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朝野议论纷纷,再不想四大家族尤其是宁荣二国公府竟然一夜之间竟得了如此下场。两个世袭的爵位自然是没了,两府的主子竟然有一大半被判了死罪。偶有几家世交虽想尽办法想救一救,但是都听说天威震怒,又说贾府风气实在太坏,其人多罪有应得,故而皆不敢于此刻去冒险。
忠顺王府得了此消息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当初刚知晓贾府被抄家时已故忠顺王便全力收罗证据参奏贾家,此事倒是行对了,皇上应该记他一功才是。忧的是王府最后竟然与元春勾结偏都被查出来了,且忠顺王竟作出那等颠倒之事,更可忧的是此时皇上正在盛怒,别迁怒到忠顺王府才是。因此虽耽搁了几日忠顺王世子尚未被礼部正式登记袭爵,王府亦不敢稍有不满,只是焦急忧心的等着。
当此之时,却有个极其欣慰之人,并不是贾府的仇家,亦非受其迫害之人,却是迎春以前的夫婿孙绍祖。原来中秋那日,太后已是同意帮迎春“休了”孙绍祖,故而次日便让迎春写好孙绍祖好赌酗酒欺凌国公后人等,最后要求退了婚,休了夫。那太监最近亦是与迎春等时常一处,颇觉迎春为人谦和温柔,又与黛玉亲近,故而很想帮她。是以得了太后的懿旨便往孙家来了。那孙绍祖虽混账,到底亦是个明白的,见了慈萱宫太监亦是尊敬的奉承着。待那太监拿出迎春书信要休夫,他便十分不肯,只道是只有休妻的哪有休夫的,太监亦不与他啰嗦,直接将皇太后懿旨告知与他。那孙绍祖开始还有些个犹豫,怕以后面子上过不去,可想着到底是太后的意思,且荣国府已败,这个妻子已然无用,于是就依了。
才隔了没几日,便听说皇上下旨,贾府极多的主子都被判了死罪,秋后就要问斩。自己脑子里一转,想着如今即已将迎春休去,便与贾府再无瓜葛,无论如何都牵涉不到自己了。虽很是奇怪皇太后怎会两次到他府上宣旨且皆与迎春有关,但想着大不了是皇上想将贾府众人皆治罪的意思。后来又一想,定是迎春知晓什么,所以太后才会来将人带走,此时定是事情已然了结太后想要酬她举报之功,方如此的。只是若是不休了她,此时必定要去保那些贾府之人,倒时岂不是累赘?如今那个死人已去,再无人管束,又免却了这么些瓜葛,于是十分高兴起来。
这孙绍祖素日便是以酗酒赌博为业的,回了家便是发发淫威。如今无人管束,又心情高兴,便愈发放纵起来。一连几日都在外整日不回家,累了便到花街柳巷呆一宿。这日正喝完酒,又高高兴兴的与老相好做完好事儿,便又去赌。不想身上的银子不见了,偏那日输得多,又没银子给。开始那些老赌客都客气的等他,到后来愈发输得多了,那些人便有些儿不乐意。孙绍祖记得出来时还有好些儿银票现银的,如何就没了,一时借着酒兴便说道:“莫不是你们拿了我银子故意耍我的?往日我也没见输过这么多的。”那几个赌客好容易今日赢得多些儿,本就不欲放他,有道是赌账没有欠的,此时听得此言,都有些儿不受用。
虽则赌场中三只手很是常见,但是像他这等赌客,自恃还有二分面子,且极多都是世袭公子官家子弟,赢了是朋友,输了便不是了,若是敢赖账,便丢了名声,此时更赖起人来,众人那里肯放了他。偏孙绍祖酒兴正浓,素日又是个厉害的,三两下便吵了起来。众人原是为银钱来的,倒不是很想吵架,便寻思着如何得他的钱,其中一个道:“听的说你媳妇儿原是荣国府的二小姐,花朵一样的人物,是你五千两银子买来的,如今不如卖了吧,虽是你媳妇儿,准折些儿我们亦要的。”那孙绍祖听的说媳妇儿,如今媳妇儿已经没了,还有人来提这一壶,更有些不高兴了,嚷嚷道:“你们不用拿了我银子还想我老婆。”
那人听了不乐意,冷笑道:“没银子也想来赌,还嘴硬。听说你是被老婆休了的吧。”众人一听哄然大笑,竟是个天大的新闻,这世上还有男人被老婆休了的,于是便一齐取笑起来,说她没了老婆还来骗赌。三两下将孙绍祖臊的不行,举手就打那说话的,因他本就是练过的,又时常打人,力气倒是很大,如今借着酒劲儿又恼羞成怒,下手更是恨了五分。众人见他动了手,便有些儿害怕,皆知这赌博最惧破财见血,忙都让到一边儿去了。可怜那多嘴看笑话的,不多一会便被打得没了声响。这孙绍祖兀自不解气儿,被人说他骗赌不说,还扯出被老婆休了,还让他以后见人不见了。因此又狠狠的揍了那人一顿方吧。这里众人见他凶悍,都不敢得罪,生怕惹了事儿。
