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大皇帝似乎已经想明白,摇头笑道,“便是嫁祸做鬼,也得看时机。有人三番两次陷害玉儿,也有人想嫁祸爱卿,但未必能如愿。朕倒是以为,那尚方宝剑果真有些灵气,遇到爱卿和玉儿,又到了那灵秀之地,故而为主报仇,也很可能。”想想又点点头,似乎深信不疑,笑道,“这事儿就这样吧。倒是听说爱卿和玉儿在山里很是惬意。”
“玉儿喜爱自然,到了那里犹如出笼之鸟,只可惜后几日为齐文的事儿忧心,着实可惜。”佛爷摇摇头,又问道,“既然此事已明,我近日就要成亲了,不知道大舅哥来不来吃喜酒?”
又是这句,大皇帝恼的无可无不可,故意将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看着佛爷道:“急什么?玉儿才及笄,让她再玩些时候多好的。而且合儿也难得开心些时候……你们到山里去的时候合儿成天和父皇母后胡闹,吵着也要去。如果不是朕拦着,只怕你们的好事儿……”依旧皱着眉头,扮成一个好笑的鬼脸,大皇帝摇着头,哫噜着嘴儿,很是得意。
“多谢大舅哥成全。”佛爷心下一乐,想了一下,问道,“贾家的事儿皇上准备如何了结?玉儿被皇太子纠缠不过,必定伤心难过,我看还是早些离了这里的好,也免得皇上忧心。”
“贾家的事儿……”皇上叹息道,“正所谓人命关天,如今剩下的,死罪少,活罪多,不如将他们都发配到西北边地充军吧。那些与案子有涉的家奴也充军去。听说贾四姑娘和小姐儿已经被接走,怎么,爱卿害怕朕吃人的不成?”
“有备无患!”佛爷故作正经,想了一下,点头道,“西北苦寒之地,许多时候生不如死,如此也好。既然如此,又为何留着玉儿不放?难道还想出尔反尔?”
“朕像那种人吗?”大皇帝高挑着眉头,一脸苦相,又摆着架子道,“怎么说也算朕的御妹,又知书达礼,启儿说她出口成章,比那些状元翰林还深刻……”大皇帝忽然来了兴致,挪了一下屁股,趴在炕桌上笑道,“朕还真有这个主意,让玉儿留下来,帮朕教训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便是朝中有什么大事儿,也问问她的意思。这事儿现在才算厘清了,朕还想闲了和玉儿切磋一下,或者向她讨教一番,爱卿不会介意吧?她好歹也是朕的御妹。”
“越说越真了。”佛爷毫不客气的应道,“她是林家的姑娘,不是皇家的。我不介意,就是不知道皇上介意不介意吃瘪,到时候被玉儿奚落,可不大好看……也不许怪罪她!”
“你当朕昏君呀!”大皇帝没好气的白了佛爷一眼,道,“父皇和朕赐封,多大的荣耀,说她是皇家的就是皇家的,不做朕儿媳妇儿,也可以做朕的御妹。就算怪她,也就是让她在宫里多呆些时候,让母后和合儿多亲香些而已,你怕什么?对了……她那么多嫁妆,现在怎么办?还是放在贾家吗?好像有些不大好吧。”
“再放几天呗。”佛爷也没所谓,淡淡的道,“嫁妆里最好的东西,我和玉儿已经商量过了,送给大舅哥,赎身。剩下的,玉儿也不想要那么多,听闻眼下东北旱情严重,我们就送大舅哥黄金十万,潮银五十万,怎么样,够意思吧?”见大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摆弄那盒子,佛爷拿过来小心的打开,摆着大皇帝面前。
古董,绝对是上古时代的古董!大皇帝看着佛爷倒置,再到看见玉符金册,除了惊叹还是惊叹,小心的拿起来,似乎也能看懂几个字儿,再加上盒子的造型,还有佛爷的神情,大皇帝吃惊的看着他,这必定是上古的东西,可也不能确认。
“听玉儿说这是玉符金册。史太君拿着也打不开,没见过真容,大概也因此不敢献给皇上,唯恐欺君。里边的字玉儿认识,确认无误。”佛爷简单的解释道。
皇上猛的坐直了,似乎不认识佛爷似的,死死的盯着他,见他一脸镇定,过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再看看佛爷,再看看手里,如此好几回,才忽然大笑起来,笑的极其痛快,畅快淋漓。笑声动天,吓得太监探头探脑进来瞧一眼,被佛爷示意退下去,又心惊胆战的在门外候着,不知所措。
“好!好!好!”大皇帝拍着佛爷的肩膀,大叫道,“果真是祥瑞!这事儿好!”
