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虞涵现在的下场,她本也想息事宁人,不再追究。
可在这节骨眼上,柳珂竟然还擒住了她,难不成这世道真变了,坏人当道,好人反而得不到好下场?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以往的姑息真是大错特错!
“怎么?老朋友见面了,不表示一下欢迎吗?”
柳珂笑坐在四方椅上,看着苏心禾如此落魄的模样,心中真是大呼过瘾。
那以往的潇洒风流,气宇轩昂,到此刻,只余下了狼狈和可怜。
苏心禾就是一只可怜虫,如果没有身后那一帮男人给她撑着,她一人能做什么?
哪里像她,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苏心禾比起她来,就像一只蚂蚁,她动动脚指头,就能将她踩得连渣都不剩。
“有什么目的就说,别绕弯子!”
苏心禾冷笑一声,一张口只觉嗓子干涩喑哑,说出的话音有如老妪。
“啪”地一鞭下去,苏心禾眉心一紧,银牙一咬,一包血水咽在了口里。
原来真是沾过盐水的皮鞭,怪不得她只觉得伤口仿佛揉作了一团的痛,衣衫之下,该是已经血肉模糊了吧。
“不得对柳大人不敬!”
站在柳珂身后的段筝收回了长鞭,指尖抚过皮鞭上温热的血迹,她心里却燃烧着莫名的兴-奋,这比她处置任何一个囚犯还要使她亢-奋。
因为在她鞭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心禾!
如果说以往她还顾忌着苏家与千机阁的财富和势力,那么现在,有柳珂这样的显贵在她背后撑腰,她还怕什么!
一得知了这位大人物的真名,段筝便在心中暗喜,她果然没压错宝。
柳珂柳琦两姐弟的名字,民间哪有不知道的。
柳珂在朝堂叱咤风云,柳琦的荣宠独冠后宫!
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个国家半壁江山都掌握在柳家人的手中!
这样滔天的权势,这样显赫的地位,她依附上柳珂,简直是太对了!
“呸!”
苏心禾吐出一口血水,冷笑着看了一眼段筝,“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她不得不佩服段筝见风使舵的本领,在鉴赏大会之上,段筝原本是想借助武林中人的力量除掉她;而那些黑衣人一出现,她便立马投靠了柳珂,成为了她的爪牙。
迎高踩低的本事,恐怕连朝中官员也会自叹不如吧。
“你……”
段筝气得一脸铁青,却又不好发作。
她是投靠了柳珂,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是低人一等,为自己找了个主子。
可这样敏感的字眼怎么能从眼前这个落魄的女人口中说出?
已经成为阶下囚的苏心禾凭什么奚落她?
“啪啪啪”
手中的皮鞭划破空气,如灵蛇一般舞动着,叫嚣着,直直地奔向了苏心禾,在那斑驳的血迹上再添三道新痕。
苏心禾死死地咬住了唇,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却一声也没有哼出。
“够了,我们还需要她!”
柳珂手一挥,段筝立马收回了皮鞭,即使心中恨不得将苏心禾千刀万剐,她也知道不是现在。
几步走到苏心禾跟前,一手抓住那头顶的乌发,拉起那耸拉着的脑袋,段筝冷声道:“你应该庆幸,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用处,今天也不只受这些皮肉之苦!”
“哼!”
回应段筝的只有冷笑与鄙夷,是的,对眼前这个女人,苏心禾只有鄙视!
弑母夺位,攀附权贵,这付阴险小人的嘴脸,她看到一次就恶心一次!
“别逞口舌之快!”
段筝手中使力,苏心禾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得不被迫向上仰面,与段筝对视着。
“如果你不能带我们到无极宫去,小心我将你宝贝的夫郎冷清幽给捉来……到时候那一身细皮嫩肉可受不了这种折腾……”
冷冷的声音在苏心禾耳边警告着,带着几分不屑与轻视,似乎要抓到那逃跑的几个男人,不费吹灰之力。
“你敢!”
苏心禾双目赤红,怒视着段筝。
她终于知道了她们的用意与目的,无极宫的财富才是她们想要的。
一定是段筝用这条线索与柳珂做了交易,她们俩人,一个要财,一个要势,那还不是一拍即合吗?
