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一梦潇湘冷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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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凤姐儿见黛玉竟如此丝毫不留余地,料想今日是要无功而返了,再一思及待会儿家去后贾母尤其是王夫人的脸色儿,因忍不住哭丧起脸来,“府里那情况儿,妹妹是知道的,倘今儿接不了妹妹回去,太太不定怎生给我脸子瞧呢,还请妹妹好歹疼顾嫂子些儿,与嫂子回去一趟罢,即便妹妹只是回去小坐一会子,我的不是也小好多了……”说着已是红了眼圈儿。

黛玉见一向以要强刚硬形象示人的凤姐儿,忽然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儿,又想到先在贾府时,她日常待自己虽然不知道是出于真心抑或是假意,站在一个表嫂的立场,她待自己亦算得上不薄了,因暗叹一声儿,道:“嫂子回去,只说是我再四不肯与你回去,任你说破了嘴儿亦说不动我,想来以老太太、太太平日对嫂子的疼爱与看重,是不会过分责怪于你的,嫂子只管放心回去罢。”她们会责怪的,只会是她罢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干系呢?她连她们的人都在意了,何况她们说的难听话儿?!

话已至此,凤姐儿不好再多说,只得强笑着向富察福晋行了礼,道了扰,便扶了跟来的丫头丰儿,随富察福晋打发来送她出去的几名老嬷嬷一块儿,一径往外面儿去了。

这里富察福晋方正色与黛玉道:“并非伯母要倚老卖老,未经你同意便私自做你的主,实在是得知了前番儿你在那荣国府的遭遇后,这会子犹心有余戚,惟恐让你去了那里后,复又受到那样儿的委屈,到时伯母可是会心疼的,因此才刚才会于你尚未开口前,便驳回了你那个嫂子去,你不会多心罢?”

听她说罢,黛玉不由娇俏一笑,道:“伯母亦是因着疼惜我,才会那般说的,倘我为此多心,岂非忒不知好歹了?况我原亦不愿去那里,只愿留在伯母家的,因此在爹爹进京来之前,玉儿是赖定伯母您了,伯母您就等着明儿后悔一个不留神儿,留了一个‘大胃王’在您家里,等着吃垮您罢。”

一句话说得厅里众人都掌不住偷笑了起来,富察福晋更是笑得用手指着黛玉,道:“倒不想平日里瞧着你斯斯文文的,骨子里却是个促狭鬼儿小淘气。”

侍立在后面的周嬷嬷听说,不由跟着凑趣儿道:“福晋好些儿日子没这般畅快笑过了,说来都是托林姑娘的福儿呢。”

富察福晋点头笑道:“可是呢。”又偏头向黛玉道,“倒不如明儿认了你作女儿,让你日夜留在我身边,那里也不许去,我倒常笑笑觉的开心。”

话音刚落,周嬷嬷忙又笑道:“横竖福晋亦没有女儿,林姑娘又是这般可疼可爱,依我说,越性趁着今儿个高兴,就今儿个认了母女罢,咱们底下的人,也好讨一杯喜酒吃。”

富察福晋听罢,喜得无可无不可,一把拉过黛玉便笑道:“只不知你嫌弃不嫌弃我比不上你亲娘那般丰姿绰约?”同时心里亦快速盘算开来,倘真能认了黛玉作女儿,不独能一圆她多年来一直欲有个“贴心小棉袄”的夙愿,同时亦能彻底打消傅清心中的非分之想,更能让自己家与四阿哥以后越发亲如一家儿,如此一举三得、妙不可言之美事,缘何她却这会子才想到?!

见富察福晋满脸期待的瞧着自己,黛玉心里虽亦十分想认了她作娘,只因经过这段儿日子的相处下来,富察福晋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已让她感受到了浓浓的、只有母亲贾敏方给过自己的温暖与爱意,但一想到此事到底算不得小事儿,好歹须得先征得如海的同意后方作定论,因笑道:“伯母爱惜黛玉,欲认作亲女,黛玉原不该辞的,但只兹事体大,到底须得先征询罢家父的意见,方是为人子女应尽之本分,因此黛玉欲明儿便与家父去信一封,向他禀明情况,罢了再名堂正道的认伯母作娘,未知伯母意下如何?”

一语未了,就见富察福晋轻轻一拍额头,道:“瞧我糊涂的,连这一茬儿亦未能想到。”说着拉了黛玉的手,笑叹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儿,遇事竟能想得这般色色齐全、面面俱到,真真让我不知该夸你什么好了!明儿真要能有你这样的女儿,可算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儿了。”一面在心里感叹,这般水晶心肝的玲珑妙人儿,偏生却不能做得富察家的媳妇儿,真真是自己的儿子无福,富察一门无福呀!

