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之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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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太上皇将其他人也打发走,才和皇太后商议道:“朕想来想去只有贾府的事儿能让他这么着急。昨儿才下早朝就去找皇上,皇上不是都已经允准他去荣府了,这会儿又来做什么?难道他真想不顾天威保贾府?贾府做下的那些事情……”当初看到那佛手的时候,太上皇也非常难过,古语云:“适可而止”,他们竟然连寺庙之物也能巧取;那天下之物,又有什么是他们不敢豪夺的?再想想林如海和贾敏,多难得的两人,竟然弄得如此下场,让人不禁唏嘘。

皇太后叹道:“那些事情,又有多少和北府有干系,他来,又何尝不是自保?只是他既已到过贾府,就该知道太上皇下旨厚赐林姑娘,很该有些醒悟才是。”一下子要动这么多故人,皇太后实在有些不忍心,怎么说,这些也都是她的根基。

太上皇摇头道:“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今国家间暇,及是时,般乐怠敖,是自求祸也。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若是北府一意孤行,我们也别拦着皇上,让他自己裁度吧。这种事情,总得一次彻查清楚。若是不彻底,让他们心存侥幸,则王道必废,纲纪大坏,宗庙危矣。”

朝臣朋党,和皇权对抗,这种时候更该狠治一两家,以显天威,否则君权渐弱,朝政日后还不得被他们给把持了?若是到时候再出个三家分晋或者田氏代齐,那他们又如何对得起祖宗?便是再出个曹操或者再出个赵匡胤,陈桥兵变之时,子孙想要下狠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远的不说,单佛爷手无甲兵、只能束手就擒就是例子。

这种时候皇太后也不便也不能拦着,毕竟此事太过重大。若是仅贾府一家还罢了,若是这些世交敢联手,那又得另当别论。北静王找皇上求情还情有可原,如今来到大明宫……太上皇和皇太后早膳胡乱吃了些,食之无味,就弃了,想想还是吩咐人传他进去。

这会儿水溶才下早朝,头戴洁白簪缨银翅王帽,身穿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神色焦急,又带着几分羞色,也许是急得脸色发红,当下给太上皇和皇太后行过大礼,跪启道:“启禀太上皇,臣受贾府史太夫人之托,有一言转奏皇太后,不知……”说着又实在不敢大胆让太上皇避让,听起来有些犯上;但太上皇在则他难以开口,也唯恐太上皇不肯。

不论贾府还是北府,都是和皇太后最交好,太上皇必定会以国体为主,势必难以允准他的事儿。而且这会儿所求的,也着实有些微妙,他还是先说给皇太后听比较稳妥。若果真是大皇帝要留下黛玉,如此也免得惹怒了太上皇,到时候另行怪罪,可就难以挽回了。

听得这话太上皇和皇太后却有些云里雾里,若说是贾母的话,必定是贾家的事儿,太上皇更是不愿离开,深恐皇太后念旧情。但转念一想,凡事还得经过大皇帝的旨意才算数,皇太后不能干政,最多也只能施些小仁义;再则说皇太后也是深明大义之人,想来还不至于三言两语就听任他人所求,而坏了朝廷纲纪律法。既如此,不如就给贾母这个面子,太上皇沉吟道:“史太君有功于国,但也已经特旨赦免,难道她还想为子孙脱罪?”

水溶拜伏在地,一头细汗,忙磕头道:“启禀太上皇,史太夫人绝无此心。若果真有罪,自当遵照朝廷律法;只是另有一事,还请皇太后准奏。”

太上皇摇摇头,淡淡的道:“罢了,她既然有功,又有所求,朕且去看看皇儿。”心下如何能信,贾母所求能与子孙无关?但既然水溶这么一说,大概她又拐了好几个弯儿说的。但转念一想,若是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则必定不死心,更何况贾母手里握有东西,也不能做的太绝。因此看了皇太后一眼,便起身出去了。

水溶被太上皇一惊,也没听清是皇儿还是皇上,若是太上皇这就去告诉皇上,皇上必定龙颜大怒……他私自跑到大明宫来,光着一点就足以让大皇帝动怒的。但想了想,既然贾母果真有这般能耐,让太上皇也给他几分面子,不如斗胆说出来,便是十分不愿意,也是贾母之言,他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就算挨罚,也落个忠名。

皇太后道:“爱卿免礼。这里就剩下你我,有话但说无妨。不知道史太君情形如何?”

