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良见内中并无他人,方悄悄开口道:“冯兄弟才刚说这这里藏奸,不如我们着人悄悄到五城兵马司去,便说这馆子里有人发现有要犯,着人来搜拿。你们想,这饭馆茶楼人来人往,掌柜的哪敢保证没有闲杂人等,是以必得让查的,便是查了,亦无话可说。若果真有彭兄弟见过的姑娘在此,如此一来不就……”马尚道:“若是查不出来没有呢,该怎么办?”裘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理,自在的喝着茶,一边儿道:“彭兄弟,此事看你了。不过是看着像,举报一下而已,查不出来又如何?”冯紫英等思索片刻,都拍手叫妙,忙悄声命跟来的随侍如此这般去了,方又喝起茶来。
这里掌柜的下了楼,想着几人眼神不对,便依旧至后面来找林立。彼时黛玉正在歇息,林立已经下来了。掌柜的见了林叔便忙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林立一听,果真是个麻烦事儿,且定是见到姑娘了。那几个浪荡公子若是闹将起来,怕是不好对付,更何况是冲着姑娘来的。更何况想起雪雁说过,此番姑娘想来,皇上是百般不愿意的,若是再出点儿什么事情,怕是以后要见到姑娘就更难了。是以听完掌柜的话一边儿打发他去了,一边儿思量起来。
五香斋倒是不怕什么,一来行得正坐得端,怎么着闹腾都找不出个由头来,若果真有人胡闹,便是到了京兆府,亦不怕什么。只是如今却有两个忌讳,一是五香斋的老板,其实便是林立,苏州的族长不过是用了个名字而已。若果真闹将起来,此事怕是不好圆和。其次,更为紧迫的,却是姑娘此时在此,若是将她闹出来,怕是有人死了都不够抵罪的。上次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就差点拆了五香斋,如今若说是有几个纨绔要见姑娘,怕就不知是拆了五香斋了。更何况此番是姑娘好歹闹着求着出来的,到时若是不说实话怕是姑娘亦救不了这里了。
想起这些儿,林立出了一身冷汗,真不知那几个愣头青会怎样闹腾。一面想着一面来到前面楼上来见刘仁等人。他们此时亦是吃饱喝足,正在吃茶聊天儿,想起上次姑娘来了之后回去高高兴兴的模样,都将心放下好些儿,算是难得的自在一回。林立见状,不好打扰,想想若是躲不过,便是刘仁与史良娣二人怕是亦能遮了那几人。不就是个三品将军吗,这里两个三品内官,平时外官便是再尊贵,都是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为的是他们伺候的主子不同。想到此便放下心来招呼了一回便又下去了。
是以这五香斋众人都如无事一般各自自在起来,直至门口来了二三十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方各自忙乱起来。那四人听得下人回报说人来了,自是得意,正等着看好戏呢,而彭章更是着急的要出去瞧着,好第一眼便能瞧见黛玉,顺便最好将她保护起来,以免伤着了。殊不知这世上若是没你这等人,她如何会受伤,倒是菩萨心肠。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带着人直接进了五香斋,小二及掌柜的见了都着了慌。那馆子里正在吃饭喝茶的见了都吓了一跳。
掌柜的笑着迎上去道:“不知爷来,多有怠慢,还请恕罪。”不想那副指挥很是厉害的挥挥手道:“不碍的,听说这里有名逃犯,本官过来瞧瞧。”掌柜的听说,心下已然明白,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竟然发生了,果然是好计策,只可惜啊。一边想着一边忙着应付,悄悄递过几张银票,那副指挥才脸色好看一点儿,笑道:“却不是要为难你们,如今有人报来,我们少不得是要来查查的,你先招呼一声儿也好,若是无干的客人,让他们好生走了也罢。”掌柜的又叫小二好生伺候着,忙到后面来找林叔,恰巧遇见林安,忙拉着林安道:“大哥,那群人指使着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来了,借口说馆子里有逃犯,我正不知该怎么办呢。”
