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只是蓬蓬爆开的血花,诡异地绚烂着,宛如忘川之畔那望不到边的猩红……
由于长期隐忍的杀手生活,让这些人即使受到致命的重创,也不会大声惨呼,有的只是攻击和杀戮。他们早已经见惯了生死轮回,也早已经预知了自己的结局。不是手刃对手,就是成为对手利刃下的亡魂……
彼岸花,朵朵猩红,暴然绽放,只是这刹那的美丽,代价太高太昂贵。
每爆开一朵,就是一个生命的终结。用鲜活年轻的生命催开的花朵,美丽的让人心颤,绚烂的让人止不住流泪的心恸……
半圆形的弯刀,薄薄的锋刃舞的极快,围绕在那如定在当地的斗笠灰衣的身周,幻化成一个个炫惑耀眼却冰冷无情的光环……在这光环的四周,黑色的人影,犹如翻卷的波涛,无畏地攻过来,又一波波无声地扑倒在地……
只有那诡异绚烂的朵朵猩红和炫目的光环,不停的变幻交错……
“鬼手!是鬼手。”
一声压抑着仍旧难掩刻骨恐惧的惊呼,让这收割着生命的诡异平衡微微一滞,炫目的光环一顿,几道利刃的雪光瞬间侵入光环,灰色的身影似乎一颤,旋即,光环更盛……
刀光,竟不再是一个个光圈,而是幻化成了一重重,叠合附加……成了一个滚动的炫亮刺目的圆壳,直向最后的黑色掠杀过去……
一干黑色身影,在听到这声低呼之后,已经明白,无论如何拼杀,今夜都将是自己生命的终结。
世上,没有人认识鬼手,见过鬼手的人,再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鬼手,地狱里伸到人界的招魂之手!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小镇的屋脊上掠行,在他的身后几步,一抹青色,犹如一缕飘渺的轻烟,淡淡地却极快地飘上来,眨眼已经欺到踉跄的黑影之后,黑影与青烟倏地扭缠到一起,又是眨眼间,青烟与黑影被无声地震开,黑影几个踉跄,终于稳住身形,然后似乎深深地盯了青烟一眼,又快速地向着镇外掠去……
青烟飘开数丈,轻轻地飘落在一株大槐树上,看着黑影掠走,再没有追上去,只是,那两道晶莹幽黑的眸光,静静地望着远去的黑影。
片刻,青色身影轻轻一颤,宛如樱花般娇嫩的唇角,一道猩红蜿蜒而下……
黑影直直地掠出小镇,轻轻地瞟了竹林一眼。
那里已经结束了杀戮,若不是刺鼻的血腥,静谧而祥和的竹林,几乎让人难以相信,不过片刻之前,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杀戮。
再眨眼间,那片鲜血、残肢、尸体渲染之处,忽的,窜起一簇火苗,片刻,火苗化成熊熊大火。烈烈的火焰,吞噬着一切。
浓浓的浓烟蔓延开来,焦臭中掺杂着一种特异地肉香……
火光照亮的半边夜空,也照亮了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眸。
他的颈侧,肩膀,衣服已经撕裂,有浓稠粘腻的温热流淌出来,却隐在了黑色的衣服上。
找寻了许久,终于得知了她的消息,他率众星夜赶至,只是想要在那人之前,找到她,阻止她走向兴城的脚步。
因为,他知道,依着那人的脾性,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破坏他的计划。
兴城,只怕不是归处,而是一个早已经设好的陷阱……
可是,他们却在镇外遇到了那抹灰色,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灰色身影,就是那人,将她带离了他的身边……
他抛开随众,独身赶往客栈,就想单独见见她。告诉她,带着那个孩子,她只会被那人将她和孩子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除……
却不想,他根本没能见到她,
她不在屋子里……
他想先把孩子抱走……他不能看着她一步步迈进那猎人设好的陷阱,却又没防备到,那孩子身边居然能有那等灵物,居然能够伤了他……
还有那个青烟般的身影……
镇外的斗笠灰衣……
那样的特立独行的女子,那样坚贞不屈,倔强决然的女子,定然会以她独有的性格魅力,吸引太多如他一般甘心守护之人吧?
这半年多,她又经历了什么?
