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泽殿上,皇帝已经换上一身威严龙袍端坐龙位,狭长凤目不动声色的睨过满朝文武,最后落在齐王的身上,而他与众人一样微倾身体半垂眼睑以示对帝皇的尊敬,不过那犀利的目光扫视在他身上时他依旧能感觉得到那无形之中的寒流气息。
比起往日的朝堂,今日显得有些压抑沉寂了,一旁的内侍监习惯性轻瞟一眼帝皇,随后又看向眼前不言不语的大臣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尖锐的嗓音落下,重臣全都低着脑袋私下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同僚,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是似挣扎着要不要当这出头鸟,可一想到面前的帝皇心思复杂,若是一个不小心揣测错了圣意,怕是这项上人头会随时搬了家。
半刻过去了,大殿内还是一片寂静无声!
内侍监握着拂尘的手掌已是溺出了汗,想着自己是不是要高呼退朝,可是又担心触怒身旁的帝皇,眼下,他也进退两难了。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沉默多时的大殿上终于有人肯站出来打破这份压抑。
“回皇上,微臣有事启奏!”男人拱手低头的走到走道中央跪下,沉声出口说道。
“司徒将军起身启奏!”看他虎背熊腰略显富态的身体帝皇平淡说着,剑眉舒展,面色沉静无波。
“谢皇上!”直起身儿,说话的嗓音也洪亮了许多,他道:“皇上,明日沧澜国主将抵达皇城,微臣认为我朝应该举办一次夜宴,以示两国兵戎相歇归于友邦之国!”
“将军想得着实周到,那夜宴事宜就交与将军负责吧!”
“遵旨!”得到帝皇赞赏司徒将军心中暗喜,倾身谢过后又唤了他一声,“皇上!”
“爱卿还有何事?”帝皇淡漠依旧,话音不变问着。
“皇上,此次沧澜国主愿意亲自前来修好两国关系无非也是忌惮我朝兵强马壮,更是畏惧皇上龙威浩荡,若是能借此机会在他国面前一展我朝威严,想必定能镇住其他妄想反乱叛逆之人!”司徒将军说的振振有词,面色严肃沉着,大将风范不言而喻!
“爱卿认为如何在沧澜国主前彰显我朝雄威呢?”
此话一出,百臣心中自然有数,也都佩服司徒将军的谋略来,独独站与武将之中的端王爷却是斜眸不屑,脸色也颇为难看。
若非他仗着自己的女儿独宠后宫,想必这匹夫同样不敢提出众人周知的意见。为此,即便满朝文武都要阿谀奉承这司徒勇,可他端木德却不买这匹夫的帐。
朝下哗然,司徒将军嘴角轻扬起颇为得意道:“微臣愚见,若是能在沧澜国主进城时处决谋反之人,定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帝皇星眸瞥了一眼众臣,脸色无波。今日他连衣裳都未换上就去了瑰星楼,也是在无形中给这些人提示他的眼中已是容不下那贱妇了。眼下,司徒将军极为配合,如此趁他心意他自然会允了这意见,不过既然是演戏就要演足了,该有的对白定是不能少,遂,他问道:“爱卿所指何人?”
“昔日华妃!”
“刘氏?”他佯装低喃,眉头一皱继续道,“八年前朕已是答应不杀她,爱卿如此说来岂不要朕失信于人?”一转眼他便将这个难题扔给了他的臣子,想必他水迌皇朝贤臣良将众多,定会有人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是司徒将军一时也没能想到这层关系,此刻被皇帝一问反倒愣在了原地,刚才心中还颇为自得,眼下已是紧张起来。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看好戏的端王爷终于等到了机会立马上前,躬身说道。
他一走出来,司徒将军便暗中瞪了他一眼,腮帮子鼓鼓颇为不满他的横插一脚。
“爱卿直说无妨!”帝皇将星眸转向端木德身上,等着他说出自己想的答案。
如此明显的一唱一和齐王也只是静默观之,心中泛起讥笑。
大殿之中,几道眸光流转全都各怀心思,在得到帝皇的问话后端王爷自告奋勇道:“皇上当年免其刘氏死罪已是对她极大的恩惠,皇上仁义爱民之心四海皆,只是那刘氏仍旧冥顽不灵,不但丝毫不念及皇上对她的仁慈,反而利用送饭宫婢与宫外的言党贼子相互勾结,谋反之心与日俱增,此人已是万万留不得了!”
