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个可气的,就是那黛玉。听王太监结结巴巴的回说,才入洞房不久,就听得她娇笑连连,怎么就不像个淑女呢?难为她平时看着一副正经样儿,大方稳重端庄,啊……虽然也说房中是该,呃……放开一点儿,可也不能如此的……浪……再则说,新婚,洞房,外头多半都会有人,也该收敛点儿。早知道她这样,还不如……
也还没如出个什么来,就听得突然有人回话:“回皇上,姑爷……自然是皇上指的姑爷。姑娘……听说皇上生气了,才早朝都没人敢说话,这……必定是姑娘的不是。皇上说有罪,那就是有罪。姑娘交代过,不论有多大的不是,她都认了。”
“朕指的姑爷?朕指谁了?人呢?你别替林姑娘说好话,她有没有罪,朕自然清楚。朕且问你……”忽然一想不对,嗖的站起来,想了一下,嘿嘿笑了好一阵儿,才大骂道,“大胆奴才,连朕也敢胡说!知不知道这是犯上?朕一会儿就治你个大逆不道,拖出去打死!”
“回皇上,”九儿也不害怕,嘿笑道,“回皇上,奴才死之前还有话要回。”
“说吧,让你做个明白鬼。”皇上怒气冲天。这奴才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回皇上,姑爷说……”九儿小心赔笑回道,“若是皇上怒气冲天,就没事儿了。姑娘和姑爷随后出发,想来一会儿就该到了。还等着奴才回话,好知道往哪里去?”
“往那里去?她从哪来就到哪去,问朕做什么?”皇上没好气的应了一句,忽然想想前半句不对,忙喝道,“你这奴才胆子也忒大了,姑爷……你那该死的姑爷,一会儿都乱棒打死。姑爷还说什么了?既然走的时候没来请旨,这会儿还来陪什么罪?”
“回皇上,”九儿小心的磕着头,回道,“这个……皇上英明,自然知道……姑娘和姑爷不能先去大明宫,要不然怕……不孝。”九儿小心的微微抬起头打量一下皇上,见他正一脸怒气盯着自己,一头的汗,赶紧低下头,小心回道,“皇太后还不知道,若是一时气伤了,姑娘不孝……皇上……也不想看见这情形吧?”
“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皇上实在气不过,冲下来抬脚就要踹九儿,想了半天还是先算了,大概怕踢伤了脚趾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恨道,“你这奴才,就这么无法无天?”
“回皇上,奴才不敢。”九儿忙又磕了几个头,恭敬的应道,“姑爷说,若是皇上生气,虽说也是应该,但到底气大伤身,不如姑且饶了奴才。等奴才去回过话,再来领死不迟。”
“嗯?”皇上愣愣的盯着他,似乎不认识似的,问道,“你……抬起头来……朕怎么看着有些面熟?”看着九儿的俊脸,总觉得在哪见过。
“回皇上,奴才原来跟着戴公公,见过几回皇上。”九儿愣了一下,不知道皇上问这句什么意思。
“那怎么又成了林姑娘的人了?是姑爷出的主意?”皇上问道。
“回皇上,是姑娘见小的家世有些……”九儿想了想,不如再替黛玉说几句好话,以防万一,“姑娘仁慈爱人,小的感激不尽。后来皇太后下旨要给姑娘赏赐下人服侍,小的无以为报,只好亲自去服侍,一来全了皇上的孝道;二来尽了奴才的义心。”
“都是一群奴才,被那丫头……还有你那姑爷骗走的……”大皇帝一脸怒色,大骂道,“朕一会儿去麟德殿,滚吧。一会儿去领五十大板。”
“谢皇上恩典!”九儿如释重负,大声谢恩。
“慢着,”见九儿起来正准备出去,皇上愣了一下,骂道,“你就这么喜欢挨板子?谢恩谢的这么得意?”
“回皇上,姑爷成天说要打奴才,也没见打过。姑爷说过,皇上……”九儿也不跪了,站在门口躬身回道,口气中满是笑。
“滚,滚得越远越好,别让朕再看见你!”一句话没将皇上气的倒仰,抬脚就准备踢他。
“谢皇上恩典!”九儿忙退到门外,又谢了一句,赶紧去了。
“皇上息怒……”见皇上愣在当地气咻咻的半天不动一下,一个老太监赶紧端着茶水过来,一边儿替皇上顺着气,一边儿劝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九儿不过是个孩子,跟他计较什么?再则他说的也不差,一会儿有什么事儿,自管与林姑娘计较,不与他相干。”
“你说……”皇上任由老太监扶着,慢慢回到御座,看着老太监问道,“朕是不是老了,任由这些小辈摆布,还被吃得死死的?”
