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离沉默着,想着是他回来了吗?当年山庄对她细细呵护的少年回来吗?
子离看不见他的双唇,可他在她耳际吐出的气息会是刚才的‘清悦’声吗?
不管是与不是,此刻的她知道自己很想叫他:“逆风!”
轻轻的一声呼唤让景辰的心颤然了!她的一声浅浅的叫唤让他们之间好像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他们也是如此,一声清悦、一声逆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不舍、一声难忘……
寝殿的气氛渐渐变得安静而和谐,景辰只是揽着子离的身子让她躺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此时此刻他已是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仿佛只要她在身边他便觉得满足,便觉得幸福!两人就这样很久很久,直到殿外有人推门进来。
越来越浓郁的药香味让子离有了察觉,她轻轻动了一下身子示意景辰松开她好让她起身坐好,可景辰却不愿意,即便听到了殿门被推开的声音与来人的脚步声他也依旧动也不动,心里反倒有些微微的不悦,不悦这个人在此刻前来打扰了他与子离的单独相处。
“快放开我!”子离低声说着,送药而来的人他们两人都知道是谁,子离不想被他撞见她与景辰的现在这番模样。
“在下是否打扰到皇上了?”欧阳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汁走来,就在景辰松开猿臂让子离起身做好时还是让他看见了,而欧阳也吐出这句轻浮不羁的话语时瞬间敛去了眼中的暗沉,嘴角扬起了戏谑的笑意。
他脸上的乖张笑意让子离不觉红了脸,微垂螓首不好意思再看他。
“你来做什么?”景辰依旧躺着,黑眸扫过子离后语带不善问着欧阳,摆明是怪他不识趣的在这个时候进来。
“啧啧……皇上是怪我来的不是时候了?”欧阳不以为然,含笑说着走到榻边。
景辰也不明说,眸子里的神色已是回答了他。待欧阳走近后子离伸手想要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亲自喂景辰,可他却没有递给她,“既然他醒了,你便去休息一下换身衣服吧!”
子离看着欧阳的双唇又看向景辰,没有说话。
“去吧!”景辰知道她在问自己,虽然他不舍让她走,哪怕是去换衣休息的片刻,不过为了她的身体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子离轻点螓首缓缓站了起来,一连两天都一直坐在榻上哪也不能去,即使不休息,可这身染血的衣裳也该换下来了。她带着略显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寝殿,守门的宫婢见她出来纷纷行礼问安道:“娘娘千岁!这是荣亲王命奴婢转交给娘娘的!”宫婢将端木淳命她给子离的那封鼓鼓的信恭敬递了出去。
子离低眉,睨看了一眼有些不寻常的信封,接过,并没有说什么便向着幽兰阁走去了。
大殿之内,景辰被欧阳扶坐了起来,待子离一走后欧阳接过空了的药碗平静说道:“景然反了!”
短短四字却是说尽了这几日朝中之事,不过景辰却不吃惊,嗓音沉稳道:“眼下这个时机他若不反该是没有机会了!”若是在他昏睡受伤时不反,那么又该等到何时呢?
“明日端木淳将带兵五十万前往秋山,一旦景然自己的兵力全都齐聚仙湖平原与沧澜人马汇合时西陵军也会在第一时间赶去秋山,这一仗他想要赢也有难度!”欧阳检查着景辰的胸口出的伤口,一边说得无波无澜,邪美不羁的俊脸上却是蹙起了剑眉,为景辰伤口的裂开有着微微的面部变化。
“他想要赢朕,这辈子都不可能!”景辰的口气变得狂妄起来,随着欧阳手中上药的动作他的眉梢微微一挑,并没有因药粉的刺激疼痛有着明显的表情。
欧阳也知道这一仗景然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除非他还有别的他们不知道的兵马掌握在手,否则区区沧澜五十万加上他自己手中最多五十万兵力就想要颠覆水迌,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了。
“她的伤势严重么?”景辰并不担心即将爆发的战事,比起如今稳赢的局面他更不放心的还是子离。
“你指的是哪里的伤?”欧阳抬起了眼问着,凤目漆黑如夜却带有一丝的寒意在。
景辰为他此刻的话语剑眉稍拧,“她还有别的伤么?”
欧阳听他所言嘴角勾起,笑了,带着讽刺却不太过放肆的笑意说道:“你认为她没有?还是你没有发觉她的有所不同?”
