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儿,你们几个小心摸出去,看他们两个打架没有,若是真的打起来,就赶紧劝劝。”黛玉也不劝惜春,反而让陆儿去看热闹。
其他众人更是听得好笑,虽然不知道黛玉偷听一节,但那二人,也果真一片心意,着实难得。惜春却脸更红了,埋在黛玉怀里羞臊不依道:“林姐姐只管笑话人,难道当初林姐夫也这么给你送花的?”
“呸,别以为谁都能给你送花,得意忘形!”黛玉红了脸,嗔道,“我没人给我送花,也没见什么姐夫,倒是头疼,该让哪个做妹夫呢?他们一个老实,一个更老实,我看着都喜欢。”
惜春臊的动手就要打黛玉,却听得外头有人大叫道:“姑娘,不得了了,有人打架!”
屋内众人一愣,一齐笑倒。
自己相如意郎君,总有些不合规矩。可阴差阳错,送上门来的,不相白不相。
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两个侍卫,穗儿和齐文,一个心太善,一个太老实,两人也不说动用点儿歪法子,就这么直接登门,直接的说出来,那个还只是想“照顾”惜春而已,实在让黛玉有些好笑。这会儿听见二人一出去就打起来,按在马圈草垛里,胡乱打着,还不相上下。
听着陆儿添油加醋的说,黛玉捂着肚子直喊疼,忽然又觉得不对,忙将陈公公叫来。陈公公还不知道,忙跪地回道:“回姑娘,两个不长眼的竟然在当班的时候打架,已经绑起来,听候姑娘发落。姑娘千万别饶过他们。出来的人就少,若是外头有人趁机而入,可要不得。很该以儆效尤,若是姑娘无话,我管教不严,下去也领二十板子。”
黛玉吃了一惊,又是一阵笑,笑的陈公公不明所以,跪着也不敢动。但他心里想的和黛玉可不一样,这些侍卫今儿玩的高兴了,可不敢让他们放肆,否则一旦形成习惯,日后保不准会出事儿。尤其是当班的时候,又是夜里,隐患很大。
看陈公公一头的汗,第一次如此摆正主仆关系,黛玉倒是不好再笑了,忙道:“陈公公快起来,我叫陈公公来,是另外有事儿。起来说话。那两个小厮,回头再教训他们不迟。”一边儿又让陆儿赶紧将陈公公扶起来,让双思她们赶紧去烧水,道,“四妹妹应该没带什么东西来,她现在个子比我也小不了多少,你们将我的衣服挑几件给四妹妹穿,闲了再给她做些新的。先去服侍她梳洗完晚上就和我一处歇息吧。”
众人闻言都赶紧退下,黛玉才拉着陈公公在她跟前椅子上坐了,笑道:“公公可知道他们因何打架?打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这个还没来得及问,姑娘就叫人来传奴才了。打得倒也罢了,两人以前也打着玩,身手都差不多,又不是拼命,一时半会儿谁都伤不到谁。”陈公公还是没大明白黛玉的意思,心下还想着可是给他留些体面,免得日后在下属面前不好发威。
黛玉也没管他那么多,想了想,点了点头,笑道:“我好像听说穗儿是武举出身,那武功应该很不错的,齐文能和他差不多,那身手也应该很了得。不知他们究竟什么来历,公公能不能告诉我?还有,既然他们也都不是拼命,也不曾受伤,我自然会想法子惩罚,公公回头再告诫一番便罢,至于板子……就算了。”她可没打过人板子。
陈公公松了一口气,也还没猜透,但黛玉心善却非柔弱,这么说必定有她的道理,忙点头回道:“穗儿是武举,不仅十八般兵器都使得,而且还粗通兵法,在侍卫里很有些声望。前几年小,慢慢磨了这几年,现在也老练许多,大概过三两年就有望晋封御前侍卫,若是有人保举,便是五品龙禁尉也封的。没想到这会儿在这里打架,也有些太轻浮。他没什么关系,他姑老爷也就那点儿能耐,没用的。若是再落下这等恶名,日后便是攒够银子也难。
齐文则是前朝名将之后,其祖便是归顺的齐边大将军,边境当年有云,‘齐边一到,边境皆齐’。后来归顺,太祖皇帝心下不喜他曾斩杀多名心腹大将,因此不过封了个逆侯。齐家虽是武将世家,却也懂得些权术,见太祖皇帝心存芥蒂,子侄除了在家习武强身以外,极少抛头露面,以求自保。齐文的爷爷还袭爵,到了他父亲就断了。但齐文从小憨厚老实,太上皇出巡的时候见到他,很是喜欢,因此带回来做个侍卫,也算替齐老将军存一丝武脉。”
