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吃了几盅,想出来走走,听见琴声,就过来了。刚才那几曲还好,宛转悠扬,还有一股自信自赏的感觉,很好;但后面这个就太悲了……时候不早了,爱妃怎么还没安歇?”大皇帝应道,言辞里对元妃没有跪迎行礼丝毫都不怪罪,反倒是款款情深,显而易见。
“……”元妃咽了一口唾沫,勉强应道,“回皇上,臣妾还不困,上床早了睡不着,还容易腰腿疼。”还容易浮肿抽筋,浑身难受,总之就是要等困了才能睡。
“哦,那就再坐坐……哎,殿里怎么就这几个人,其他人呢?”大皇帝打量了一下,疑惑的问道。该死的佛爷,只说万事俱备,东风也吹起,但要他自己来找,才能顺其自然。看着元妃是有点儿反常,可玄机到底在哪里呢?
“他们……回皇上,他们难得随臣妾出来一趟,这几天忙着收拾准备,也累了,臣妾便让他们都歇息玩耍去了。皇上有什么旨意吗?”元妃勉强按捺心神,极力搜索着话来应对。
“哦……爱妃要多注意身体,就这几个人服侍的过来吗?也不大合仪制。”大皇帝问道,忽然才想起来,殿下一旁还跪着个人,一直跪着那里就没动,还有股尿骚味儿飘过来,实在有些刺鼻,便赶紧问道,“他是谁,跪着哪里做什么?”
他?!……元妃嗖的站起来,使劲儿拽着袍袖,想要从里面掏出一篇答案来,却发现袖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得勉强应道:“他……回皇上,他是……神医,臣妾……最近身体不适,总是头晕难受……听说神医手段高明,臣妾表妹多年的宿疾都快治好了,臣妾让他来,给臣妾看看。也好让皇儿能安安稳稳的出世……”
“神医?……”大皇帝疑惑道,“什么神医,哪里来的?太医院那么多太医,爱妃不是还召御医看过几次了?有什么要紧的症候需要他来看?朕怎么没听太医奏报过?”太医院若是发现贵妃娘娘有治不好的病,早该上奏了。元妃私找御医,更报的快。
“……”元妃支支吾吾,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但还得勉强撑着,应道,“回皇上,这就是……皇太后下旨给臣妾表妹看病的那个神医,医术高明。臣妾也不是什么要紧大病,只是总觉得不舒服,因此御医大概也没在意。臣妾……正好听说,想看看她给臣妾表妹看的好不好,顺便……给臣妾看看……也没敢惊动太医院。”
哼……大皇帝心里暗哼了一声,看她的模样儿,不用说,玄机就在这儿,下一步就是挖开来看看了,大皇帝怀疑取笑道:“爱妃要看病,朕不知道,太医院也不知道,就私下里带人进来,好大的胆子啊!还真是体贴……老错,你一向自诩世外之人,见了朕都没行过这么大的礼,怎么……?咦?不对呀……你是什么人?说!”大皇帝猛的喝道。
地上跪着的那个怎么会是神医老错佛爷嘛!见了大皇帝都能吓得屁滚尿流的,一点儿气度都没有,身架子也要小两号,虽然穿着佛爷的衣服还有他的纶巾靴子,可……大皇帝心下暗笑,这等样人,也能装佛爷?连三分样子都没有!不过看他的衣服模样儿,应该就是佛爷的“东风”,抓住他往下挖……或者不用挖,问题已经够明显了!只看元妃还怎么应对。
“回皇上,他……就是神医,皇上不是还见过他吗?怎么……”难道不是?!元妃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再仔细看一下,就算他一直低着头,可哪里有那种傲骨和精气神,兲那!只觉得天旋地转,元妃一下子晕了过去。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到底该怎么办?!
“夏守忠!”大皇帝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抱琴,把元妃弄醒,朕有话要问。”
夏守忠……这会儿已经跪下去,回头看了好几次,一地的尿,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会是神医,难道那两个蠢材弄错了?还是……谁在中间做了手脚?!难道这是个设好的圈套?!不可能,夏守忠还想仗着元妃的势破釜沉舟,勉强应道:“回皇上,这是新来的……太监,奴才没说清楚,让娘娘弄错了。还请皇上恕罪!”说完不停的磕头。
“太监?”大皇帝冷笑道,站起来走到殿中间来,用脚踢了下夏守忠,又回头看看抱琴和元妃,见元妃已经醒转来,忽然严厉的喝道,“把这事儿说清楚,或可绕你不死!”