端王爷的一番话将百官震的哑然无语,大家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垂眸瞟着身旁的人,而高坐在龙位的帝皇却是眉梢稍抬,薄唇开启问着:“爱卿可有证据?如若没有你可是欲加之罪,罪加一等!”
“皇上,微臣早已收集到了刘氏的谋反罪证,此案上已将她条条罪状写明,更有通风报信的宫婢为证,望皇上过目!”端王爷话语平稳字字清晰,说着已是将自己手中的折子双手奉上。
内侍监立马下了台阶将奏折呈上,帝皇接过后仔细看了片刻竟勃然大怒起来,一张俊颜瞬间冷下,手中的折子也被他用力的拍在了龙纹案几上厉喝道:“大胆!”
顿时,朝堂上百官齐齐跪下,心头全都一紧,一致低头高呼:“皇上息怒!”
“狼子野心,朕岂能容她?来人,明日午时将刘氏推与西门忠烈台施与凌迟!”他怒声呵斥吐出杀令,殿内已是鸦雀无声,又在他冷眸微眯间道:“那毒妇行刑就交由八皇弟监督了!
“遵旨!”没有例外,齐王平淡不失恭敬的接下了这令人不爽的任务,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想他这好皇兄从一开始要的便不单是华妃的命,更是想要借此机会警告他彻底打消心中的念头,不过,已是谋划多年的宏图伟业又怎会因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轻易放弃呢?
冥泽殿中的人都非泛泛之辈,今日上演的戏码无非是称了帝皇的心意,让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收回当年不杀华妃的承诺,而明日即将处决的华妃也定是想不到自己所谓的谋反证据其实只是端王爷在军中派发过冬衣物及粮饷的清单而已。
皇宫,深似海,可一点芝麻绿豆的事也能在眨眼间快速传开,自然,今日朝堂上的事也不例外。
景岚在得知此事后并未去景辰面前替华妃求情,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皇兄从始至终都未曾放下过当年的仇恨,杀她也是迟早的事!
一早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景岚眉头深锁走在去伏月殿的路上,想到自己今日前去也许还是见不到子离醒来,心情变得更糟。
然而,在他郁郁寡欢踏进寝殿的那一刻,眼前的这一幕竟是让他不由呆愣了一下。
“你来了?”欧阳并未转首看他,喂完碗里最后一口药汁后用锦帕擦拭子离的嘴角,动作看上去很轻柔。
“嗯!”片刻的吃惊,景岚轻声应了一声,继而敛了刚才一瞬的惊喜来到榻边,垂眸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子离问道:“伤口是不是还很疼?”
“好多了,谢王爷关心!”回话的嗓音有些虚浮,黛眉也是蹙着的,明显是在强忍着痛楚。
“你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这几日最好还是别随意走动!”欧阳最清楚她的身体状况,扶她躺下后便端着药碗起身准备离去,在与景岚擦身而过时看了他一眼才先行离开了内殿。
景岚明白他有话对自己说,向着子离柔声说道:“你好好休息,若需要什么大可唤宫婢进来伺候!”
“嗯!”她轻呢一声缓缓闭上了眼,刚刚喝完药她确实乏了,却又是满腹心事没有睡意。
待景岚走后她重新掀开了眼睑,安静的寝殿内眼下只剩她一人,思绪便如排山倒海全都涌上了心间,她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那冷酷帝皇有没有对浩轩下毒手,又会不会早已失了耐心杀了他?更是不知道自己日后的路该怎么走,又能走多远?一切的烦恼都压在了她的心口,使得疼痛的地方更疼。
不知道该如何事好了,子离只能逼着自己再次闭上眼睛数着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催眠着自己忘记、忘记……
夜幕来得悄无声息,昏昏沉沉的子离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真的睡着了,梦里,她的脸颊上有着暖流划过,轻轻痒痒的感觉使得她睁开了眼,可看见的人却是他!
心,还是因为瞬间的惊吓颤了一下,可她没出声,蹙着黛眉看着坐在榻边的男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很失望是吗?”他问着,平静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情绪。
子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两次险些丧命都是因为他被救了回来!
“我弟弟怎么样?”她平躺问道,如今她死不了便注定要被他继续纠缠折磨,而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希望他别伤害浩轩。
“没有说出朕要的答案,你以为朕会饶了他?”
“你杀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却是让子离脸色更加煞白,抿着唇瓣屈肘起身,心口的痛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