虽然是好东西,可佛爷不知道究竟好在哪里,或者见史书上总爱登载什么祥瑞之事,什么河出图洛出书,什么‘一六居下,二七居上,三八居左,四九居右’,又是‘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难不成就是这个意思?虽然黛玉说过是好东西,大概大皇帝的高兴是有理的,可没想到他会如此兴奋。
大皇帝笑够了,才静下来,精神振奋,拍着他肩,笑道:“圣人出,祥瑞现。史太君是什么人,也能得窥神物之一斑?玉儿……!好!朕果真没看错她!这东西果真与你们有缘。若不是爱卿和玉儿,贾家不平,神物不现,天下大概还得受害许久。真是天意!汉武之时得宝鼎于汾水,大汉也兴盛之至。汉宣时凤皇凡五集,汉室中兴。现在朕得上古神物,爱卿和玉儿乃是首功,你这妹婿,大概也是天意。”
“既然如此,我和玉儿也不要什么赏赐,就让玉儿早些自在的好。我们都是懒散之人,不习惯这些烦文缛礼。”佛爷趁机诉苦道,“虽然皇上一番盛情,也免了玉儿许多礼节,但终究不大如意。这祥瑞,很是冲着皇上来的,与我们不相干。而且来路……终究有些不正,皇上只悄悄收着,可别说是我们拿来的。”
大皇帝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道:“就别总想要玉儿了。就算借给朕些时候,朕还想好好与她攀谈攀谈呢。如此奇女子……早晚些,总归是爱卿的啦,急什么?玉儿在宫里怎么不自在了?启儿他们朕已经交代过,不得轻易再去打搅。至于这个,朕自然有数,也不是不正,而是史太君竟然敢私藏,难怪要遭天谴。对了……爱卿如此轻易送给朕,除了……玉儿,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朕尽量满足你。”
“除了玉儿,我哪里还有什么好求的?”佛爷极其郁闷,大皇帝如此耍赖,他还真要出下策了,想想还是提个条件的好,不提白不提,“贾家……别人我不管,唯有几个小辈,听闻人品不错,若是能留得他们性命,也算是一番心意。”
“小辈?”大皇帝沉吟半晌,点头道,“忠顺亲王曾来说,贾家是有两个小子,临危不乱,有礼有节……嗯,既然爱卿话说到这里,不如让他们先都随着众人充军去,日后再设法将他们赦回来。年轻人,吃些苦,磨砺磨砺,成长的快。至于性命,朕再吩咐下去便罢。”想想又道,“虽然死罪可免,但……爱卿此前所提那几个人,也该去做个样子,与她们也有些好处,朕与爱卿面子上也好看些,也好给天下一个交代。”
“别的我不管,只要留着一口气在,就有他们悔过的机会。”佛爷淡淡的道,“玉儿的嫁妆,我近来可能要取用一些,剩下的,若是带不走,到时候再送给皇上吧。”
“怎么?还是准备走?”大皇帝……实在不愿意。
“这个大皇帝应该很清楚。”佛爷也不再啰嗦。
也是,大皇帝想了片刻,点头道:“爱卿和玉儿都是淡然之人,而且林爱卿那般下场,玉儿大概也知道几分,朕也不好勉强。且让你们先去浪荡些时候,日后的事儿,再议吧。至于那些东西……爱卿不是一直在动吗?朕也没那么小气。”
“皇上若是不要我到时候就以玉儿的名义送人。”佛爷也没那么爱财。
“算了,再说吧。让朕再想想。”大皇帝已经开始打另外一个主意。
“也好,那我这就走了,再晚了路上不好走。”佛爷忙起来告辞。
“好,”大皇帝话刚出口,忽然又皱着眉头,看着佛爷疑惑道,“爱卿又要去竹殿?都这会儿了……朕的御妹……还没‘湿身’吧?”
“那得问她。”佛爷也懒得啰嗦。他倒是想呢,人家不是不肯吗。
望着佛爷的背影,大皇帝瞪着眼,若有所思,大概,又得辗转反侧一夜不眠了。
已经二更天了,黛玉寝殿的灯依旧亮着,一身素衣,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本书,眼睛却望着摇曳的烛火发愣。没想什么,就是发愣。
忽然,随着光晕变大,似乎有个人从烛影里走出来,一身夏日的清凉蟒袍,一脸的关切慈爱,目光温柔如水热情似火。慢慢的朝她走过来,带着轻轻的叹息,略微的迟疑,然后,温柔的指尖跳动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夏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