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君是良朋,更是益友,少了他的陪伴,她的人生定会少了几分生趣。
而且,她倒真想看看,当季少君遇上了焰冰,是否就真的会水火不容,唇枪舌战,那样的场面,竟然让她隐含期待。
果真是过不惯舒坦的日子吗?
偶尔无害的争斗相当于是生活中的调剂,想来也是别有趣味。
在她走之前,焰冰不也念叨着一定要将季少君给带回来吗?
从了他的心愿,也便是从了自己的心愿。
关键是,季少君真愿意跟她一同离开吗?
第二天的早膳时,苏心禾便时不时地盯着季少君看。
她不是好色之人,但却不否认,季少君确实是赏心悦目的。
他会时不时地抬头,对着她莞尔一笑,眸子里荡漾的爱意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为什么,昨日忙着交谈,她却忽略了这一切。
那爱意,不再是专横的占有,而是深藏的包容。
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似乎都是他轻声地诉说……
诉说着他爱了多久,爱得多深……
直到所有人都退去,饭厅里只余下了他们俩人时,苏心禾几番犹豫,最终才轻声说道:“少君……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苏心禾第一次这样念出季少君的名字,却丝毫不显得唐突。
昨日的促膝长谈,似乎已经让俩人的关系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他们相当熟络。
“你终于愿意……娶我了吗?”
季少君眸中闪动着晶光,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吗?
他没有提,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他只是在等,在等苏心禾亲口说出而已。
也许,她还没有爱上他,但他却有信心,终于一天,那三个字会从苏心禾的口中说出,对他!
有了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了。
“你愿意嫁,我便愿意娶!”
苏心禾向季少君伸出了手,他们也曾经甘苦与共,他们也曾经不离不弃。
那过往的时光牵引着他们前进的步伐,原来,缘份,早在那一刻便埋下。
“我……愿意!”
季少君颤抖着伸出了手,缓缓地放在了苏心禾的掌心。
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每一滴都是幸福的见证!
柳珂不在朝堂的这段日子,风云涌动,各路人马似乎都不安生起来,皇都之上缓缓地笼罩起一阵阴霾,山雨欲来风满楼。
幽王府中,却是一如常的平静,似乎皇都权势的更迭丝毫不能掀起这里一丝半点的波澜。
依栏而坐,幽王一身居家常服,手中攥着一把鱼饵,丢上一小撮,便惹得池中锦鲤纷纷跃起争食,红白相间的鱼儿凑作一团,那场面好是热闹。
幽王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在高处俯看着。
本是一汪清池,一撮鱼饵撒下,便引起一波争夺,平白搅乱了这一池碧波。
连她这个看热闹的人都不由低声轻叹,人,同这鱼,又有何区别?
利益、权势当前,照样争得头破血流。
抬头看天,本就阴霾的天空正掠过阵阵乌云,恐怕,这皇都的天真要变了。
木轮声缓缓响起,由远及近,幽王皱眉,抬头看向那声音的发源地,这处地方,是她的清修之地,谁也不准轻易打扰,又有哪个人敢随意进入?
不远处,一身白衫的男子面覆轻纱,坐在轮椅之上缓缓而来。
而推着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王府里的管家,那个不多言不多语却又沉稳非常的女人,这一点让幽王万分诧异。
什么时候,她信赖的家仆也成了别人的眼线?
而眼前这个男人,冷竣、清冽,即使脚不能行,端坐于轮椅之上,也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更别提那双似曾相似的眼睛……
那个在记忆深处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眼睛,她应该不会记错……
“虞……涵?”