许久,他无声一笑,轻声低喃。
“阿慧,你究竟让我怎么办?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再回到我的身边。”
净月湖畔的竹林,天降大火,一夜成了赤地焦野。
今夜,美丽的净月湖畔,临水镇西,成了黑白无常忙碌招魂所在。
客栈里非常安静,安静地让卫慧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花了眼睛。一排客舍中,只有自己房间里仍旧亮着的灯光,分外醒目。
但是,心中的焦虑和牵挂,让她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她快速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她的焦急的目光首先向着床榻看去,盈盈如豆的灯火下,霁朗安静地睡着,胖胖的小脸在灯火映衬下,透着一抹粉嫩的红。
心中的恐惧瞬间散去,卫慧倚着房门轻轻地吁了口气。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体内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离,四肢发软,几乎瘫坐在地上。卫慧只感到胸腔里的心脏,仍旧突突地撞击着,提醒她这不是一场梦。
半晌,平复下来的卫慧,缓缓走向床畔,伸手正要抚上霁朗熟睡的小脸,床单上一抹刺眼的猩红蓦地撞进她的视线。
她的心再次揪紧,急忙俯身抱过霁朗,细细地察看。小身躯温热的触感和细细地呼吸,告诉她,孩子很好,那弯弯的唇角似乎还在证明,他正在做着一个甜甜的美梦。
卫慧从床单上沿着蜿蜒的血迹看下去,这才发现,青砖铺就的地面上,那血迹淋漓,一直出了门口……
卫慧从包袱里拿出手灯,沿着血迹走出房门,淋漓的血迹在门前的院子里消失。血迹消失处,一摊血迹上,留下了一只隐约地血脚印……
她仿佛再次看到那个如魅的黑影从这里拔地而起,跃上房顶……卫慧猛地想起那个黑影在跃上房顶的刹那,那个微微的踉跄……怎么,那个身影,竟让卫慧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似乎那曾是一个与她很亲近的人……
只是,让卫慧不解的是,是什么人伤了那个黑影,又逼迫他放弃了霁朗,仓皇逃去呢?
旋即,卫慧轻轻地摇摇头,将那个踉跄的身影,从心头赶开……
默默回到房间,卫慧悄悄地用扫把弄了些土,掩盖了房间和院子里的血迹。
坐在床上,她仍旧没有想起,什么人能够无声无息地救了霁朗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靠在床上,双手下意识地搂紧霁朗……
突然,一个软绵绵地东西,跳上了床榻,卫慧一惊,转眼,正好看到阿黄两个翠绿的眼眸。
看到她,幽幽的豹眼眨了眨……
她的心中猛地蹿过一个念头,伤了黑影救了霁朗的不是人,而是。阿黄!
一直不太敢亲近阿黄的她,几乎瞬间放下了心中的抵触,伸手将阿黄抱进怀里,却在她的手触到阿黄的身体时,听到阿黄一声低低地呜咽,卫慧这才察觉有异,急忙低头查看,只见阿黄漂亮的皮毛,有些凌乱,在它的肩膀处,一个伤口正在往外滴着血……
“啊,阿黄你受伤了。”卫慧低低地惊呼了一声,赶忙从包袱里取出药物绷带,给阿黄处理包扎了伤口,这才第一次搂着阿黄,睡下。
梦中,她仍旧在心里默念,再坚持三天,他们就能到达兴城了,就能见到霁朗的父亲了……
她没有看到,院子里,一道青色的身影,默默地靠在她的门旁,苍白的脸颊,一抹猩红从唇角,蜿蜒滑下,一滴滴,印在青色的衣襟上,宛如朵朵红梅绽放……
第二日,卫慧悄悄地告诉了黎澈夜里的事情,黎澈并没有说什么,只皱了皱眉,然后柔柔一笑。这苍白的近乎透明的笑容,却让卫慧的心中一揪。
“阿澈,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别乱想。”黎澈轻笑着摇摇头,伸手接过卫慧怀里的霁朗,还意外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卫慧的肩,就像一个大男人安慰一个受惊的少女。这样神情的黎澈,让卫慧微微一愣。
再眨眼,黎澈已经步上马车,转身向她伸出手来……
从此后,再投宿时,黎澈都会坚持要个套间,他住在外间,让卫慧和霁朗住了里间。
卫慧不知道,黎澈每每想起那夜的情形,都会懊悔后怕。如果没有阿黄,如今可还有眼前这粲然的笑颜?可还怀里软糯的乳香?他不敢想那结果……
治疗心疾的药物,都有镇定安神的药物,他自己怎么从未想到过呢?自己怎么忘记了,前不久,那对茶棚老夫妻惨死的模样?
夜很静,霁朗和阿黄已经睡熟了,呼吸匀细而绵长。
卫慧躺在床上,连续坐了半个月的马车,身体又酸又痛,已经疲倦到了极致,只是大脑却仍旧不停的运转着,丝毫没有睡意。
明天,他们就能到达兴城了,她也要和霁朗分开了。虽然已经想了很多,也清楚地知道,霁朗总归要回到父亲和家人的身边。但是,临近目的地,卫慧心里的不舍,仍旧野草般不可遏制地疯长,填满了她的心胸,让她觉得胸腔似乎都被不舍填满,让她胀闷的几乎喘不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