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姑娘又都说笑一阵,便歇息去了,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黛玉便醒了,由于吃了药,睡得好,加上昨夜闹得开心,精神头很好。由着紫鹃等给她收拾完,便到门口看雪。不想夜里一场大雪,房顶都已经积的有一指厚了。黛玉叹道:“瑞雪兆丰年啊。”不知那受灾之处,如今可过得好?这一场大雪,明年的麦子该丰收了吧?如何,才能让他们吃饱呢?
不知为何,一大早黛玉便想起这些来,不过就是一场雪嘛,多愁善感的干什么,这叹息能管得了那么远吗?不过说实在的,多愁善感有时是一种天性,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回过头,紫鹃正拿着斗篷递上来给黛玉系上,一边儿说道:“姑娘身子才好些儿,如何又站在这冷风里吹,小心着凉了。”
黛玉笑道:“也没那么金贵的。也不能总呆在屋子里,出来透透气儿也好。”说着使劲打量了紫鹃几眼,笑道:“紫鹃姐姐,这大半年倒是将你忘了。”紫鹃笑道:“姑娘好好的就好,有那么多事儿要姑娘记着呢,奴婢又没什么可惦记的。”黛玉笑道:“以前总靠着你照顾我,如今我都不知道谁服侍的了。天天浑浑噩噩的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快懒死了。”
紫鹃将黛玉扶到屋子里坐下,又沏上茶来,一面笑道:“姑娘是有福的。皇太后说过,这些饮食起居原不该姑娘操心,由着我们来也就罢了。姑娘若是愿意,便替天下人操点儿心罢。虽然姑娘不说,奴婢也知道一些。几次那么难的事情,还都是多亏了姑娘。前几日听说如今河南府已经一片称道声儿了,皇上直夸姑娘呢。”
黛玉笑道:“死丫头,我不过客气两句,你倒是算计上我了。如今想来,虽说瑞雪兆丰年,只是若是天太冷了,怕是有人会冻死呢。”紫鹃道:“冻死人毕竟少数,明年的盼头更要紧些。”黛玉叹道:“一命也是命呢。”史良娣走过来笑道:“紫鹃如今怎么跟姑娘说起大道理来了?”紫鹃笑道:“不敢,不过胡说两句罢了。”
看见史良娣,黛玉问道:“紫鹃你家人如今可好?有什么事情若是没告诉我,便是告诉史姐姐也可以。你们斟酌着办就是了。若是想出去,说一声儿也行。当初留你们下来,不过是权宜之计。”紫鹃笑道:“如今跟着姑娘吃得好住得好,还有品级俸禄,别说是小户人家小姐,便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未必比得上。只要姑娘不赶我,奴婢是不出去了。”史良娣笑道:“你倒是实在,不过你照顾姑娘确是最细心的。你还是别出去了,否则岂不累了我?”
几人正说着话儿,见有王府的丫头来通报说御医来了。史良娣等吩咐如蓝盯着众人将姑娘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方扶着黛玉出去,御医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黛玉笑道:“这么一大早怪难为你的。”御医笑道:“伺候姑娘原是分内之事。”说着给黛玉号过脉看过了,方笑道:“很奇怪,姑娘竟好得快得很。想是昨日姑娘吃得药竟比太医院的好。”雪雁笑道:“不是药好,而是方子不同。”说着便说给御医听,那御医瞠目结舌,看着雪雁,半日方道:“果真是个好方子,不知何人所开?若是能向他求教一二,也不辱没了。”
雪雁笑道:“算了,他不过是给姑娘看病上心一点儿,多研究了一番,别的也就那么着了。”御医听了自去熬药不提。史良娣方问缘故,雪雁糊弄道:“我不过是伺候姑娘久了,琢磨出这么个方子来而已,别的我可不知。”史良娣知她懂医,也就信了。
一会儿宁公主她们也都过来了,湘云喊道:“林姐姐怎么起得这么早?以前你最懒了。”宁公主疑惑道:“没觉得林妹妹懒啊,以前是那样的吗?”惜春道:“左右无事,不过那样。”一会儿听见外头有许多人,原来北静太妃与北静王妃都来了。北静太妃笑道:“昨夜倒是下了一场大雪,今日赏梅正好。雪梅庭已经预备好了。”宁公主笑道:“不如我们去赏玩一日吧。”
几人还为开口,就见雪雁领着宫女提着食盒端着药进来了。宁公主笑道:“你倒是伺候的细致,生怕林妹妹委屈了半分。”史良娣接过药来放好了,笑道:“姑娘是要吃药呢,你羡慕什么。”北静太妃见状忙让丫头摆了桌子一边儿让黛玉吃饭去了,一面忙命人摆饭。史良娣也不理她们,与紫鹃一道伺候黛玉一边儿吃着。却是五香斋送来的。
