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插曲因端木淳最后选择继续留下而告了一段落,停歇片刻的倾阁殿中再次扬起了欢快的乐声,刚才的阴霾也随之散去。
端坐在景辰身边的两名女子不分伯仲,今日更可说平分秋色,谁也不输谁。
司徒琼刚刚才看了一出好戏,心情自是很好,杏眸里全是笑意,她举起酒杯,对着身边的帝皇娇声道:“皇上,臣妾敬你一杯!”
景辰的俊颜柔下,端起酒杯星眸看着她一饮而尽。
两人的和谐倒是提醒了一旁乖巧端坐的沧澜公主,她也学着司徒琼浅声道:“皇上,臣妾也敬你一杯!”
不同于对司徒琼,景辰虽然同样端起酒杯薄唇扬起,可这笑是到达不了心里的。
一杯酒饮下,子离无声的为他斟满,然后又像是不存在似的退至一旁。
沧澜公主倒也机灵,趁着此刻气氛还不错,她又含笑说道:“皇上,今日水迌与沧澜能两国交好该是天下百姓之福,齐王为此也颇为上心,是否该加以赏赐呢?”她说的在理,水灵的眼中也看不出一丝不妥,可景辰心中却是清楚的很,景然的上心是别有用心。
他淡淡勾唇,黑眸看着殿下的景然,遂抬起了右手,示意歌舞停下。
喧哗的大殿瞬间静下,众臣更是恭敬的看着高位的帝皇,放下手中的酒杯静静听他将要启口的话语。
“此次能够顺利和亲,齐王功不可没!”他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之中,眸光不变直盯着景然嘴角似笑非笑,又道:“八皇弟要何赏赐?”景辰知道他们都在等着这一刻,如今他就给他选择,只要景然启口要求留在皇城中,那么……
景辰中心的想法还未结束,景然已是缓缓站起了身,恭敬的躬身回答他:“微臣斗胆,望皇上能将言子离赐予微臣!”景然低头说着,话语一出震惊的是在场所有人,一直淡漠以对的子离也是一脸的错愕。
景然的话也让景辰心头一怔,他没有想到景然居然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而选择一个女人?可是他亦是明白子离的严重性。
刚刚才缓和的大殿气氛一下子紧致到了极点,景辰听完他的话,端起面前添满酒的金樽,浅酌一口,醇厚如杯中美酒的嗓音划破了眼下的寂静:“齐王竟是看中了她?只可惜她残破之身又怎么配得上你?”他的话如一声惊雷,投掷在大殿每一个人的心上。他的话语刚落,一声破裂声再次响起,在寂静无声的殿中显得尤为响亮。
众人闻声看去,是端木淳掌中的酒杯被他捏碎了,那片片碎开的瓷屑深深的扎在他的掌心之中,血倾涌而出,顺着手腕滑下,渗入他腕间的衣袖,滴落在他面前的酒桌上。可是他却丝毫不觉得疼,那双不敢置信的双眼只是死死盯着高处的子离,看着她因帝皇的一句话而脸色变得死灰透白的她。
这一刻是明显的心如刀割,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效忠的帝皇要那么残忍,为何他就是不肯放过她?
震惊的眼神是他在痛她的痛,耳畔响起的关切之声怎么也进入不了他的耳里。
子离亦是看着他,看着他手掌不断滴落的嫣红,看着一旁的端王爷面色紧张的用锦帕包裹他受伤的手掌,可是他像听不见,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她。
他们两人的神情在场的人全都看的清楚,却没有人敢在此刻站出来说一句话打破这份要命的窒息。
景然也早已抬起了头,看着端木淳这般木偶的样子,又将视线落在子离身上,顿时明白了昨日的她为何会让他放弃救浩轩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几变,司徒琼也是其中一个,她并没有因子离的失贞高兴,反倒有着强烈的危险感包裹她的全身。
当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子离时只有景辰没有转身,就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睨向身后的她,他的视线全都落在了景然身上,还有那不远处的痴情男人端木淳的身上。
他就这么潇洒的坐在龙位上,邪邪的挑起剑眉,享受着此刻大殿之内每一个人的表情,在景然将视线转到他时,他终于再次启口,“既然齐王已是开口,朕就赏你美女十名,皇弟意下如何?”
