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儿,却瞧得弘历心里一“咯噔”,喉结儿亦跟着上下蠕动了几下,方深吸一口气,强自稳住紊乱的呼吸,道:“时候儿亦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儿歇下罢。”说着揽了黛玉在自己的肩膀上靠着,便闭上了眼睛,试图能早些儿入睡。
不想黛玉却不明白他的身心此刻正忍受着怎样儿的煎熬,因只安分的躺了一会子,便带着几分害羞与几分疑惑,轻声儿问道:“咱们这就睡吗?”说着不自在的动了几下儿,额娘不是说还有“那件事儿”要做的吗,难道是额娘说错了?
却不知她的这几下扭动,让本就已觉十分难熬的弘历,越发难熬到了极致,因赶紧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方微喘着气道:“前儿个我问过太医了,说是妹妹如今年纪儿还小,果真……那样儿的话,对妹妹身子不利,好歹等妹妹再大上一两岁,再……亦不迟。”眼下能这么快便抱着黛玉入睡,已是他天大的福气儿了,还是待明儿她再大一些儿,能承受得住他的索取了,再真正洞房罢,横竖他已等了这么多年了,亦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只是,他真能熬得过这般日夜看着却“吃”不着的巨大熬煎吗?
至于雍正帝那个可笑又孩子气的命令,如今大可不必理会,横竖他日理万机的,指不定早已忘了亦未可知。况与黛玉的身体康健相比,他自然更看重后者,子嗣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黛玉听说,霎时明白过来弘历此举,却是在爱护自己,心里不由一热,因犹豫了片刻,便凑上香唇,含羞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儿,旋即方枕着他的手臂,闭上一双美目,挂着甜甜的微笑,渐渐进入了梦乡。
只留下“可怜”的弘历,搂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燥热着身体,大睁着双眼,一直到天明……
翌日大早,天才微微亮,昨儿个才新婚的小两口儿便被嬷嬷们催请着起身了。今儿个是要进宫去拜见皇上皇后熹妃,并各宫主位娘娘的日子。
自睁开眼睛瞧见弘历正不错眼珠儿看着自己,且看上去他似是瞧了自己一整夜那一刻起,黛玉一张白玉似的小脸儿便片刻未曾恢复过常色,反倒与她平添了一股子新媳妇儿的娇媚与慵懒,只瞧得立于镜后的弘历眼珠儿都不会转了,呼吸亦渐渐急促了,遂赶紧指了一个借口,下去洗冷水浴去了,不在话下。
一时二人都换好了朝服,又用了少许的燕窝粥,方坐了宫里派来的夙舆,一径往皇宫行去。
路上弘历一直拿自己的大手,严严包裹着黛玉的一双小手,并满眼柔情的注视着她,直瞧得她又羞又急,因啐他:“敢是我脸上有花儿不成,惹得四哥哥一直瞧?”一面欲抽回自己的手。
弘历忙稍稍用力握住,笑道:“所谓‘人比花娇’,凭它什么花儿,又怎么及得上妹妹的绝世容颜?”
说得黛玉越发羞恼,“好没正形儿,那里像个爷儿。”
弘历正欲答话儿,忽然就听得外面有人说:“回爷,回福晋,西华门到了。”
二人方停止说话儿,就着底下跟着的人的手,下了马车,入了宫门,一径往养心殿行去。
到得养心殿,却见除过一身龙袍的雍正帝坐在御案前外,皇后与熹妃齐妃裕嫔谦嫔等各宫主位们亦赫然在座。原来是皇后与熹妃心疼小两口儿昨儿个累了一整日,今儿个必定还未缓得过神儿来,若是再往东西六宫走上一遭儿,定会累得够呛,遂借来向皇上请安为名,领了众妃嫔一块儿过来,便坐着不走了。
毕恭毕敬的依次请完安,又陪着略说了几句话儿,皇后熹妃等人便都令各自的宫女们呈上了早已准备好于黛玉的见面礼。黛玉忙谢了恩,方一一领了。
弘历见该寒暄的都寒暄完了,生恐累着了黛玉,便欲跪安告辞,不想上首一直紧抿着薄唇未发一语的雍正帝却忽然出声儿道:“老四随朕去西暖阁,朕有话儿问你。”语毕,扶了苏培盛的手,先抬脚往西暖阁方向去了。
弘历听说,不敢有违,忙附耳向黛玉说了一句‘去去就来’,便跟着往西暖阁去了。
“未知皇阿玛有何话儿要与儿臣说?”到得西暖阁,却见雍正帝只是坐上靠窗的榻上紧盯着自己,并不说一句话儿,弘历被他看得心突突的跳,半晌方抱拳强笑着问道。
雍正帝见问,似笑非笑了一下儿,方问他,“年前朕下旨与你择定婚期时与你的约定,你可还记得不记得?”