这事儿也是该合了孙绍祖的心意:他以后是不用见人了。待他走后,众人方围过来叫起那人,谁知叫了半日不见回应,待拉起来一试,已然没了声息。这才知事情有些儿严重了,忙报官的报官,通知家人的通知家人,一时这赌馆亦十分热闹起来。那孙绍祖从这里出去并未回去,想着家里不如那老相好那里好,便又蹇了回去。到得那花街柳巷温柔窝,那相好道:“今儿我可要歇息了。”孙绍祖道:“宝贝,从未听说有钱不赚要歇息的。”那相好道:“我今儿得了八百两银子,大可以歇息两日了。”孙绍祖一听,便是自己丢的那银票,忙好说歹说要回来五百两,要往那赌馆去翻本去。谁曾想,刚进的门,便被官差带走了。他原以为自己到底是个指挥,谁知被打死的竟是个世袭的公子,那家一口咬死了他。证据确凿,无以抵赖,是以三两日就被判了斩立决。
当然这些个小事儿宫里皆是不知的。倒是那日迎春拿到孙绍祖画押的休书,很是伤感悲哀了好一阵子,亦留了不少眼泪方罢。
下旨判贾府等人死罪后,黛玉想着得赶紧保下探春三人,否则若是有人入狱一看她们不在,可是个大麻烦。这圣旨一下,便再无翻案的可能了,便是行刑前的“三复奏”如今不过是走过场而已。“三复奏”以前原是皇帝尊重人命之意,在行刑前有司会再次奏请皇帝,以示慎重,如今极少会有实质性改动了。且贾府的案子是铁证如山,改不了了。只是圣旨下过之后,案子既然已经定下,倒是可以探狱了。那些个犯了死罪的,也就趁这会儿能松口气儿,或许还能弄些个好吃的好喝的,安静的等着日子。
那日在御书房歇息时,黛玉便提出要保三位妹妹。皇上笑道:“这都几天了,才想起来?”黛玉撒娇着不依,原是她不知该如何保,只是偶尔却是又忘记的,可是她忘记可以,别人说却是不可以的,尤其是哥哥说。皇上见状笑道:“想起来就好,别让外人知道妹妹健忘就行。”黛玉听了更是不依,双手打起鼓来,皇上任她打着,一边笑道:“这好人是没法做了啊,如今帮忙的倒是要挨打,不如哥哥将她们还关进去如何?”黛玉一听,亦顾不上哥哥后一句的戏谑,忙问道:“妹妹没事了?是谁保的她们?”最后又加了一句:“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皇上看着她装着很是委屈的笑道:“你有没问,我还巴巴的来告诉你,回头再说我讨好你,又是哥哥的不是。”说罢仰头长叹一声道:“天哪,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可如何是好?”黛玉这才乖乖的又耍起赖来,求人她可不愿意,宁愿耍赖都比求他强,求他会被人拿捏的,耍赖可不一样,还会好好的就范,关键是不欠人情。皇上没法子,只得到:“怡亲王拿到圣旨便找人去办了。她们虽是犯官之后,到底如今是自由了,等别的人将牢坐够之后哥哥便下旨开释了她们。如何?”黛玉听了很是高兴,不过转念一想,她们虽自由了,可以出来见人了,可不再是公侯小姐了,可如何是好?
皇上见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便笑道:“别的你问母后去吧。哥哥却只能如此了。”黛玉听了很是高兴,立刻就要去慈萱宫,被皇上用力拉着道:“急什么,又毛毛糙糙的,明日去吧。”看着黛玉一脸的着急,皇上酸酸的说道:“有了妹妹便不要哥哥了?”黛玉听了自是不依,耍了好久的赖又是撒娇方罢。
次日用过早膳吃了药,黛玉便坐着銮舆到了慈萱宫。太后正坐着御榻上与公主及几位嫔妃聊天。见了黛玉便招手叫她过去。黛玉行了个礼便在太后身边儿坐下了。太后慈爱的摸着黛玉的头又好生搂着她道:“听说前几****旧疾又犯了?如今可好些儿了?”黛玉点头道:“好多了,这次比往常都要好许多。”太后道:“如此甚好。你这样小,可不许落下病根儿。你哥哥怎样说的?”黛玉笑道:“哥哥恨不得将御医留在宫里天天都盯着我。”太后笑道:“如此方好。”说罢又回头看着史良娣道:“皇上有时忙,你们可得盯仔细了,玉儿的病要尽快除了根儿。缺什么尽管来告诉哀家,若是错了一丝儿哀家可是不依的。”史良娣等忙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