景然心中一嘁,只能愤恨的抱着双拳低头接下了这份‘大礼’。
今夜的宴会更像是一场闹剧,有人看着心喜,有人却是心中滴泪。只是,一场戏无论是喜是悲,终有散场结局的时候……
今日是沧澜公主封妃之日,按规矩景辰该是到她那里过夜。而司徒琼在离殿时她看子离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杀意,那么浓烈,恨不得能立马将其凌迟处死。
然而,他们的所以表情都不关自己的事,景辰刚才在殿中的那一句话已是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剥夺了她的灵魂。
她游神似地走在回弗兰苑的路上,在幽暗的宫闱道中一只用力的手掌紧紧将她拉住,细腕上有着潮湿的感觉。
子离仰首看着这个为自己心痛而痛的男人,一直忍着的泪在他面前滑落了。
端木淳本是一腔的怒,想要质问,想要对她咆哮,可是在这一刻脆弱的她流露出来时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让自己心中的血无声的流淌着。
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他明白的,明白这一切都是她身不由己,是自己无能为力解救她出这华丽的牢笼所造成的。
子离低声抽泣着,清冷的泪渗入他胸口的衣料,冰冷的感觉就如此刻地上的雪。
子离哭了一会,也许是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了,又或许她突然想起自己不该如此脆弱,她放开了他后退一步,看着月下的他俊脸沉痛,她低声问道:“你爱我吗?”这样的答案她无需问,而他也无需答,彼此都是知道的,可是她在今夜脆弱后问了,而他也答了!
“我爱你,一直爱着你!”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哪怕是没有未来的未来,他爱的都只有她!
端木淳的嗓音低哑,有着含泪的哽咽,可是那晶亮的黑瞳中却没有泪光泛出。
子离听完他的答案,笑了。眼睫湿润,扬起的嘴角微微颤抖着。她伸手牵起他垂在一旁的受伤手掌,取出袖中的雪帕将那有着触目惊心的手掌轻柔包裹起来,低垂下的眼帘一颗含在眼中的泪滴下,掉落在柔软的雪地上无声无息!
“若是爱我,你能证明给我看吗?”她一边细心的包扎伤口,一边低声说着。
“能!”他回答的坚定,没有一丝犹豫,若是她说带她走,那么哪怕是用自己的命为代价他也愿意。经过今夜倾阁殿中的那一幕他已是想好了,所谓的家族、所谓的职责全都滚一边去,如今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梦想,一直都是这个愿望,希望自己能带她离开,不论天涯海角他都不会再放手!
可……子离要得证明却不是他坚贞不渝的爱,而是……
“忘了我吧,今生请你忘记我!”
身体瞬间僵硬,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霎那间凝固,心猛的被揪了一下,微微的疼在心尖刺痛跳动着,让他在那一瞬间无法呼吸。他不相信她要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他对她的爱,为何直到此刻她还要那么残忍的说出这样的话?若是能忘了她,早在三年前她绝情的拒婚时他已是该选择放手的,可时至今日他的心还是装满了她就足以证明,今生,他无法忘记她!
端木淳沉默了,手掌收起,血再次涌出弄脏了她的雪帕。
子离一直低着头,看着血越来愈多滴在雪地上开出妖娆梅花,心也越拧越紧,她不敢抬首看着他此刻眼中的神采,她也怕面对他……
“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残忍?为什么你还不启口告诉我你想离开?”他没有咆哮怒吼,问她的话平静的很不正常,这样的他是子离不曾见过的。
“因为我的心还没有死!这个世上还有我想珍惜的人!”她如实回答,缓缓抬起螓首,正视他眼中的哀伤与绝望。
子离眼中泪花闪烁,逼迫自己弯出一个苦涩的笑,她点起脚尖,双手抬起,捧住他布满伤痛的俊脸,在他呆愣的看着她时子离闭眸印了一吻在他的嘴角,泪滑入了彼此的口中,是酸酸的,也是冰冷的!
这是她第一次吻他,也是最后一次。
垂下双掌,子离依旧嘴角挂着笑,“若是真的爱我,请忘了我!”她又说了一次,转身决绝的往前走,寒冷的夜下,她留给他的只剩那一个苦涩的吻与她无助却必须坚强的背影。
这一夜,有太多的辛酸,在子离转身的那瞬间,端木淳干涩的眼中,那滴一直被他压在心低的泪也缓缓滑下,
随着他一直深爱八年的感情一同滴落在染血的雪上,找不一丝痕迹!
漫天飞舞的雪花无法掩盖这世界的脏乱,更是不法洗净他对她造成的伤害。今日的屈辱她铭记于心,当感情一点一点没仇恨掩盖时,那么她所剩下的也只有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