水溶跪在那里干脆懒得起来,免得一会儿还得跪下去求情,如此打定主意,才奏道:“启禀皇太后,史太夫人……奏请皇太后,将林姑娘托付给臣……让臣……好好待她,请皇太后准奏玉成。史太夫人说除了这件事儿,别无所求。请皇太后准奏。”勉强说完,又行了一礼。

呃……皇太后吃惊可想而知,当下跳起来,想想又坐下去,若非水溶说的清楚,她还真当自己听错了。才刚还想着水溶怎么朋党比周准备拿皇太后要挟起来,怎么转眼又成这事儿了?这事儿和贾府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或者,怎么盯上黛玉了?

皇太后坐下来想了片刻,也明白贾母的意思,但可不敢轻易答应,否则大皇帝知道了难保会怎样,实在有些不值得,想了想淡淡的道:“林姑娘父母双亡,史太君自能做主她的婚事,又何必来求我?”

水溶叩头回道:“启禀皇太后,这是史太夫人原意,臣不敢擅专。此事定要求得皇太后允准,史太夫人才放心。”至于他自己的意思,这会儿就实在说不出口了。

皇太后道:“她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难道天下人儿女之事,都要我来做主?”水溶越是如此,皇太后就越不敢答应。想来贾母也正是知道这点,才如此让她勉为其难。

水溶求道:“启禀皇太后,请恕臣直言。史太夫人只是疼爱外孙女儿,唯恐她孤身一人,日后无着,因此特别嘱托。若是皇太后有所顾忌,便是等贾府一案审结之后臣再来求娶,只听皇太后旨意。臣绝不敢干犯律条,也不敢助任何人干犯律法。只等皇太后准奏后臣好转告史太夫人,让她早些安心。照御医之言,史太夫人已时日无多,臣恐老人失望。”

皇太后道:“林姑娘如今尚幼,与合儿正好做个伴儿,我视她如己出,又怎么就孤身一人日后无着了?若是林姑娘的事儿,她既然已经做主,又何须非要我允准,如此不通的很。”知道这是水溶等着她赐婚,偏故作不知,如此矫情。

谁知水溶今儿是打定主意了,而且见皇太后有犹豫之意,想来也是不愿和贾母为难,因而也不相强,只是跪地不起,说是贾母的交代,这倒弄得皇太后有些犯难。她受水溶的头倒也罢了,不论从哪一层都受得起。但若是水溶代贾母向她长跪,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皇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如此要挟她,算个什么事儿?也太过分了。但若是不允,水溶回去告诉贾母,贾母再来个孤注一掷,只怕也难看的很。再一转念,既然不想让黛玉留在宫里、牵绊皇上;也不欲让皇太子跟黛玉扯上干系,到时候让黛玉为难;不如果真应了贾母的请求,到时候就算皇上不愿意,那也是贾母的意思,她不过勉为其难而已。

又将前后想了许多遍,既然黛玉过了及笄之年又尚未束发,想来是没有婚约在先的,如此便是应了也不要紧,又能全了两下里的意思。如此想妥当,皇太后才勉为其难道:“爱卿替我问候史太君,若是缺医少药,尽管来问我要。这事儿就依你,去吧。”不知为何,真的开了口,皇太后直觉得心里发虚,疲惫不堪。赶紧打发水溶走,这里又唤戴德等进去。

虽则皇太后觉得头重脚轻轻飘飘的难受,水溶却高高兴兴,所谓君无戏言,皇太后既然已经开了金口,这事儿便算是说妥了。当下领旨谢恩,忙退下去,一路上心情愉悦,喜不自禁。差点儿撞上忙批阅完奏章赶来的皇太子,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赶紧跪地求饶。皇太子这会儿哪里管他,随口就将他打发了,忽然觉得不对,站在那里望着水溶的背影,怎么想怎么不是事儿。这大明宫寻常并无外臣,他来做什么?

皇太子和水溶年龄相仿,忽然想起才刚水溶一脸的春风得意,难道……?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难道什么,还不如去问问皇祖父皇祖母。皇太子转过头来,抬头见太上皇正打别处来,这下更为吃惊:太上皇和皇太后如今形影不离,又有何事能将他们拆开?大概此事非同寻常。如此想着,忙过去扶住太上皇,行礼道:“孙儿给皇祖父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