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问安完毕,黛玉便笑向永璧道:“璧儿,昨儿个皇伯母听你榕兄弟提起被你妙笔改动后的李太白的《静夜思》,倒是改得新鲜别致,璧儿果真好才学呢。”说着她还有意将“妙笔”二字咬得极重。
就见永璧并不因此而觉得羞愧或赧颜,只是拿如往常一般无二的语气满不在乎的道:“小意思啦,皇伯母过誉了。”一面又不错眼珠儿的瞧起黛玉的玉容来,同时在心里感叹,为毛大美人儿不管是微笑还是蹙眉,都是那么的让人神魂颠倒呢?
闻言黛玉端的是哭笑不得,早知道永璧不是“凡人”了,却未料到他才小小年纪儿,脸皮儿竟已是如此的“刀枪不入”了!因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便是再拿一首稍稍长一点子的诗来让璧儿妙笔改动,亦是难不到璧儿的了?”
虽然黛玉仍笑得如平常那般美不胜收,永璧却攸地从她一双美眸里,瞧到了一丝儿瞬间即逝的算计光芒,不由防备之心大起,因小心翼翼的道:“璧儿虽有几分歪才,到底年纪儿还小,学识亦十分浅薄,皇伯母可别将题目出得太难了。”
黛玉听说,笑道:“皇伯母又岂会作那等以大欺小之事?”说完有意将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方继续道,“常听你阿玛额娘说你有过目不忘之本事儿,虽然年纪还小,却早已将李太白杜工部王摩诘等大家的诗词熟读背记于心了,今儿我呀,就考你一首李太白的诗何如?”虽然早已知道永璧天分很高,几乎已达到了过目不忘的本事儿,但黛玉心里有把握,自己将要出的题目,一定会将其考倒的,不为别的,就为当年她小时候亦是苦背了十数日,方能将那首诗倒背如流的。
一席话儿说得永璧暗自舒了一口长气儿,旋即又不免洋洋得意于心来,想她穿越,哦不,想她带着前世记忆投胎来这里之前,可是他们学校高中部有名的“才女”,呃,虽然只是着力于研究BL小说的“才女”,但谁让李白大大在中国几年前诗歌史上那么有有名气有地位,以致其一多半儿诗歌都达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呢?
于是装出一脸的淡定向黛玉道:“还请皇伯母手下留情。”
就见黛玉挑起一双黛眉淡笑了一下儿,方缓缓道:“就将李太白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改动一下儿罢,旁的也不说了,切忌要押韵哦!”
一语未了,就见永璧早已是瞠目结舌,呆立在当场了,天使面容上的一双俊逸眉头,更是攸地打成了两个死结。半晌,才听他讪讪的道:“敢问皇伯母,李太白有这首诗吗?这个不是诗名儿,而是诗歌的全文罢?真是好奇怪呢,一首诗竟然没有停顿,也一点儿不押韵……”
黛玉被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和一番自我安慰的话儿,瞧得几乎就要忍不住大笑出声儿了,到底还顾念着长辈的形象,因强自忍住笑意,淡淡向一旁的念林道:“林儿,既然你璧兄弟有所疑惑,你就顺便将这首诗背与他听听罢。”
一旁念林听说,忙应了一声儿“是”,便清了清嗓子,朗朗背诵了起来:“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此诗洋洋洒洒近千字,以致念林这一背,就直背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方将一整首诗完完整整背完,而一旁的永璧,则早已呈现出石化状态了!
好容易待他稍稍回过神儿来,却又在瞧见对面儿黛玉嘴角那一抹满含戏谑与促狭的绝美笑意后,再次石化了。因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开了,想不到被后世人所百般歌颂千般仰慕的绝世美女林妹妹,竟是这样儿一个腹黑之人,要是让那些狂热的黛迷们知道了,会不会都跌碎自己的下巴?!
然想着自己在转世前与如今的黛玉年岁相差不大,要就此认输,到底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不由老羞成怒起来,然到底不敢怒形于色,只得稍稍压低了声音抱怨道:“皇伯母为长不尊,本身又是举世皆知的才女,那有这样儿欺负我一个作小辈儿的理儿!”
说得黛玉啼笑皆非,正欲拿话儿来反驳他,却见一旁念林起身道:“璧兄弟这话儿好没道理,难得昨儿个你欺负榕儿就不是为长不尊了?那有你这样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说完绽开了一抹温文可爱的笑容。
说来也怪,永璧对其他人甚至包括弘历都时常阳奉阴违的,却惟独十分听念林的话儿,如今既见念林都发话儿了,他只得嘟着嘴巴道:“至多我以后不再欺负榕儿了便是。”一面又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到底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对“小正太”没有任何“免疫力”的“恶习”啊!
