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累了,回臣相府后就想早些歇息,虽一直居于兰析院与南宫绝同栖一室,但已与他彻底闹翻,自不会再过去他那里,径回了明月小筑。洗浴时分,奶娘径去为我准备精致晚膳,我不说什么,她也不问我。其实也无需说,我这样无精打采地回来了臣相府,春夏秋冬和佑儿又没能和我一起回来……今日情势未能如我所愿,她心里明白。
入夜时分我已睡的沉了,笔却来传话,“相爷让郡主过去。”
我心下惑然,虽今儿被太皇太后赐给了他做妾,但以他的骄傲,短时期内是断然不会让我去侍寝的,至少今儿晚上不会。臣相府他为尊,再是不情愿,也不得不磨磨蹭蹭地下了床。
而今是不必,也懒得再为他画眉梳妆了,随便披了件衣裳,半挽了头发,便随笔过去了他卧室。
他在喝酒。卧室里放置着碳炉,他也没让人服侍,自己在碳炉上烤酒喝。我进去卧室后,候在门外的侍女如往常一样,顺带就将门关上了。卧室里只我与他二人。
二月这时节实在无需烧碳炉。我只以为他向来惧冷,也没疑惑别的。只是才从外面进来,一时不适应卧室里的暖热。
在他屋里住了那么久,是熟稔惯了的,不自觉地走去窗前,想推开窗,散散温度。
他‘嗤’地一声轻笑,“开窗做什么,想让别人看活春宫么?”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丝毫改变,他还是那个金屋藏娇,将我困于一斗之室的主子。这间屋子也还如以前的无数个日夜一样,会上演令人脸红心喘的激情戏码。
我心中微起疑惑。疑惑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来。”他又为自己倒了一盏酒,酒壶磕在桌子上,响过一声暗哑而潮湿的摩擦声。
家庭,爱情,人生,都已经被他或直接,或间接地毁了,还惧怕他从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身上再取走什么东西么?我慢慢踱步,过去了他面前。他抬眼望我,许是饮了酒之故,他的面容微微酡红,眸中有微熏的迷醉,游丝般袅袅荡漾,须臾淡然一笑,肯定地道:“眼光不错,北皇晟年轻英俊,是个好的夫婿人选。”停了停,淡淡补充道:“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
我疑心他是醉了,竟推心置腹说出这番话来,微带试探地道:“其实是皇帝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如果他不是覆亡汝阳王府背后主谋的话。”
南宫绝轻笑,“你是在怨恨我了?”
“不,”我说道:“其实要感谢你,这些年来,你总是让我活的理智而又清醒。”
他哂笑,“因为只有保持理智和清醒,你才能对付我,和我作对,对不对?”
“我只是在防备你。”
“防备?”他的眸中有清冷的冬日北风拂过,似能听到那一片落叶萧木的嗖嗖之声,他的手扶在我的腰肢上,将我拉坐他的膝上,齿间吹气吐话伴随轻柔的吻落在了我耳边,“我究竟有实实在在对你做过什么,让你这么防备我?”
具体归纳,他确实没实实在在对我做过什么。
连居于汝阳王府的十年来,一直扬言要杀我全家,结果,做这事的人,都稀里糊涂变成了趺苏。
他挑开我的衣服,在我身上游移的手掌结结实实箍着我,完全不给我挣扎的机会,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不让我生起。
他的目光从我衣襟窥进,览尽胸前大好春光,“做过的最实质性的一件事,就是糟蹋了你,对吗?”
这确实是他对我做过的最实质性的一件坏事。
历年来让人‘呕心励血’的事迹我就略去不提了,但那些间接的坏事,他做的少吗?
就如趺苏所说,汝阳王府事件一定程度上是南宫绝导致的,若不是他从中作梗,趺苏也就能避免对汝阳王府下手。细论起来,他比趺苏更可恶。
我抬颚望他,目光中的星火不加掩饰。
他却俯下头来,吻我星火崩射的眼睛,我只得闭眼。
他吻我闭着的眼,吻我抖动的眼睫,吻我的脖颈,吻我的锁骨,一路下行……上身的衣服,在他的唇印下的亲吻下,在他手指的挑动下,只余小衣还紊乱地垂挂在胸前。出于本能反应,绷紧的身体慢慢酥软,呼吸紊乱,情—欲譬如潮涨,目光中的星火早变得迷离涣散,羞愤抖动的眼睫也变作了颤动,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服,身体难耐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动。
“别怕痛,忍忍就过去了。”
他的,幽幽,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催眠。
这话于这时分呢喃出太过莫名其妙,心中蓦地升起不好的预感,惊恐地睁开眼,正看到他拿起碳炉里的铁棍。我只以为那是拾碳的一根铁棍,当他将铁棍拿出来时,我才看到一直埋在碳火里,烧的红彤彤的那端,是一块类似烙刑刑具的铁板。铁板上刻有三个楷体字,赫赫映进我眼中,我毛骨悚然地辨认出那是他的名字。南宫绝。
他要做什么?
