的恩情了。”那瑶儿听见迎春说的明白,又称黛玉为妹妹,知再难逃过了,心下已经松动。
史良娣将那绿玉斗递给雪雁,果真里面有一层薄薄的粉末,瑶儿见事已败露,反倒放松下来,此时方显有些害怕。紫竹问道:“看样子你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不如说出来,或许能免你一死。”此时瑶儿却是极其不甘,黛玉见状知她虽非主谋,却亦是极想黛玉死的,心内着实不解,冷眼盯着她问道:“药引在哪?”瑶儿被黛玉逼视的浑身冷汗,这问题不仅直接,且看似已知晓机关,只得答道:“姑娘身上的荷包便是,还有姑娘裙子上似乎亦有些儿。”荷包?黛玉带的荷包是前几日三妹妹她们送的,如何会有药引?黛玉心里略过一丝凉意,方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瑶儿抬起头看了黛玉很久,方叹口气儿说道:“此事确是奴婢所为,若姑娘能回答奴婢一个问题,奴婢便将实话告诉你。”黛玉道:“你说吧,什么事?”瑶儿思索片刻问道:“姑娘为何不曾中毒?却又知晓有毒?”黛玉看着她,想了很久亦不知为何在端起茶碗时会有那番景象,因此摇头道:“我并不曾喝,我亦不知。”瑶儿不信,看着黛玉,黛玉道:“我端起茶碗时茶碗便变了颜色,是以发觉的。”瑶儿跌坐在地,喃喃道:“难道竟是天意?此药听说无人能察觉,无人能免的,难道她竟是骗我的不成?”不想黛玉听得“天意”二字,忽然有所怀疑,难不成那日梦中身体突然如被水淋一般,竟有此效验?竟也太不可思议了些儿。
史良娣见瑶儿有些失神,忙摇她一把,喝道:“姑娘都告诉你了,你赶紧的说罢。亦好少受些儿苦。”瑶儿抬头看了众人一眼,遂慢慢道来,竟将众人吓了一跳。
原来这瑶儿是忠顺王一亲信之女,当时送入宫中,便有联络消息之意。后来留在慈萱宫,可惜人小位卑,并未得到什么消息。后来好容易熬到八品女官,能有些儿脸面,偏太后不管朝政,皇上每次来给太后请安又都说些儿家长里短。偏她有心自觉美貌温柔,想得些儿皇上的宠爱好坐得那主位,可惜皇上毫不在意。前些日子竟然将她派到储秀宫去伺候三位姑娘,心下颇不痛快,私下抱怨了好一阵子。
那日忙完之后又一边儿生气之时,竟见了凤藻宫的夏公公,且又送她许多体面东西,要她探听储秀宫的事情。最后除只知是林姑娘救得探春三人,及探春等聊天说起的一些旧事儿,其他的一概不知。后来夏公公交给她些儿仙药及药引,让想法子用到林姑娘身上。可巧听得三位姑娘说要给林姑娘做些儿东西,便在各色东西里都混了些儿,以策万全,只可惜林姑娘竟许久不到储秀宫。几日前探春三人忙着收拾去上林苑建章宫,知是个大消息,便忙告知夏公公,亦以为不用她操心了。谁知三日后三人又都高兴的回来了。天竟凑巧两日前因要准备中秋设宴,竟又将她叫回到慈萱宫帮忙,是以有了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