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摇头道:“不过偶尔听得这个,只当是真的,真想去一看究竟。难道竟是有人虚构的?却是为何?听娘娘意思,他还有不少佳作?”
元春点点头,缓缓念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好一首动人的诗,用在此处,格外对景,元春的心也明白起来。
只可惜,佛爷对这些都不懂。便是刚才那个,也是因为要去上林苑春蒐,让人帮他找出来准备应景的。毕竟那时候人多,没准儿还会有谁要跟他结交,可他对中原许多事情还是不大熟悉,便是李青莲诗里的那些,他都没搞懂,因此临时抱佛脚,准备拿这个长篇大论来糊弄人的,好混淆视听,没想到却用到了这里。至于其他的,他可就实在不会了。
看佛爷没动静,似乎若有所思,元春只当他是尚未想到,或者此时此处不便多言。毕竟宫里人多口杂,戒备森严,凡事多有不便。但既然他并未反对,兴许是心中也有意:毕竟她如今青春年华,丰韵正好,而且雍容华贵,温婉端方,让人动心也很正常。如此想着,元春更是一抹桃红飞上脸颊,郎情妾意,风流无限,多好。
佛爷被这么意淫了一番,并不知道,想着来这里已经多时,看元春面带桃花,又不开口,等了一会儿只得起来道:“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儿我该走了。”
“等等……”元春从梦中惊醒,赶紧拦住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才道:“上林苑虽然比不上云梦,却也是个极难得的地方,若是你想去,我倒是可以一了你的心愿,让你见识一番。……算是……多谢你替我表妹治病,辛苦一趟了。”元春自圆其说道。皇上春蒐,临时驻跸,上林苑的守卫必定要比这里少得多。再则说那地方也比这里大,也没有后宫这么人多眼杂,连说个话都的担心,元春急中生智,赶紧提议道。
这倒是佛爷所始料未及的,低头沉吟了一下,应道:“多谢娘娘费心。令表妹的病还没好,娘娘的谢还不敢当,再则我无官无职,只怕……再说此事必定难办,可别为难娘娘的好。”
“只要你想去,别的都不用你操心,到时候自有人会带你去的。”见佛爷吞吞吐吐,元春心下得意,便索性慷慨起来,定要带他去才好。
“既然娘娘垂爱,我悉听尊便。只是到时候……我又如何确认呢?若是私进禁宫被发现了,我可难逃死罪,还请娘娘怜恤……”佛爷有点儿担惊受怕,又忍不住心中好奇,颇想去看看上林苑的胜景,因此也没了主意。
这倒是个问题,不能到时候随便有个人去找佛爷,佛爷都跟他去,那不是自己往死里送嘛。元春点了点头,起来来回踱了两步,忽然瞥见一旁古董架上一只腊油冻佛手,晶莹透亮,又小巧便宜,便指着那个对佛爷道:“到时候就以这个为凭。你且看仔细了。”
佛爷顺着元春的手,又近前几步好好的看过,倒是做工精细,栩栩如生,若是不经意间看见,还真能吓人一跳。如此佛门之物,佛爷自是见过,但都没有这个看着好,因此依旧忍不住啧啧惊叹,又问道:“这个……别人不会有吧?娘娘确保不会有人以桃代李?”