没时间多去想,我蓦地推开他,可他哪里肯给我闪避的时间,烧红的铁板伸了过来。
“啊……”
右边腰肢烧刀剐油的疼痛蓦地席卷了全身,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烙刑,一声惨叫没叫完整,就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的那刻,伴随着我腰肢皮肉滋滋声响,他有轻喃什么,我再辨听不清楚。
满室冲鼻的焦肉味。
从不堪忍受的灼痛中昏了过去,又是从不堪忍受的灼痛中醒来的,腰肢被烙铁烙过后让人崩溃的疼痛,比刚受烙刑的那一下更加痛彻心扉。像是抽丝剥茧,灼痛化为烧红的锋锐的刀片,要把整个身体一片片,一刀刀地切割剖解。宁愿如受烙刑的那一下直接痛晕干脆,也不要承受这样似永远没有休止的疼痛。因为受的是烙刑,那疼痛带了莫以名状的火辣,加之皮肉烙焦的焦味犹存,更让人欲呕翻肝肠。除却那股子焦味,我还闻到一股沥青的味道。意识慢慢回窍,更感觉灼痛处传来一种****的感觉。说****并不恰当,那是相较于烙伤而言。气若游丝地望去,南宫绝手持一把锥形的刀子,那针点大的刀尖,一下一下地刺在,扎在烙伤上。‘****’的感觉,就是这么来的。——用刀尖扎肉呵,我不觉得疼痛只觉得****,可见烙伤多痛。那处铁板烙上的肌肤,也只怕焦烂坏死掉了。
灼痛难忍,每一时刻都处在剥皮抽筋的痛苦中,十根毫无血色的手指不断抽—搐,伴随着身体的痉—挛,喉咙里也发出一声呻—吟,气若游丝。
南宫绝抬眸看我:“醒了?”
用烧红的铁板烙我身体,用刻着他的名字的烧红的铁板烙我身体……虽已承受过了,苏醒的这刻回想,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此刻他握着一把锥形刀子,在我腰肢烙伤上扎着,更教我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我望着他,犹如望着一个鬼魂般毛骨悚然,这时只见他手中刀子蘸向一旁的一个玉碗中,刀子再拾起时,刀尖赫然蘸有沥青。我是说怎么有沥青的味道,原来……
蘸了沥青的刀尖继续在我烙伤上扎着。
如此循环数次,我终是瞧出,他在作画。
在我腰肢丑陋烙伤上作画。画一只凤凰。或者说,在那一块反正已被烙焦毁掉的肉上刺青,刺一只凤凰。
我再次痛昏了过去。
这一次,更痛的,却不是身体。
不为他痛,他从来就不值得。我只是痛我自己。
我爱趺苏,可他偏偏是覆亡汝阳王府的大敌,仇恨不共戴天,就算我恨不起他来,也再无法和他在一起;南宫绝最为我厌恶,却偏偏将我作为女子最宝贵最冰清玉洁的东西污染的干净,将我的自尊和尊严践踏的彻底。
爱我的男人覆我家族;占有我的男人袖手旁观,谋划其中。果然都是极品。
一连半个月,我都躺在南宫绝卧室里的床上。根本没法被挪动。连午夜梦回身体稍稍一个动作牵带到腰肢,都会疼痛的全身冷汗淋漓。我与章武帝自荐枕席对他的背叛,他以这种方式惩罚了,我身体苦痛下,在他施与我的苦痛下,他这个始作俑者自不再计较前嫌,一如既往地每日对我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像呵护一个宠物般呵护备至。皇太后甍天,例行的朝事搁置,一应丧礼事宜又有礼部与司仪打理,南宫绝无需上朝,更是衣不解带守护在我身边。连出恭与擦洗身体这样的事情他都代劳了。
然他越是这样,越教我心冷意赖。极尽疼宠,也只教我心中冷笑。连与他虚情假意都再懒怠。自那夜烙铁烙到我腰肢起,半月来,我再没说过一句话,哪怕只言片语。倒是事隔半月,烙伤不疼了,刺青也不痛了,我终于可下床,能自如行动。径穿衣回去明月小筑,从他卧房出去,他就在门口,也再吝啬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