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知道,子离眼下正为他做的事并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十年前的那个雪花飘飞的冬季,她在路上救的那名晕厥少年才是她真正的第一次动手为男人宽衣。
思绪总是会因某个无意间的动作或情节而渐渐飘远,已是过去了十年,不知道当年的那名倔强少年是否还活着。
“你胆子真大,竟在朕的眼皮底下心神不宁?”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在他面前神游四海了,昨夜一同回伏月殿的路上她就是这模样,难不成和他单独相处她就这般惬意不成?还是说她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尊严还是受到了挑衅,景辰凤目盯着她瞬间回神的俏脸,想要看看她是否会有一丝的惧意染上脸颊,只是,他再次失望了!
平淡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闪过,除了清亮的眸光在他唤她的那一刻有着瞬间的恍惚之外,此刻又是恢复了一汪清潭的平静。
子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了身子,景辰也是衣襟敞开缓缓起身看着她,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只是子离看他时的眸光淡然无惧,而他的却是隐含怒焰,一触即发。
这个女人总是在挑战他的耐心,明知他的威严不可触犯,可她却偏偏想要挑战,难不成以为有着景岚的庇护,他就不能拿她怎么样了吗?
景辰目光凛冽,盯着不语的子离片刻之后,淡道:“如今你只是朕的侍夜婢女,如若连宽衣都做不好,你以为朕留你还有何用?”
这话轻描淡写在说着她的无能,更是在强调她如今的身份,不过子离并不在意,今日她穿上这浅绿宫女服就知道自己在宫中的卑微生活已经正式开始,而眼前帝皇对她的折磨亦是如此。
子离面容平静,稍低螓首回道:“若是子离再无用处皇上大可直接杀了我!”反正这条命她早已无所谓了。
“你以为朕不会杀你?”他眼眸一眯,敞开的衣襟内胸膛微微起伏着,子离知道他在隐忍着心中的怒,可是她不怕,甚至是故意带着挑衅,她希望他能在一怒之下直接要了她的性命,这样她就不用在意浩轩在他手上受着非人的折磨。
子离嘴角弯出了好看的弧度,依旧颔首回道:“皇上有何不敢的?”
“哼,你用景岚当靠山便以为朕当真不会杀你?”景辰想到今日景岚说的话他就恼火,如今他为了这个女人屡屡顶撞自己,更是拿彼此间的兄弟情谊相威胁。
“皇上!”子离蹙眉唤了他一声,抬眸看着他冷霜的俊脸,笑意已是收起,刚才他的话也让她感到不悦。
“怎么?被朕说中了吗?”
“我无话可说!”子离没在他面前再唤自己的姓名,对于这场没有结果的话题她没什么好说的,更是对这执意纠缠的帝皇不愿多说一句话。
“别以为朕答应景岚不杀你你便可以如此藐视朕!”景辰一把拽起她的细腕将她拉至自己眼下,鹰隼眸光盯着她,可子离却是瞥首避开他的视线,面色冷然,直接的将他无视的彻底。
“皇上何出此言?九王爷与我只不过泛泛之交,如若皇上执意要这么说,子离当真无话可说!”子离也恼了,抬眸睨着莫名其妙发神经的帝皇,眼中是对他的厌恶。
“泛泛之交?好个泛泛之交,若当真如你说的这般简单,他怎会为保你性命提出前往洛城定居?”景辰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答应了他的要求不杀她了,而他却还是执意非走不可?
景辰的话也让子离大吃一惊,她根本不知道景岚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更是不知道他居然为保她性命而离开皇宫前往洛城!
景辰见子离是似全然不知的神情,嘴角勾起讥笑,星眸中却是冷寒无比,“别在朕面前演戏,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吗?分化朕与他之间的兄弟情意就为了保住你的贱命!”景辰咬牙说着,剑眉拧得更紧,就连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更重。
“我没有?”蹙眉忍着手腕上的痛,子离扬声喝道,这只受伤未愈的右手已是禁不起他这般用力的钳制的,此刻,她都能感受到骨骼在他的施力下正再次裂开。
“哼,言振海的虚伪至极你可真是演绎的淋漓尽致!”他冷哼,猛然放开她,过重的力道让她踉跄在地。
子离手掌撑地的瞬间,瞳孔因腕骨中传出的真切骨裂声而睁大,脸上的血色也顿时被抽了去,她知道,刚才的猝然倒地,自己的右手是再也好不了了。
“皇上甘愿答应九王爷不取我性命,无非也是想要更好的折磨我不是吗?若是这样,你又何须这般虚伪?”她颔首低头,鬓角间的长发倾泻在了双肩为她遮掩了她此刻面上的表情,话语淡淡,强忍着痛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半分。
她的顶撞是在挑战景辰隐忍的极限,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而她却偏偏不怕死的屡次惹他!