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幽王手中的鱼饵随之滑落,惹得池中的鱼儿又是一场争抢。
“幽王,别来无恙。”
面纱下的俊颜依旧含笑,修-长的手指在耳边划过,面纱便轻轻落下。
熟悉的容颜再次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幽王的脑中嗡嗡作响,年少的岁月刹那间闪现在眼前。
曾经的风华,倏然再现。
还记得她只是先皇儿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位,身在皇室之家,她看得分明,不争不夺,甘愿躲在人后,被众人遗忘。
当虞涵被派作他们的老师之时,她顿觉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男子啊,明眸皓齿,一笑生波,惹得无数皇女们心猿意马,皆为他芳心一醉。
虞涵的来历谁也说不出,但是先皇信任他,所以对他委以重任,教育这帮未成年的皇女,从中挑选最合适继承大统之人。
很遗憾,那个人不是她,也不能是她。
所以,她默默地退后,将一切悄悄掩埋。
最后的最后,她看着他成为了帝师,为女皇出谋划策,权倾朝野……
而她作为碌碌无为的幽王,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柳珂出现在朝堂之上时,虞涵便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他远游了;
有人说,他隐世了……
可一切只是听说,她却知道,那个男人的眼里永远不会有她,也不是她能碰触的存在。
就将一切珍藏在心底,当作年少时美好的回忆。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幽王启口,声音低沉柔和。
她不明白,虞涵回到了皇都,为什么她都没有听说?
而且,他这付模样,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造成了如今的这个后果?
轮椅……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么完美,那么出类拔萃的男人,有朝一日竟然会坐上轮椅?
她的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淡淡的心痛……
年少时美丽的梦不曾破碎,但在今天,在再见到虞涵的此时,却蒙上了一层灰……
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啊!
“女皇受奸人蒙蔽,早已忠奸不辨,虞涵不能坐视不理……特来与幽王共谋大事!”
虞涵淡笑着开口,眸中晶光直射向幽王,除了那一双不能行走的双脚,他的精神已经恢复如初。
只要幽王肯点头,凭他的手段,一样能扭转乾坤!
幽王,是先皇最小的女儿。
他一直记得她……
那个少女,总会躲在所有人的背后,在不经意间偷偷地瞧他。
她的心思,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聪慧、淡然,只是,她却少了一份气度,少了王者之家争夺的野心!
这样的她,生在平凡之家,那该是一生幸福无忧的。
但生在皇室,却有她不能不尽的责任和义务。
如今朝堂之上各自为政,女皇不理政务,弄得人心惶惶。
这付局面,是需要有人出来收拾这烂摊子,重还天下一个清明与太平!
而他的选择,便是幽王!
“你……怎么敢?”
听到虞涵说出这样一番忤逆的言论,幽王浑身一颤,脚下一软,手掌不由地撑向了一旁的圆柱。
这番话语,听在任何人耳中,都是杀头的大罪啊!
虞涵……虞涵怎么敢在她面前提及?
女皇是谁?
那是她的姐姐啊!
她怎么能夺取……怎么能夺取……
不行!
绝对不行!
“我敢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敢吗,幽王?”
虞涵一挥手,身后之人便退了下去,他滚动着木轮缓缓向前,直到离幽王只有一步之遥时,才停了下来,低声道:“同身为皇室中人,机会都应该是平等的,当年,若不是女皇的父妃执掌一切,打压别的皇女,今天这皇位是谁坐,很难说……”
提起当年的那一场腥风血雨,幽王依然是胆战心惊,若不是她一直淡泊权势,终日一付碌碌无为之态,恐怕也在那一场风雨中消失了去。
女皇的父妃……那个阴毒的男人,她如何不记得?
想起那张牙舞爪的嘴脸,便让人不寒而栗!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又去抢什么,夺什么呢?
不如闲听冷雨,一杯清茶,了此残生!
当然……
如果虞涵……
如果他愿意陪着她一起生活,这一生,她便也觉得满足了!
即使他双腿已残,但风华不减,这样的他,又能否看得起她这个落魄的亲王呢?
“这双腿……”
甩掉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幽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蹲下,目光与虞涵平视着,伸出的手欲碰触虞涵的双腿,可转念之间又收了回来,背在了身后。
她怜惜他,她心疼他,却又不能如其他女子一般轻薄于他。
“这双腿吗?”
虞涵眼光一闪,刹时便明了一切。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说辞没有打动这幽王,她的注意力反倒投注在自己身上了。
“这双腿……便是女皇给我的报答……”
虞涵冷冷一笑,如果没有女皇背后的算计,他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番模样?
幽王淡泊,不在乎权势,也不计较得失。
但她仍然在乎他,不是吗?
如果感情也可以当作利用的砝码,那么,就让他再卑鄙一次吧!
将女皇攥下那张皇椅,将幽王稳稳地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