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海本想着利用仓库里积压的旧品经过翻新、改造,达到宫廷丝织品的要求,然后在短期内收集宜州部分丝织商铺里的货品,这样凑够了总数,她便好交差。
但苏心海从来未与朝廷做过生意,她以为一切事务柳珂已经打点好了,她就只顾着筹集货物,到时候按时交货即可。
哪里知道,到交货那日,柳珂因故未到场,而留下苏心海一人面对收货的官员。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的苏心海当场便捏了把汗,只有点头哈腰地在一旁侍候着,唯恐会出什么纰漏,毕竟柳珂在,她心里便少了点底气。
而官员在清点物品时,竟然发现每一件丝织品上的皇家符号都打成了反文,这对皇室来说是极大的不敬,更严重一点的可以说是叛国,当下,苏心海便被押下了监牢,任凭她如何辨说,如何求饶,却没有一个人听进她的只言片语。
苏心海被押下监牢后,整个苏家便被官兵围了起来,不准任何人任易进出。
朝廷的这一举动让苏家上下震惊不已,苏飞雪立马召集众人召开家庭会议,商议对策。
而萧子如再没有见到苏心海顺利回到家中后,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下苏家被官兵给围了,他的心里更像是沉下了巨石一般,两脚犹如灌铅,步步为艰,恐惧在心里渐渐形成暗色的阴霾,吞噬着他,让他看不见道路通向何方。
而那一脚一脚踏进去的到底是沼泽,还是泥泞,萧子如已经不能分辨,此时,他的脑袋乱轰轰的,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只是茫然地坐在椅子上,而那放在身侧的两手却是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手心冷汗频出,一丝丝惧怕漫过心湖……
“焰冰,查出是什么事了吗?”
苏飞雪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虽然预感到事有不妙,但却仍然镇静沉着,她不能乱,如今苏心禾不在家中,一切事情便还是她做主。
她现在是苏家的风向标,主心骨,只有她站住了,才不会给家人造成更大的恐慌。
“苏心海犯了事,苏家才受到牵连。”
说到这点,焰冰冷冷地瞪了一眼萧子如,要不是他教出的好女儿,苏家会有今天的灾祸吗?
苏心海被押入监牢之后,他便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刚想找影飞商议,但下一刻官兵便包围了苏家,出兵之迅速,行事之果决,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就像有人事先设计好一般,只等着苏家的人上套,将他们一网打尽。
至于那幕后之人是谁,在外的探子暂时还没有回音,他只有耐心地等待更确切的消息,才能想出下一步的做法。
不过,既然苏心海犯了错事,那么,萧子如一定知道个大概,眼下,就看他会不会说出来了。
焰冰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萧子如的身上,苏飞雪更是神情凝重,沉声问道:“子如,真有这件事?”
听到苏飞雪的问话,萧子如如梦初醒,身子蓦然一僵,双腿不由地颤抖起来,头更是越垂越低,不敢抬起。
苏心海真的出事了?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而苏飞雪知道真相以后,又会怎么样对待他?
萧子如心如乱麻,理不出一点头绪,他既担心着苏心海的安危,又觉得没脸面对苏飞雪。
自从那一日之后,苏飞雪对他便上了心,那种相处的温存,相亲的温暖让他无不动容,但事已经做了,他只有硬着头皮顶上去。
还好,苏飞雪最近都没有用到印章,所以,也没有发现其实那枚玉盒中的印章早已经被他偷龙转凤了。
尽管这样,他的担心也没有停止过一天。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今天他应该是站在另外的位置,站在受人尊崇的地方,受到所有人的羡慕;可眼前的局面却恰恰相反,而他作为知晓这一切来龙去脉的人,又该怎么办?
“回话,萧子如!”
眼见萧子如半天没有反应,苏飞雪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厚厚的檀木桌发出沉沉的闷响,却也震得在场之人心神为之一紧,那看向萧子如的目光除了探究,更增添了一丝责怪的意味。
如果苏家真的因为苏心海的关系而被官兵围住了,那么,萧子如一定脱不了干系。
现在,他们尚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看这阵势,恐怕这次苏家真是惹上大祸了。
“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出来吧……”
柳尘烟略有些焦急地看着萧子如,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又有变故?
