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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虽则知道这番话儿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贾母心里到底好受了一些儿,也有几分心情继续像往日那般高乐了。一面又隔三差五使人去富察府与黛玉送东西儿,以期能让黛玉收到后,渐渐记起自家的好儿好,只不过次次打发去的人,都是怎么去怎么回来罢了,这些皆为后话了。

不想葳蕤了一阵儿,忽然竟有天大的好消息传来,才入了理亲王府一年多点子的庶福晋元春,竟然于前儿查出已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亲自回贾府来报信儿的元春的贴身丫头抱琴还道:“如今王爷与福晋都拿主子当珍宝一般,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儿,都往主子屋里送;王爷还说了,此番待主子顺利生下小阿哥后,便升了主子作侧福晋;如今王爷见主子想念老太太、太太,更是亲自打发奴婢回府来接呢!”

当下贾府上下不免又都得意儿起来,尤其王夫人更是得意喜悦至极,忙忙辞了贾母,便回荣庆堂打点明儿要带去理亲王府与元春的东西去了。

这里贾母亦未闲着,直接唤了鸳鸯将自己素昔的体己皆摆了出来,细细挑选起明儿元春可能会用得着的物件儿来。

闲言少叙,如今且说黛玉自与荣保富察福晋行罢礼,入了富察家的家谱后,便跟着富察福晋,如今的母亲,好好儿的在府里过起日子来,不过每日家看看书、抚抚琴、下下棋,间或有弘历墨颖沁灵来陪陪她,倒也十分乐业。

这一日午后,黛玉正在长案前写字儿,就见富察福晋领着两个手里捧着托盘儿的小丫头子进来了,遂忙忙放下手中的笔,迎上前笑道:“额娘怎么这会子有空儿来瞧玉儿?”

富察福晋便笑道:“如今天气怪热的,因此晨起便命人拜了两颗西瓜在盛满冰块儿的水晶缸里,如今吃着正好呢。”说着自小丫头子手里接过一块儿西瓜,亲自递与黛玉手里,旋即自己亦捻了一块儿在手,优雅的吃将起来。

一时吃毕,娘儿俩又洗了手漱了口,富察福晋方道:“早起进宫与皇后娘娘请安,娘娘说是还从未见过你,命我那日闲了,定要带你宫里去逛逛。我想着好歹皇后娘娘亦算得上是你的本家姨娘,于情于理都该去与她请个安的,因此便应下了她后日带你进宫去,你瞧好是不好?”

黛玉听说,便笑道:“一切但凭额娘安排便是。”说着不由又皱起了小脸,发愁道,“只不知皇后娘娘严厉不严厉?过会子额娘可得打发两个嬷嬷过来,教教玉儿该怎么行宫礼才是,不然明儿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礼,可该怎么样呢?”

闻言富察福晋不由慈爱一笑,道:“傻孩子,你不必害怕,皇后娘娘素来是个随和的人,定然不会为难于你的,况凡事儿有额娘在呢,你只放心罢。”话儿虽这么说,回至自个儿的上房后,她仍打发了四个有年纪的嬷嬷过来教授黛玉宫廷礼仪,不在话下。

眨眼儿之间已是后日。

这日晨起打发了荣保与傅清傅恒三父子进宫后,富察福晋便亦按品大妆了,方至潇湘馆瞧黛玉。就见她亦早在丫头嬷嬷们的服侍下,换好了宫装梳好了旗头,正坐在靠窗的榻前一面与丫头们说笑,一面等着她来。

于是娘儿俩相携着去到二门,坐了富察福晋的车,一头往宫里赶去。

用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便听得外面儿有人道:“回福晋格格,已经到了。”

陪坐在车里的周嬷嬷听说,便应了一声儿“知道了”,一把掀起车帘儿,就着底下婆子媳妇的手下得车来,又回头扶了黛玉与富察福晋下车。便有两个小太监疾步上前,打了一个千儿,将马车驾至了一旁专门停放各府福晋诰命们马车的地方儿停好。

这里富察福晋方命跟来的人等在外面儿,只携了黛玉,同了周嬷嬷与另一个贴身嬷嬷,并跟了黛玉来的紫鹃雪雁两个,一头进了西华门,逶迤着往皇后的坤宁宫行去。

皇宫的富丽工整与大气磅礴,自然非富察家的亭台楼阁可相比拟的,因此一路行来,黛玉不由渐渐看住了,心里的些许紧张,亦随之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沿途不时有太监宫女们经过,无一例外皆向富察福晋行礼问安,显然富察福晋是宫里的常客,一多半儿人都是认识的,而当他们的目光对上黛玉时,亦同样儿无一例外的是满眼的羡爱与惊艳,有几个小太监更是顾不得礼仪,皆长大了嘴巴,立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只瞧得因第一次进宫而惊恐不已、受宠若惊的紫鹃与雪雁倒亦渐渐放松了下来,一面还在心内窃笑不已。