夏守忠趁刚才的功夫现编了几句,得瑟着应道:“回皇上,宫里大家都累了……人手不够,奴才临时找了几个人,就这个看着还合意,准备留下来……”
“噢?是吗?爱妃,是这样的吗?又不是神医了?!”大皇帝冷冷的问道。
“回……皇上……”元妃有气无力,对夏守忠的这个说辞,她毫无准备,也不知道该这么去回。只是,若是神医,她大概还能求情一番,混过去,最多就是被贬,毕竟私自带人入宫,可以算作谋逆,判死罪都不算重;现在又换成太监,那……是不是会好点儿呢?
看元妃极为勉强的点了点头,大皇帝冷笑道:“你……别跪了,你是太监吗?说!”
“回皇上……小民……小民幸三,不是……小民……”幸三,被吓了这半天,心下终于想起来,佛爷说要“有勇有谋”,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有勇有谋”他还不大清楚,但这会儿一定不能胆怯,或者该胆怯的已经胆怯过了,现在该看他的表现,为兄弟出力了。
“幸三?幸三是谁?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大皇帝也不让别人再开口,干脆问他。
“回皇上,小民,是客店打杂的,稀里糊涂就被带到这里来了。”幸三依旧跪着回道,心下却将这最要紧的几句话默念着,一定不能说错。
“竟有这种事情?你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这衣服朕认识,应该是老错的,怎么会到你身上,这么说来元妃应该当你是神医了;但他又为什么说你是新来的太监?你准备做太监吗?净身了吗?”大皇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凌厉的眼光扫过殿内每一个人,元妃噗通一声跪下去,凤藻宫其他人也不敢大意,五六个人都跪着。
“回皇上,小的……小的不想做太监,也不想净身,也没人说过这个,小的不知道。至于……这衣服……”幸三打起精神,刚起来又忙跪下去,将佛爷教的话意思不错的说出来,“回皇上,小的……小的一时贪念。大爷说要出门几天,让小的帮着看院子,小的看着他们都出了门,想起爷平时八面威风,神气活现,就将爷的衣服拿出来,穿……上……回皇上……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装给自己看,摆一回爷的威风。
回皇上……小的趁着夜里店里客人少,就到爷的院子里,穿戴整齐坐在那里打盹儿,也不舍得睡觉,不想脱。谁知道来了两个人,说是贵妃娘娘让他们来找小的,小的说小的不认识,他们不依,还说若是不听话反悔胡说,要给小的点儿厉害瞧瞧。小的……胆子小,怕事儿,还是不肯,他们就把小的绑来了。别的……小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回皇上,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贪心了……”说到后来悔恨不已,忍不住哭起来。
“你胡说,是你自己跟着来的。我们说明之后,你问我们要信物,拿到之后就跟我们来了。”旁边一个跪着的太监狗急跳墙,也不顾大皇帝在前,指着幸三道。
“别哭了,幸三,这话你又怎么说?”大皇帝见幸三只顾得哭,便打断他问道。
“回皇上……他们说是贵妃娘娘,小的不信……小的向来老实本分,又没得罪谁,就问他凭什么说是贵妃娘娘,别坏了贵妃娘娘的名声,小的不肯……后来,他们就拿出信物来,小的也不认得是什么东西,还是不肯……他们,他们……就威吓小的……”幸三一行哭一行诉,原本就有三分害怕,再加上三分担心,再加上平时练下见人说人话的本事,看着还挺像。
“元妃,这事儿你怎么说?是你要人去带他来的?那就不是什么太监了?”大皇帝问道。
“回……皇上……不……是,臣妾不曾要带谁来,不关臣妾的事儿。兴许是他们想做什么,问他们就是了。”私带外男,还是没净身的,还是贵妃娘娘要人,这罪过……元妃还能想的来,只是脑子已经乱了,不知道神医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胡乱应着。
“恩,好得很。你也不曾要带神医来?还是想悄悄的带神医进来?既然要请神医,告诉朕一声,未必就不行,为何要出此下策?”大皇帝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