而苏心海又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惹上了官非,导致全家都被官兵包围,这让他心里如何不惧?
这时,他却在庆幸,幸好苏心禾不在这里,如果苏家真有什么不测,他盼望他的女儿能够躲过这一劫。
何新月紧紧地握住身侧苏心琼的手,两父女无言地看向萧子如,却也是在用眼光祈盼,祈盼萧子如能说明一切,让他们心里都有个底。
“我……”
萧子如终于慢慢地抬起了眼,一一扫过围坐的人群,将他们指责、担忧、惧怕的眼神收尽眼底,眸中的神色变化万千,最终落定于一点尘埃。
此时,他的心是悔恨的,如果不是他偷了印章,苏心海便不会搭上这笔生意,更不会惹上官非,眼下,苏心海生死未卜,而苏家却陷入了危机之中,全家人的命运就在旦夕之间,他该如何是好?
“还不说?”
苏飞雪秀眉紧拧,眸中更见深沉,说出的话语不由地带着几分厉色,“再不说实话,你是想看着苏家就这样没了吗?”
苏家从来未得罪过官府中人,与知府大人又是姻亲,这样的关系,照理说,官兵是不会轻易来惹事;但这样大规模地封锁、围困,不让苏家人与外界有一点的联系,那么,可以想见,此次发生的事情真的是非比寻常。
或许,还关系着苏家的生死存亡。
“飞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萧子如全身一抖,控制不住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跌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他两手撑在地上,一滴一滴泪珠簌簌而下,很快,便在地上绽开一朵朵暗色的小花,延伸、扩大,汇聚成一滩暗色的水渍……
众人被萧子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却滑过重重的阴影。
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萧子如都变成了这样,那么,这次到底是发生了怎么样严重的事情?
影飞与焰冰对视一眼,眸中的神色更见深沉,影飞一手抚向自己已然隆起的小腹,这个孩子,就快出生了,他真不希望在这时苏家再生什么变故;而焰冰却是薄唇紧抿,压抑着胸中的怒气,他就知道苏心海那女人做不出什么好事,要不是这段时间他忙着照顾着苏家与影飞,一定会多留意她的举动,也不至于现在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
苏心海的死活与他们无关,他只要帮苏心禾守住这个家,等着她平安回来。
众人屏息凝神,都在等着萧子如说出接下来将要震惊整个苏家的消息。
像是在悔过,像是在诉说,萧子如抽咽着,却也一点一点说出整个事情的始末。
他的眼睛慢慢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了苏飞雪的身上,他的眸中已然泛起了悔恨与歉疚的神色,轻声问道:“飞雪,你还记得和我在一起的那一晚吗?”
苏飞雪不知道萧子如问这话到底是何用意,迟疑片刻,她还是点了点头,那一晚,她如何会不记得?
那一个温柔又缱绻的夜晚,她以为找回了与萧子如新婚时的感觉,现在看来,似乎一切仍然没有改变,是她在妄想。
“那一夜……那一夜,我偷了你的印章……”
萧子如的头不由地低了下来,不敢面对苏飞雪责备的眼,他的一步行差踏错,才让苏家有了现在的灾祸啊,让他如何面对苏飞雪,面对他的妻主?
“你偷了我的印章?”
苏飞雪的声音倏地拔高,震惊之余,她急忙取出怀中已然揣得温热的碧玉盒,急切地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与她印章相同大小的石块,只是没有刻名,那石块上是空的,她的印章真的不见了。
“是的……”
萧子如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心海与柳珂接了宫廷里一批丝织生意,要用到苏家的印章,所以,所以我就帮了她……”
“与朝廷做生意?”
萧子如偷了印章定是有所用,但苏飞雪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苏心海要用,而且还联合了兰州的柳珂?
可与朝廷做生意是那么好做的吗?苏心海从商经历尚浅,这中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倒真不是赔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如此说来,这一次官兵包围了苏家,定是苏心海出了事!
苏心禾马不停蹄地往宜州赶,日夜不停,途中换了四次马匹,直到第三日的正午才赶到了宜州的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