娘儿俩正说着,忽然有丫头进来回:“墨颖与沁灵二位格格来了。”

“快快请进来。”富察福晋听说,忙命那丫头道,一面又笑向黛玉道,“先前你不在时,时常盼那两个丫头来陪我说说话儿尚且不能,如今可好,三天两头儿的来,明儿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倒以为她们亦是我的女儿了。”

说着,就见墨颖与沁灵大说大笑着被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进来了。

黛玉忙离座与她两个问好厮见,彼此叙了一下儿这两日未见的寒温,那墨颖便拉了黛玉至一旁坐下,笑道:“今儿个我来,可是有一件儿好玩儿的东西专门带与你玩呢。”一面说,一面伸手往袖里掏去。

后面儿沁灵闻得这话儿,忙猴儿急着上来,道:“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大姐姐先与我瞧瞧可使得?”

墨颖听说,因回头打趣儿她道,“昨儿皇上赏下这东西时,原是一对儿,其中便有一只是与了五阿哥的,我就不信你没得。”说着小心翼翼掏出来一个圆筒形状、两头儿镶着玻璃的小玩意儿来。

闻言黛玉便知这件儿物事必是弘历打发墨颖送来的了,一时心里是又喜又恨又羞,喜的是如此珍贵难得的物件儿,弘历竟会在得到的第一时间内,便想着送来与她玩儿;恨的是他既有这等心肠,缘何又会这么久都不来看她,难道真因为当日她那句“以后断不可再来找她”,便再不上她潇湘馆的门了?羞的是自己一个女儿家,竟会忽然这般在意起一个男子的行为举止来,真真是好不害臊!

正暗自思忖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墨颖的声音,“这个东西呀,唤作‘万花筒’……”

黛玉忙回神向她瞧去,就见她正含笑指着手里那个东西,兴致勃勃的解说着,“之所以唤作‘万花筒’,乃因透过其上的筒眼儿望里瞧,同时在稍稍转动一下儿,便能瞧见里面各种不住变化儿着的图案或花样儿。”

一面说,她忙又一面儿将手里的万花筒放到了黛玉右眼前,霎时黛玉便被里面那五光十色、见所未见过的美丽景象所迷住了,但见里面儿忽而是梁祝化身时随风起舞的彩蝶、忽而是在女皇武则天威慑下于冬日绽放的牡丹、忽而又是翩翩而来的百花仙子……端的是绚烂夺目、美不胜收,尤其瞧了大半日,竟无任意两幅儿图案是有丝毫重复的!

“这样儿举世难得的东西,难为那制作之人怎么想来,真真好细巧儿的心思!”又看了一小会儿,黛玉因想着只自己一人在这里欣赏,却将墨颖沁灵冷落在一旁儿,虽则是自家姊妹,到底不好,方暂时收回视线儿,对着二人笑叹道。

话音刚落,沁灵先就拊掌笑道:“如今全大清朝可就仅只乾清宫皇上那里,三妹妹你手里,还有我家里,共计有三件儿呢,可不是举世难得?”说罢她忙又伸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嘴儿,只不住拿眼觑儿黛玉的脸子,显然是自悔失言了。

一旁墨颖听得她这般说,待要阻止,已然来不及,心里惟恐黛玉得知了这是弘历送来的东西儿而继续生气儿,因亦不住拿眼瞧黛玉,却见她绝美的小脸上,只是如水般的平静,显见得早已料到了手里那万花筒的出处儿,只是并未明说罢了。她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儿,忙又不着痕迹拿其他笑话儿来岔开,渐渐引得黛玉与沁灵都听住了,方于不知不觉中将此事暂且遮掩过了,不消细说。

是夜,因一同玩儿那万花筒玩儿得太尽兴,墨颖与沁灵俱各未回自己家去,只打发家人回去说了一声儿,仍歇在黛玉的潇湘馆。她姊妹几个虽则只几日不见,然因着情分不比寻常,自是有许多话儿说,因直说到外面儿十锦格儿上自鸣钟“当当”响过了三下儿,各自的奶娘又软言催促了再四,兼之自己亦觉着乏了,方胡乱睡下了。

黑甜一觉醒来,已是大天明了,黛玉到底较二人浅眠,因先醒过来,睁眼一瞧儿,登时翻身坐起,口内笑道:“可迟了,日头只怕已升上四竿犹不止了。”

说着就见睡在中间儿的墨颖亦翻身起来了,“了不得,竟睡至这个时辰了,待会儿前面儿去,别人不定怎生笑话儿咱们呢。”说着轻推了一旁仍酣睡着,把一弯雪白膀子露出了被外犹不自知的沁灵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