好容易到得坤宁宫,就见早有几名宫女接了出来,一见富察福晋,便行礼笑道:“皇后娘娘正念着福晋呢,可巧儿就来了。”一面又伶俐的向黛玉见礼,黛玉只是淡笑着点点头,算是回了礼,便同了她们一块儿进了坤宁宫正殿。

就见殿中央的首座上,正坐着一名瞧着约莫四十来岁、雍正华贵、气度非凡、贵气逼人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当今皇后那拉氏。

富察福晋忙拉了黛玉上前行跪拜大礼,口称:“臣妾(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赐座!”就听皇后含笑说了一句,便有四个宫女儿快速上前来,搀了富察福晋与黛玉起来,又搀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方快速退回了原位站好。

又命两个丫头与她母女两个奉了茶后,皇后方笑向富察福晋道:“前儿便不止一次听得人说你得了个如花似玉的玉儿,怎不早些儿带进宫来本宫瞧瞧,难道还怕本宫与你抢女儿不成?”虽说已不是第一次见黛玉,好歹样子亦得装像点子才是。

富察福晋听说,忙赔笑道:“娘娘说笑了,实在是前一阵儿琐事儿太多,竟一刻亦不得闲,兼之小女身子又弱,生得又有些儿腼腆,因此才不曾带进宫来与娘娘请安的,还请娘娘赎罪。”

闻言皇后便笑骂道:“快收起你这些个场面话儿罢,本宫可不爱听。”说着命身后侍立的嬷嬷宫女儿们,“还不将富察格格拉过来与本宫好生瞧瞧儿?”

众人听命,便上前抿嘴儿笑着请了黛玉上前。

皇后又细细瞧了一回,一面在心里暗叹,倒不想如今大了一岁,瞧着更又比先越发出挑超逸了,怪道一年多下来,弘历不独未稍减对她的倾慕之心,反而更甚以前了。见她到底有少许的紧张,一声儿亦不吭,因命人道:“去请了和惠公主来与富察格格说话儿。”这会子若不让她缓缓气儿,过会子皇上来了,她还不定紧张成什么样儿呢,真真可怜见的!

原来今儿个皇后之所以会忽然命富察福晋带黛玉进宫去,却是先前得了雍正帝的授意。

自那日弘历侥幸自扬州平安返回京城后,雍正帝心中便生出了一个想法儿,那便是黛玉这样儿的红颜祸水,是再留不得了,不然明儿待弘历作了皇帝,她便将是他最大的软肋!

然之后跟皇后一提起此事儿,却听她百般为黛玉说情儿,又说黛玉的人品才貌是如何如何的上佳;又说如今黛玉已是富察家的女儿,身份门第已绝对堪作皇子福晋了;又说她与熹妃心里皆是如何如何的喜欢黛玉,十分中意儿她作她们的儿媳妇……云云,到底说得雍正帝心里稍稍松动了一些儿,因松口说可以先见一见黛玉,再夺定夺不迟。因此方有了今儿个富察福晋奉命带黛玉进宫来这一出儿,只不过母女二人俱是蒙在鼓里的罢了。

未几,就见和惠公主被一众宫女嬷嬷们簇拥着进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永寿宫熹妃与整好儿进宫来与熹妃请安的墨颖母女两个。

当下自是好一番厮认见礼。好容易大伙儿都见礼问好毕了,和惠便拉墨颖与黛玉至一旁的套间儿暖阁里说话儿,方使得她渐渐回复到了平日的模样儿。

不想三人正叽叽咕咕说的得趣儿之时,忽然便听得外面儿传来一阵阵儿由远及近的拖长了的尖细声音:“皇上驾到——”

旋即便有皇后身边的两个老嬷嬷进来道:“回公主回二位格格,皇上来了,皇后娘娘请公主格格们出去接驾呢。”

三人中和惠自不必说,原是雍正帝的养女,又素来颇得其宠爱,自是觉着稀松平常得紧;而墨颖亦是在坤宁宫或永寿宫曾不止一次见过雍正帝,亦是十分熟稔放松;惟独黛玉虽则天生一股书卷味儿与清贵气儿,平常待人接物亦是不卑不亢,自有一番主意,到底年纪尚小,这会子要见的又是当今的皇上,这天下万物的主宰,难免便会有些儿紧张与不安。墨颖见了,便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又不时与她一抹安慰的笑意,以期能让她好受一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