“别人?……你看仔细了,这是用上好的青田石雕刻的,又有历代高僧开光持诵,颇具灵气。寻常人家是见不到的。宫里也就只有这一个,还是早年一个得道高僧孝敬我祖母的。不过是看你气度不凡,到时候只是用来做个信物,还是要还的。”元春有些得意,虽然见过不少好东西,而且她也拥有不少,但都不如这个得她心意。自从有了这个,她似乎运气就特别好,事事顺心。更没想到还能遇见如此佳人,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是用这个好些。
看着元春的意思,一下子这么信任他,佛爷心下有些好笑,却还只不信,疑惑道:“这么贵重之物,娘娘果真舍得?我只是担心……”
“担心?你不想去看跟云梦一样的好地方了?还有,了了你的心愿,回来后你也要好好给我表妹治病,才不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冒险带你去。”元春道。
“既然这样,我听着就是。不过令表妹的病,我只能尽力,却不敢保证。”佛爷感激道。
元春点点头,也不勉强,看着将近晚膳时分,唯恐皇上过来用膳,或者被省昏的谁撞见,因此如此说好后便让一个小太监带着佛爷悄悄出宫去。
只等佛爷走远了,夏守忠才扶着一直愣在那里发呆的元春坐下来,疑惑的问道:“回娘娘,娘娘不是说好要问他的底细缘故的吗?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元春懒懒的坐下来,轻轻的叹着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佛爷牵着鼻子走。捧着刚沏上的香茶,淡淡的道:“他绝非一个寻常的神医,没那么简单。我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来,他又难对付,不如先让他走,回头再想办法吧。你也看到了,他日后还是会听我的。”
夏守忠困惑道:“回娘娘,他狂妄自大,娘娘还如此纵容他。不如责问他一番,知道事情的缘由就是了,又何必这么费事儿?我看他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
元春淡笑道:“你担心什么?不用多心,他神清气正,再责问大概也就那样。如今既然知道他喜欢那些地方,只怕也喜欢类似之物。不如投其所好,结交一下。将来不怕问不出他的底细,而且皇上也宠信他,咱们跟他交好,也算是在皇上跟前多了个倚仗,又少了个对敌,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的?你凡事也多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夏守忠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后宫不得干政,更不能私通外臣,若是贾府跟他交好也就罢了,娘娘怎么跟他好?想想还是不妥,劝道:“回娘娘,奴才愚笨。只是我看他绝非善于之辈,娘娘还是小心点儿的好,免得将来吃亏。”
“吃亏?”元春笑道,“吃什么亏?他能把我怎么样?你也度量大一点儿。他应该有些才气的,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宠信他,但这样的人也更能为我所用。家里那些人是靠不大住的,而且也不够,我还该有自己的人,才能坐稳我的位置。”这当然是指“皇后娘娘”的位置。
“好吧,既然娘娘心意已决,奴才听命便是。”夏守忠勉强应道。但心下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妥,但又说不出来,大概是一种感觉或者预兆吧。不过再不妥也不用担心,想他一个神医势单力孤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或者至少不能把宫里最受宠的娘娘怎么样。
“夏公公,你去安排一下,等咱们到了上林苑,你找机会悄悄的把他带去。我要再好好跟他谈谈。”元春细想了片刻,又吩咐夏守忠道。
夏守忠领命赶紧安排去了,要说这也不过是小事一桩,难不倒他的。
却说佛爷离开凤藻宫,缓缓的回到客店,脑子里一直都在揣摩元春的模样心思和打算,一边儿思量对策,等一脚跨进客店门口,见到小二赶紧迎上来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有了个绝佳的主意,不仅比先前那个还好,而且还能钳制皇上,日后行事也多个计较。想到这里佛爷脚步格外轻快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偏院而去。
小二随后跟进来,回头把院门关上,想赶紧打听个明白。自从佛爷跟夏守忠走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唯恐娘娘欺负他,他这个做兄弟的既不能袖手旁观,可又无计可施。这会儿虽然见佛爷模样轻松,一脸笑容,但没有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不放心。
这里才坐好,曲折和朱丹几个服侍佛爷梳洗更衣毕,就见倪二急急忙忙的撞进来,一身酒味儿,口齿不清的大叫道:“兄弟回来了吗?要不要紧?”
佛爷扶着他肩头坐下,一边儿笑问道:“二哥指得什么事儿?”
“别跟我装糊涂。早起听说又有公公来接兄弟,好像还是凤藻宫的,那里如今如日中天,可不大好对付,二哥我不放心,赶紧来瞧瞧。怎么样?没事儿吧?”倪二口齿不清脑子倒是没糊涂,一字一句说得有板有眼。心下大概还是惦记着佛爷之前说过要他们帮忙的事儿,因此格外担心些,唯恐兄弟有难,或者应付不来。
“二哥这么关心我,兄弟我先谢过了。也不是有事儿,也不是没事儿,总之就是那么回事儿。不过我刚才倒是有个主意,正要找你们两个商议,若是能行,我感激不尽,若是不行,我也不勉强,自然另想办法去。”佛爷笑道。一面又吩咐人准备晚饭,顺便在门口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