景辰蹲下身体,高大的身形有着摄人的压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紧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子离转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一刹那,他见她突然失血的脸色剑眉深深拧在了一起,就连心中想要怒吼出口的话也哽在了喉间。
他紧抿着唇线放开了她再次起身,心中的那股莫名刺痛让他不安,他选择瞥首不见她苍白的脸,也不在心中追问她的伤势是否还未痊愈?景辰烦乱转身,对着垂下的纱幔沉声吼道:“来人!”
他讨厌这种说不明的情愫,讨厌她让自己变得不知所措!伤她、罚她不是自己的本意吗,为何真这么做了,心里却是更加的不舒服?
景辰找不到答案,也不想找了,他不能允许自己的情绪被她牵着走,这样只会让他觉得自己输在了她手上!
殿外的宫婢听到那声低吼声连忙跑了进来,垂着脑袋瑟瑟跪下不敢正视帝王,颤颤道:“皇上!”
“替朕宽衣!”又是一声低吼,景辰还是不由睨了一眼地上的子离,见她蹙眉咬着唇瓣吃力起身,星眸瞬间恢复了冷然,视线撇开了惧怕自己不已的宫婢,正视向前。
“皇上还有别的吩咐吗?”子离浅声问着,左手紧握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试图能减轻一点手骨的疼痛,她很不愿意与他单独在一起,这样阴晴不定的男人对她来说简直是魔鬼!
而景辰确实不想就这样放过她,待宫婢将他的锦袍脱下后,他一身明黄帝皇亵衣着身,微敞的领口隐隐露出完美的蜜色胸膛,此刻他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只要他不看她,胸口的那股压抑便不会那么明显。
景辰挥手遣退了刚才进来的那名宫婢,自行走到床榻边缘,背对着站立原地的子离冷声道:“今夜由你守夜!”
从未奢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点的怜惜,子离心中低嘁,麻木的迈开了步子走过去,在景辰上榻后她才将纱帘放下,然后沉默的跪在榻边,安静的做着身为一名宫婢该做的事。
隔着薄薄的纱帘,景辰躺在巨大的龙床上眼帘半垂,微撇脑袋看着帐外垂头沉思的子离完全没有了睡意,刚才突然在他心中涌现的那抹悸动让他困惑,虽然他不愿多想下去,可这样的情愫依旧在他静下心来时不知不觉的再次跑了出来。
许久,夜深了,外面风声呼呼,殿内暖意融融,只是子离的心却是一片冰凉!
她静默跪了好久,久到双膝麻木,久到手腕的痛楚也在渐渐退下,子离抬首睨了一眼帐帘中的景辰,她以为他睡着了才缓缓站了起来,走到窗楞边轻推开窗看着外面的暗夜,等着黎明能早些到来!
榻上的景辰在子离起身的那一刻眼睑已是睁开,看着她站立窗楞边的专注模样,心对这一刻有了着迷!
此刻她眼中的柔和期待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直给他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她竟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也正是这难得才展露出来的表情让他好奇着这时的她在想些什么!
外面吹来的风有些凉,子离担心殿内的暖气跑出去会冻醒了榻上的帝王,这才关上了窗户重新走了过来。
景辰以为她会像刚才那样安静的跪在榻边继续守夜,一切都装作他不曾发现一样,可是他错了。子离绕过圆桌后便直接走出了内殿,看这模样好似要离开寝殿一般。
果然,外面传来了她与侍卫的谈话声,“殿内的茶水凉了,我去换些热的!”
看守的侍卫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为她让开了路。
子离刚离开没多久景辰也走出了寝宫,看守的两名侍卫很明显的是被他吓着了,傻愣愣的站了几秒后才连忙跪下,语带颤音向他请安。
“她往哪去了!”森冷的话在沁凉的夜中更显寒冷,景辰就这样穿着亵衣站立门口,岑亮冰冷的星眸盯着前处,试图想要找到子离的身影。
“往北去了!”其中的一名侍卫垂首回答,心里是怕的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