闻言弘历心里登时觉着哭笑不得起来,倒不想日理万机,忙得一天到晚只能有四个时辰不到休息时间的皇阿玛,偏在过了这么久后,仍将此事儿记得这般清楚,然面儿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因正色道:“皇阿玛的吩咐,儿臣自是刻不敢忘,只是……”
“只是什么?”话未说完,已被雍正帝喜怒莫辨的打断:“朕告诉你,明儿你与你媳妇儿若真完不成朕下达的‘任务’,朕可一定会让人打折你两条腿儿的!”一面在心里冷哼,竟然敢跟既为父又为君的他谈起条件来,这口气儿他可憋不下去!一面又在心里好笑,自己竟会做出这般孩子气儿的事情来,果然是日子过得太烦闷,想自后辈儿身上找点乐子?
弘历不敢再说,只得唯唯点头道:“儿臣遵旨便是,皇阿玛还是饶了儿臣两条腿儿罢,儿臣还指着它们行遍我大清的山山水水呢。”心里亦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明儿可得让弘昼再“努力”一点子,早日满足皇阿玛那颗抱孙心切的心才是。至于他自己,即便到时候皇阿玛果真要打折他的腿,不还有皇额娘护着?
当下父子俩又闲话儿了几句,方复又出得了外殿去。殿内众人包括黛玉在内,皆正坐着说闲话儿,瞧得父子俩出来,忙都站起身来,肃手立在一旁。
雍正帝大步行至御座上坐了,方沉声儿道:“都是一家子,倒是别太拘礼的好。”
一面又命弘历,“你十三叔如今在病中,记得过会子出了宫,一定先去他床前磕头,让他瞧瞧你媳妇儿去,亦算是代朕去探望探望他。”说着已是紧缩起了眉头。
怡亲王前儿个因着陵寝的选址而千里跋涉,以致劳累过度,又引发了旧疾,如今正卧病在床,几乎连地都不能下了,既为君臣更为兄弟的雍正帝自是忧心不已,几次三番要去探病,偏怡亲王再三上表推辞,只说自己是老毛病,不相干的,请雍正帝千万不要去瞧他。太医们亦再四保证,说怡王爷不过是旧疾发作,请皇上不必担心。
然饶是这样儿,雍正帝心里犹是忧心不已,遂想出了让弘历与黛玉代替自己去探望怡亲王的法子,这样儿既可以让自己稍稍放心一些儿,亦能让其沾沾这对儿新人的喜气,指不定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呢?
弘历素来拿怡亲王当自己亲父一般看待,闻言遂赶紧应道:“儿臣遵旨!”说着便欲同了黛玉跪安,一道儿退出去。
却见一旁久未说话儿的裕嫔耿氏忽然款款起身向雍正帝笑道:“回皇上,臣妾有件事儿一直想请皇上示下,今儿个整好人齐全,臣妾便直说了?”
雍正帝听说,微微颔了一下首,裕嫔便娓娓说道了起来:“前儿个弘昼进宫向臣妾请安时,向臣妾提起如今四贝勒已大婚了,因求臣妾来请示皇上,欲何时与他和吴扎库家的格格择定婚期?臣妾想着弘昼与四贝勒一样儿年纪,不过只小了两月不到,亦是时候该大婚了;二来如今怡王爷抱恙在身,便是皇上素来不信那些个‘冲喜’之说,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倒是可以趁此机会一试,倘明儿怡王爷真个好起来了,亦算是弘昼对王爷尽了一份心了。”
人人都知道怡亲王在雍正帝心目中举足轻重,但凡事情一牵涉到他,皇上是再无不依再无不从的,且心里还会因着别人为怡亲王着想,而对那人产生极大的好感。虽则如今说的是皇上已秘密立了储君,然谁又能保证,皇上不会再更改?裕嫔虽则在宫里位份不高,却只有弘昼一个儿子,且又隔权力中心隔得这么近,自然会生出一些糊涂的想法儿来,因此才会趁机拿弘昼的大婚来说事儿的。
当然弘昼并不知道其额娘心里还有这一层儿想法,不然他非得生气不可,只因他打小便惟弘历马首是瞻,且一心想做的只是个闲散王爷,对江山社稷之类的大事儿,原就不大上心!
因着近来日夜为怡亲王的病揪心,原本从不信这些理论的雍正帝,亦不由被裕嫔这番话儿听住了,半日方点头道:“倒是说得有些儿道理。”一面又问皇后,“皇后,此事儿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