“你什么意思?”景辰明显被他此刻的表情与话语惹到了,泛白的俊脸沉了下来染上了他一贯的冷冽与寒霜。
“她与司徒琼那次双耳便再也听不见了,难到这些天以来你都没有发现吗?”欧阳直言告诉他,站起了身拿过榻边圆凳上的药碗准备离开。而听到这一消息的景辰是彻底的无语惊愕了。
“你该好好珍惜她,这样的女子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机会遇见的!”欧阳转身时还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希望景辰能好好对待子离,毕竟如今的他因为有她在身边而另所有倾慕子离的人而羡慕。
景辰没有说话,垂低了眼帘将眼里深邃幽浓的眸光压下,放于榻边的双手已是握紧了拳,太过用力都让指骨透着失血的青白。是他大意了竟没有发现她听不见了,这样的事竟然还要旁人来提醒告诉他,他……当真该死!
景辰心里自责难耐,为了自己的疏忽,也为了那一次蕃息园自己的愚蠢行为,更为昨夜子离对他的有情有意而深深内疚着。他知道此刻的子离已是回到了幽兰阁换衣休憩,也知道她才离开不久,可想要见她的念头却是越来越强烈。
他的思念在心里快速蔓延,被他所想的女子却是安静的坐在幽兰阁的厢房软榻上,看着从伏月殿离开时宫婢递给她的信。
这封由端木淳亲笔写得信里面只有短短数字:盼来生与卿共携!
他是在提醒她,若是有下辈子,他要她的心!
子离出神的端坐在榻上,右手捏着那封信垂落在双腿上,榻边的信封里装着的东西露出了一角,这是代表相约来生的一个锦囊,名为再续缘,它只有在洛城月老庙中才能求得,如此看来端木淳去过洛城,更是以堂堂七尺男儿身去求了这样一件该是女儿家比较看重在意的东西,而他对她的情意看似轻却是尤为的重!
子离凝神很久,她将信与东西收好后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寝殿前往伏月殿。
此时此刻她也是没有了睡意,换上了一身干净典雅的蝴蝶兰宫装,淡紫中略微带着些许的白色,碎碎小桂花刺与裙身,腰束同色披帛,一肩青丝松垮挽起未有任何发簪作为点缀,绝美容颜未施粉黛却如雪莲般白皙中带着微微的粉色,移步间风华再生,姿态卓约!如此佳人可倾国倾城,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在心里或赞叹或嫉妒她所拥有的美貌,也了然帝皇倾心于这样的女子是无可厚非的事。只是他们不知,帝皇最爱的并非她的绝世美貌,是她由内散发而出的冷然气质,当年年少时他就被她拒人千里的冷漠所吸引,如今也是这样,也许这就是缘!
一路上宫婢们见她就行礼,恭敬之态一直到子离稍稍走远他们才敢起身,这一切子离虽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言一句,宫里的世态炎凉、阿谀奉承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就在景辰思念她至深时子离来了,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已是躺下的景辰还有些恼,他不知又是谁这般不识相的前来打扰他。
“出去!”一声低沉的嗓音在脚步清晰时骤然响起,子离还未走到榻边便被他突如其来的冷喝声止了脚步。
属于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时有时无,景辰剑眉拧得更深,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才闻到属于子离身上的清雅香味又再次低语咒骂道:“该死!朕……”他睁眼侧过脑袋看去,见真的是子离来了,刚才说到一半的话硬是让他咽回了肚子,神色也由不置信转为淡淡的欣喜,对着站立在不远处的子离轻唤道:“悦儿,你怎么来了?”说着已是想要起身坐起来。
子离见他屈肘时的动作颇为吃力,迈开脚步走到榻边倾身扶他。
“别!小心手掌的伤口再裂开!”景辰都已经这么说了,可子离还是倾俯着腰身双手去扶他。
景辰不敢将自己的身体绷紧让自己坐起来,生怕弄伤了她。稍稍坐起后他便轻握着她右手放于掌心,细细的看着她。
“刚才吓到你了吧!”深知刚才自己的口气很不好,景辰小心问着眼前的人儿,他可不想在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暴躁冷酷的一面,虽然这样的一面她早已熟知。
子离盯着他的唇,浅浅扬唇摇了摇螓首。
她以为自己不露痕迹的睨看着景辰的唇瓣他就不会察觉她已是听不见了,在欧阳告诉他她失聪了时他的心有多懊恼,有多自责!可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无法代表什么,即使他追悔莫及却依旧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