黛玉深吸了一口气,叹道:“难怪看齐文虽然一身孩子气,但英勇无畏,脑子也灵活。憨厚些不打紧,只要不傻,或者便是傻,傻人有傻福,越不聪明越快活,也未尝不好。”想了想又问道,“既然这样,那穗儿怎么跟他那么好?齐文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纨绔之气,也丝毫不露和太上皇的渊源,也难得。可见得他还是有些心机的,不过太正,没用在这里罢了。”
陈公公点头笑道:“姑娘所言不差,我听戴公公的意思,姑爷和姑娘将来未必会留着京里,皇上又格外看重你们,因此几乎是全大明宫的人都任由我们挑选。齐文除了小点儿、心性淳厚外,别的都好,而且文墨上也很有建树。宫里那许多侍卫,除了各种途径送进来的外,有真才实学的也太少,偏大多一肚子歪主意。要不说穗儿人好,他见齐文淳厚,不忍别人欺负他,又二人有些惺惺相惜,才格外交好些。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齐文多些,虽然有时候被众人小伎俩耍一下,我看着他大多都是知道的,但嘴上总不说,反而天真烂漫,兢兢业业,交给他做的事情,大多能超额完成。要不今儿也不会遣他出来。姑娘想是看中他找的那路了,是不是?”
黛玉点点头,沉吟半晌,笑道:“一根古藤,抓起来,荡过去,轻飘飘的……那岂止是一条路,更是一种心的享受,必须要心思轻灵的,才能想得到。而且我不过闻到一阵香味儿,他就非要找出来,可见信心。那路在别的大多数人眼里大概都是条死路,唯有他天不怕地不怕,敢踩过去……公公可知道他们因何打架?就是争着要照顾四妹妹,一人送来一大束花,大概是彼此不相让,才打起来的。从这里出去不一会儿就打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陈公公眼睛睁的老大,不是不相信小伙子没事儿都能打两下,而是惜春才来,他们就能打起来,呃……一头的汗,有些难以接受。使劲儿盯着黛玉的脸,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那就是真的,陈公公使劲儿咽下一口口水,眨了两下眼睛,道:“姑娘看齐文的眼光果真和我们不大一样,但总归都是难得的孩子。只是,他们为四姑娘……就这么一会儿,就打上了?才刚还在客堂门口吵架呢……”露馅了。
“他们还吵架了?为什么吵架?难道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吵不相识’?”黛玉似乎觉得今儿的事情特别有趣儿,别说那花谷,自然无可言喻;穗儿和齐文的事情,他们和惜春的事情,竟然也……有点儿太戏剧性了吧?
陈公公赶紧抹了一把汗,想了想,那事儿都已经收尾了,简单截说吧:“姑娘先一步到了客堂,四姑娘后一步到,我们都不在跟前,穗儿齐文他们都不认识四姑娘,非拦着不让她进去。姑娘也知道,客堂地方小,门一关四姑娘也有些不便进去。偏齐文似乎和四姑娘有些孽缘,两人也都冲,一来二去就吵了几句,但也都是没要紧的。后来回来的路上就和好了。我看他们三个在前走着,竟然好得很,到了院子门口还依依惜别的。”
原来如此,黛玉点点头,笑道:“难怪四妹妹刚才有些不大开怀,想来是觉得怠慢了,偏现在又没有身份地位,觉得不好开口。既然这样……陈公公,依的我说,不如让他们顺其自然。四妹妹如今已经获赦,而且他们两个都是知道的,若是果真有缘,咱们也做个顺水人情,到时候还请公公帮我和戴公公或者太上皇说说,让四妹妹有个好去处。”
搞了半天,陈公公这才明白,瞪着两眼,好事儿呀,为什么不成人之美?赶紧点头道:“好啊,除了不能让那两个小子打起来,别的都行。既然姑娘说会裁处,我就等着姑娘的吩咐。若是姑娘气不过,要打我板子,我毫无怨言。”
黛玉摇头笑道:“你们成天都是打板子,平时经常打吗?他们,我有个法子,让他们自己处处,有些缘分的事情,一试就知道,刻意的想对一个人好,是永远比不上心有灵犀的。四妹妹是个明白人,而且看样子穗儿和齐文也都是坦荡的君子,不论如何,他们大概也都能接受。公公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