次日整好儿是一月一次福晋诰命们进宫向黛玉请安的日子。
好容易熬到午时,终于将众诰命都打发得差不多了,只余下了墨颖与沁灵犹在座。姐妹三人如今虽都已各自有了一家人,且各有几名儿女了,感情却仍好得如先时一般,只碍于各自有诸多琐事儿缠身,再抽不出时间像小时候那般同息同止罢了。但每个月诰命们进宫请安那一日的整个下午,却是姐妹三人雷打不动的聚会时间。
譬如此时此刻,姐妹三人在草草用罢午膳后,便屏退众伺候之人,只余下三二个亲近的丫头预备要茶要水,便围坐到一块儿,开始天南海北、兴致高昂的说道了起来。然她们成日家都被各自家里俗事儿缠身,那里有很多新奇事儿去一直说?自然很快将话题说到了昨儿黛玉让永璧吃瘪那件事儿上。
沁灵先问黛玉,“昨儿个妹妹倒究怎么收拾了咱们家那个皮猴子?晚间他来家时犹是满脸不忿,问他又不肯说,问跟他的小子们,亦是说得道三不着两,让人糊里糊涂的,倒是请妹妹与我说清楚一点儿的好。”虽然常被自家儿子“鄙视”才疏学浅、‘跟不上时代的潮流’,虽然常被他的调皮捣蛋气得心口子发疼,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然是满心里心疼他,见不得有丝毫儿不开心的。
黛玉见问,抿嘴笑了半日,方将昨儿个之事儿细细的讲了一遍,末了犹笑道:“他以大欺小,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小捉弄了他一下儿罢了。”言谈间竟丝毫不为自己也以大欺小了的行为不好意思。
说得沁灵啼笑皆非,不知该拿什么话儿来反驳,倒是一旁墨颖打趣儿道:“三妹妹羞也不羞,璧儿欺负榕儿固然不对,到底是他们小兄弟之间的事儿,你说你一个作长辈的掺和进去作什么?也不怕传了出去,白被人笑话儿的?”说完顿了一顿,又笑道,“不过璧小子也确确是个可恶的,前儿个隆安家去时还与我抱怨,说又被璧哥哥捉弄了,昨儿个妹妹不捉弄他,近日我亦要捉弄他了。”隆安是她与傅恒的第二个孩子,今年整好儿四岁,系弘历指与念林的两个伴读之一。
当下不止黛玉,满屋子的嬷嬷宫女们亦掌不住笑了起来,惟独沁灵气得跺脚,“听听这也是两个作姨娘伯母说得出来的话儿!过会子家去后,一定让璧儿明儿变本加厉的捉弄林儿榕儿几个!”心里却亦知道二人说的不过是玩笑话儿罢了,因此自己亦掌不住笑了起来。
又见黛玉正色道:“其实昨儿个之所以捉弄璧儿,倒并不是因为我护短,实在是近来常听人在耳边抱怨,说又被他这样儿那样儿的戏弄了,想着果真再任他这样儿下去,将来可怎么样儿呢?咱们都还好说,原是自己人,不包容他包容那个?外面儿的人瞧着他是亲王府的世子,可能会敢怒不敢言,但只将来他长大后,总是要独自一人去历练闯荡一番的,到时别人可是不会再包容他的。因此昨儿个我才会有那般行径,二姐姐不会怪我罢?”
一席话儿说得沁灵微红了脸,道:“说来他之所以会这般爱使促狭,固然有像他阿玛小时候的原因,却亦与我的纵容溺爱分不开,还是妹妹虑得周全,明儿我一定改变教养他的方式,一定让他成为咱们皇室的栋梁之才。”
姐妹三个又说了一会子,那天早又傍晚时分了。适逢弘历回来,弘昼与傅恒知道各自的福晋在黛玉宫里,亦跟了过来。黛玉想着如今大伙儿难得聚在一块儿,遂命人去御膳房添了几样儿菜肴,请大伙儿留下一块儿用晚膳。
又打发人去上书房接了念林几个回来,三对儿小夫妻与孩子们便围坐在一块儿,开始其乐融融的用起晚膳来。
晚间送罢弘昼与傅恒等人,又安置念林念榕歇下后,黛玉方回到她与弘历的寝宫,准备盥洗就寝。轻手轻脚进得屋里,就见弘历正铺着床,黛玉心里不由一热,为他的这种不假他人之手的体贴与温暖,因上前轻轻自背后拥住他的腰,脸庞靠上他的背,轻轻道:“哥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此生能与哥哥相识相知相守,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弘历闻言,回转身子紧紧的反抱住她,亦轻轻道:“能与妹妹相识相知相守,才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事儿呢!”说着眼前攸地浮现过当年在烟雨朦胧的江南,自己初次见到黛玉时的情景,心里不由深深感谢起上苍对自己的厚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