“皇上哪里话?”老太监又让人端来些果子,依旧给皇上顺着气,笑道,“皇上仁孝,仁者爱人,小辈们若是没什么大的不是,不过让着他们些。天下和为贵,若是能和和气气的将事情处理了,又有什么不好的。其实林姑娘和老错都是极难得的人物,皇上爱都爱不过来,又哪里果真舍得为难。至于那气,不过是他们淘气而已,只要他们好,过去也就罢了。”
“你……?”皇上忽然上下打量着老太监,疑惑道,“你没被老错收买吧?”
“皇上多心了。老奴从皇上降世服侍到现在,何曾有过半点儿异心?”老太监笑应道。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你是很难得,朕甚为倚重。”大皇帝点头自语道,“宫里的人,也只有你,什么都不图,就知道将朕服侍好。加官进爵也不要,赏赐也不要,也不给任何人求情说话。可是……”大皇帝的气是消了,一会儿改无限委屈,“你说,戴德,那是个只认孔方兄和乌纱帽的主,竟然也被老错收的服帖。陈琳,父皇最信用的,服侍父皇也有十几年了,这会儿竟然一心跟着林姑娘去了。大明宫的人都快让他挑完了,朕也保不准这里没有。”
老太监笑道:“皇上圣明。像老奴一样的人不止老奴一个。林姑娘和老错也差不多,他们只做自己爱做的事儿,心胸坦荡。别人信服,那也是心存善念。才刚来的那个九儿,也是不可多得的可靠之人。原本是戴德最爱的,后来受了林姑娘的恩。日后有他服侍林姑娘,只怕比老奴还尽心,皇上大可放心。”
皇上挑着眉头,看了老太监一眼,极其好笑的道:“看样子你也变了,朕日后还是小心点儿。”
老太监摇头笑道:“皇上多虑了。这就走吧,别让他们久等了,有失皇上的气度。”
皇上深吸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在众人随扈之下,往麟德殿而来。刚到门口,就见黛玉等也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知道这一仗,究竟又怎么个打法?
麟德殿前,大皇帝刚到,就见另一旁佛爷手牵黛玉也来了,一下子眼睛都红起来。
也不宣也不召,佛爷和黛玉也不等,将其他众人留在殿外,随后便跟进去。殿门口的侍卫似乎看不见似的,也不拦着。过来将殿门关上,没过一会儿,就听得里头一阵大笑,笑声震天,放肆又畅快,肆无忌惮、畅快淋漓,听得外头众人目瞪口呆。
黛玉站在一旁,也有些吃惊,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笑的?偷偷打量一下麟德殿,偌大个正殿,奇怪,皇上就算要怪罪杀威,也不用摆这么大的谱呀?就他们两个人,怎么着都收拾拿捏了,这……暗地里摇头,没搞懂。
而且,今儿天气特别好,热日当头,地面如同着火一般,虽然才辰初,可已经能明显感觉到热气。殿内就在丹阶下还有近处放了几盘冰块,大概也只能是这一块凉爽些,再往远,就保不住了。这是后宫正殿,寻常的小朝会还有皇子加封等都在这里。太极殿是前宫正殿,只有大朝会以及盛大的事情,或者朝见外国使节,才到那里。
今日大皇帝去那里上朝,虽然看着奇怪,众臣还在猜测,但大皇帝已经明里暗里提到:玉符金册。只因来的不大正,因此不过先探口风,但毕竟是天大的事儿,故而才到那里,其实是搭个大台子准备唱大戏。那等重要的东西,是一定要告祭宗庙的,也好显显君威君德。
且说黛玉将四周暗地里打量一圈,几近空荡的殿内,除了冰盘,就只有御座和御案,以及两旁的几样东西。左右各有一扇门,门后应该是通往暖阁间儿的,以备更衣歇息之用。只是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再回过头来,悄悄看看大皇帝,还有佛爷……
自从他们随后跟进来,皇上就站在丹阶下,死死的盯着佛爷,两眼通红。佛爷也毫不示弱,抬头看着他,两人盯了好大一会儿,忽然都大笑起来。开始还有些心照不宣的嘲笑取笑,到后来,变成……还是心照不宣,但是渐渐放松下来,只觉得这事儿,有趣!好笑!大皇帝渐渐笑的前仰后合,摇摇晃晃跌坐在丹阶上。佛爷笑的轻松惬意,泰然自得,紧捏下目瞪口呆的黛玉的手,示意她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