雪雁一边给黛玉布菜,一边儿笑道:“这都是刚做出来的,还热着呢。”湘云坐着无事,便过来看黛玉吃饭,却见一桌吃的有大半是不曾见过的,惊叫道:“林姐姐都吃的什么,我怎么没见过?”如蓝笑道:“不过就那些东西,做法不同而已,怎么说没吃过。”湘云拿起筷子就吃起来,果真味道非常好。一边吃一边儿叫道:“好吃,林姐姐一人吃好吃的,却不肯告诉我们。”
史良娣笑道:“前几次五香斋的点心没给你送去的?吃了还不落个好,下次可没了。”湘云笑道:“这个跟那些不一样。以前是尝过,不过没这个好吃。”说着就要来夹那几个春卷儿。紫鹃忙拦着她道:“云姑娘也让着姑娘一些儿,她是要吃药,专门给姑娘弄来吃的,这几个姑娘爱吃,你就留些儿吧。”湘云生气道:“不过就是个吃的,犯不着这么小气。”
“说谁小气呢?什么好吃的给本王留了没有?”湘云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怡亲王的说话声儿。里面众人见了忙行礼,怡亲王不过略略回礼罢了。湘云犹兀自生气,硬是将礼行了便到一边儿去了。黛玉听得湘云生气,待要说紫鹃,觉得紫鹃委屈,待要说湘云,那个直肠子怕又要惹出什么来。刚好见师兄进来,又听得此话,便抢白道:“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凡事我的就是好的,你们就都要。明儿个我吃糠去。”说着就要起来走了。
怡亲王过来按住她道:“一大清早的,不好好吃饭,吃风呢?气饱了剩下的赏给师兄吃?”黛玉还是生气,不高兴道:“你一大早来干什么?”怡亲王盯着黛玉笑道:“有人担心师妹一夜不回去会不会受了委屈,会不会瘦了,一大早就有懿旨不用上朝了,来伺候师妹。你说师兄来干什么?你也不瞧在师兄辛苦的份上,赏师兄一口吃的,还生这么大的气,小心一会儿皇太后知道了不依。”
黛玉闻言知是皇上之意,真是动静够大的,以后但凡出来都得两个师兄陪着,就不自在了。那边史湘云听了一席话,原是厌烦紫鹃说她,二来却是那些吃的非常好吃,故而一时堵了气。此时见状早明白过来了,跟黛玉生气她不够格,黛玉便是龙肝凤髓也吃得,不是她能觊觎的。又想起黛玉本不介意的,自己却还怄气,心里倒有些儿过不去了。只是面子上抹不开,想着等会儿找个机会与林姐姐说话罢了。
怡亲王也不理论,由着北静太妃与北静王妃招呼几位姑娘吃饭,他则是喂黛玉吃饭,吃完了还剩下许多,便挑了些儿吃了,剩下的都给了雪雁她们几个。这边几人见了,更是惊骇不已,却不知黛玉吃剩的别人也未必敢吃能吃得上。
刚用完早饭,听见外面丫头回话,说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南安郡王世子霍西原,西宁郡王世子彭章,威远将军马尚,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皆来王府赏梅做客。园子就那么大一个,这两拨人可怎么处?偏偏这来客都是贵客。
黛玉几人很是不解,为何昨夜那么作弄一番,竟不知悔改,还想怎么样?只是到底今日是明堂正道来的,却不好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见水溶进来,因昨夜大家算是见过了,又是主,众人只得作罢。各人行礼毕,水溶道:“西宁世子想着昨日也算是与大家见识过了,今日想邀请各位一块去园子里赏梅吟诗取乐,不知可否?”
对于主人的这种安排,几人除了觉得生气乃至愤怒外,竟有些儿无奈。黛玉想了半日方道:“园中可有何去出?”水溶道:“只有雪梅庭可以吃酒赏梅,最是便宜。多又不便,还得请姑娘海涵。”黛玉冷笑一声儿道:“不知雪梅庭又多大?能坐多少人?”水溶不明就里,只得据实答道:“中庭倒是很大,坐三五十人亦无碍,两边各有厢房及暖阁间儿各一。”
黛玉道:“既然庭中很大,不如劳动王爷拿屏风从中隔开,赏梅自是无碍,吟诗更是方便,既然王爷见过我等,便可做个中间人。有何需要传递的,也方便。不知王爷意下如何?”水溶本也是为那些世家子弟头疼,偏听说这些人在王府,非要来凑热闹,听了黛玉的法子,到底也算折中,便点头应了。黛玉又道:“一会儿安排好了需得让我们先进去,各位爷们方能进去,且不许小厮伺候。若是我们想出去赏梅,必定要各位爷们好生呆着。”水溶听得有理,便也都应了。这里黛玉与怡亲王方放心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