那副指挥反正就是要人,倒不妨卖个人情坐在那里等着。这里林安一听,大事不好,此事若果真是有备而来,怕是不光是银子能打发的,还是赶紧告诉林叔知晓的好。于是忙一面遣那掌柜的先去前面应付着,自己一径来到黛玉楼上,拦下黛玉拉着林叔走了。
林叔听了林安的话,想着一时大意,不想几人竟出得这等馊主意,添得好乱。怕是不好办,却还得出去周旋一番。两方来去周旋许久,对方只是要查人,林叔肯定是不让,那小楼他们是查不到,只是若只这般查上一回,怕是以后生意都不好做了。因此两下里都僵在哪里了,那副指挥便不耐烦起来,要硬闯。此时刘仁几人等得久了,便都有些儿着急起来,急忙唤小二来要姑娘。那小二得了林立的交代,对这些人自是细心,见问起来,便将楼下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那小二也不知原委,是以只说了个兵马司来人要盘查。
刘仁听说感觉不对,忙叫众人在里边儿候着,他出来找侍卫。那几个侍卫早就知晓原委了,只是此等小事,又不得命令,是以并未搭理。此时见问,便一气儿说了。顺带说一句,那馆子里众人之所以还能安然吃着饭,除不见人动手外,还有就是有那么十几二十个悠闲坐着的,便是底下的侍卫,是远远护着的。
刘仁听得此言,一股戾气,只想吃了他们。别人都当他不过是个太监,哪里知道他的手段,那可是先皇调教出来的,否则何以敢放心的将黛玉交到他手里,放心的放到宫里?刘仁静了会儿神,命所有人都做好准备,无论如何不许搜查,便是闹翻了亦不怕,一切皆看他的。一边儿下楼去来到大堂,见了林立正与那副指挥说不清楚,回头又一眼瞧见了楼上下来的裘良四人,心里冷笑了一下,想着下来看好戏呢,可惜了,你们不来这戏怎么开演?正在此时门外进来一群人,正是那委实不放心是以想着姑娘该进宫了故而前来相送的贤亲王。
贤亲王一进来,那副指挥及裘良、马尚、彭章、冯紫英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忙着行礼起来,毕竟便是不认得他人,那亲王礼服规制该多少懂一些儿的。贤亲王看着这不知唱得哪一出,一眼瞧见刘仁使眼色,便假装过来行礼道:“不想见了刘公公,可有何事?”刘仁亦是装着行了一礼道:“兵马司听说这里有逃犯,来抓人呢,裘指挥也来了,王爷怎么也知道了?这般齐整,倒像是下帖子请来的。”一句话贤亲王听得明白,那裘良却吓了一跳,这贤亲王平时就不好对付,偏生还跟一个太监如此客气,估计都是难缠的。便回道:“下官不过与几位朋友过来喝茶,如此就不打搅王爷了,下官告辞。”说着就想溜。
贤亲王盯着他道:“怎么裘指挥不管管事情就想走?是否往后兵马司的事情你都不想管了?”那裘良吓得忙跪地磕头道不敢。贤亲王任他跪着,坐着林立刚命人抬来的椅子上,又看了一眼那些吃饭吃的有些儿害怕的客人,指着那副指挥慢条斯理得道:“你到这里所为何事?”那副指挥还勉强挺着道:“听说这里有逃犯,下官来搜查一番。”贤亲王似笑非笑道:“哦?是吗?你倒是负责的很,只是何等模样的逃犯,所犯何罪?听谁举报的?”那副指挥犹兀自辩道:“此乃钦犯。还请王爷恕罪。”
贤亲王笑着盯着他道:“钦犯?本王才从御书房来,怎么没听皇上说最近有什么钦犯要兵马司抓捕的?还是逃犯,从哪里逃出来的?姓甚名谁?”那副指挥开始有些结巴了,抖抖索索道:“是西宁王世子告诉下官的,下官实在不知。”那狗奴才心里想着你为难我容易,这西宁郡王你总不好为难吧。贤亲王冷笑了一下,回头看着犹立在一边儿的彭章笑道:“世子好情趣,不知他所言可是实话?”那彭章虽见过世面,到底未曾见过如此架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还不时拿眼瞧裘良。冯紫英是个在外头惯常混惯了的,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且素闻贤亲王厉害,这封号“贤”字可是名至实归的,是以并不吭声。
贤亲王看得明白,此时亦懒得跟他们打官腔兜圈子,无非就是那些事儿,于是厉声喝道:“来人哪,兵马司无故擅闯百姓场所,扰乱秩序,影响他人,先罚银五千两,再立刻送到京兆府,你们四人一并去吧,若是京兆府不收,便拿了本王的帖子送到刑部去,或是大理寺亦可。本王没空跟你们打哑谜,自己回去想明白再说吧。”那裘良此时却开口道:“回王爷,便是副指挥有错,王爷亦不该拿了下官,再者……”那意思你拿不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