到现在,也不是追究谁对谁不对的时候。
冷清幽涉世未深,他也不会知道那无极宫遍地的财富会引得多少人窥伺,追根究底,也只是因为那些贪婪的欲-望害人!
“你看我敢不敢!”
柳珂没有说话,段筝的气焰便更见嚣张,在江南本就是她的地盘,再加上柳珂的势力,她还怕苏心禾家里那几个男人吗?
“不准伤害他们!”
苏心禾心底的怒意有如江海,直直翻滚而上,家人是她最在乎的,也是她最宝贵的财富,即使牺牲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办!”
柳珂淡淡起身,拂了拂衣袖,慢悠悠地踱步到苏心禾跟前。
现在的苏心禾还有什么资本和她谈条件?
连她自己的小命如今都捏在她的手中。
要杀要剐,就她一句话!
而苏心禾的男人们,如果她要他们死,那一个也别想活!
“好,我答应你!”
苏心禾一抬头,却是对着柳珂说道。
她答应她们,她答应带她们出海,远离这里;但究竟带她们到哪里,谁说得准!
海上风云莫测,在这航海技术不发达的时代,一点点疏漏便足以致命!
她带她们去,她带她们去踏上那寻找财富的死亡之路!
此时,苏心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用尽一切方法,她都要她们有去无回!
绝了苏家的后患!
用她自己的一条性命,换回整个无极宫和她家人的平安,值了!
“算你识时务!”
段筝满意一笑,道:“不过,在去无极宫之前,需要你了结一件私事!”
段筝拍了拍手掌,囚室外便响起木轮滚动的声音。
苏心禾心下一阵疑惑,私事?
她和柳珂还会有什么私事未了?
虞涵的心中泛起百般滋味,复杂难辨,种种都带着酸涩,纠葛着他的心。
当他知道苏心禾已经被柳珂给擒住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刻的来临。
柳珂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当着苏心禾的面羞辱他,让他情凉而心冷,进而成全了她。
就算他现在行动不便,可他虞涵的心志如果真有那么薄弱,在这被囚禁与折磨的一年时间中,他早该疯了!
可他现在的这付模样……他确实不想被苏心禾看见。
她看见他成了这付样子,会怎么样?
痛快地大笑,报应不爽是吗?
或是轻蔑地鄙视他最终也得到了该有的下场?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让他心里好过。
如果告诉她,这一年的折磨都是为了还这份债,她会相信吗?
亦或者冷笑着告诉他,这是他罪有应得!
错过的,他无法弥补,可是眼下,只要他做,一定可以帮上忙!
至少,至少他可以安顿她的家人,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刚才,在囚室外,他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答应,她的妥协,都是为了她的家人!
可他也明白,苏心禾是如此重情重义,她绝对不会出卖无极宫,而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一个,那便是--死!
不管是她决意要赴死,还是要拉着眼前这两个女人一块死,这都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这辈子,他给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枷锁,而眼下,他无须再争什么,再夺什么。
那么,就让他为她,和她的家人,最后一次的赎罪吧!
看着那长发披肩,低垂着脑袋,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苏心禾第一次感到惊异,因为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虞涵!
那个总是带着深沉莫测的眼神,气度宜然,笑得云淡风清的男人……
而眼前的他,她几乎认不出他来。
削瘦的脸庞,单薄的身子,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弱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给卷走。
要说她心里对虞涵没有恨,那是不可能的!
当虞涵站在高处,呼风唤雨之时,可曾在意过他人的感受?
他的一句话,一个命令,便让她夫离子散,天各一方,他可有知道她心中的痛苦?
当他折磨焰冰生不如死时,那两鬓间的白发又有谁能将它换作青颜?
她该是恨他的!
可看看虞涵现在的模样,骄傲的雄鹰被折断了翅膀,只能在羞辱与折磨中过活,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深的惩罚了,比死,还更让他难以忍受!
当虞涵执掌权势,手握一切,任意玩弄她于股掌之间时,她有憎恶他的理由!
可现在的虞涵,既可怜又可悲!
她不会同情他,却也再不如初时那般地憎恨他!
他的报应已经来了,她无谓再多加一桩。
不过……柳珂让虞涵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苏心禾看向了柳珂,不能明白她的用意。
是用虞涵的下场来提醒她吗?
不需要!
要她选择像虞涵一样在柳珂的脚下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活着,对不起,她做不到!
“你不是应该感谢我……让你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