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灏灏去了那里,天澈已经在了,餐桌上摆着一瓶红酒,他正在品尝,似乎神色颇有触动。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并没抱着孩子,进来的时候,碰到绮罗,绮罗很热情,说要帮她照顾孩子。
她想了想,自己跟天澈确实有些话要说,便没有推拒绮罗的好意。
绮罗没问她为何而来,接过她的儿子,说了个包厢号,说她走的时候过来接走灏灏就行了。
“坐。”
他没看向她,察觉到了她的进门。
她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也是,他在等的是自己,不会有别人错门而入。
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接着便陷入了沉默。
她有些吃惊,他看上去很憔悴。
头发凌乱,胡茬新生,慵懒颓废。
按理说北美市场的份额,他取得成绩还是不错的,怎会跟电视屏幕上的落差这么大。
不过那则新闻报导,应该是昨天的,今天她看到的,无非是重播。
“天澈,你是不是碰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了?”
不管是什么话题,需要有个人开头,她来,不是为了陪他一起沉默的。
“是啊,很困难,真的是无法解决。”
他大方地承认,口气较为艰涩。
他在商场上那一战赢得并不是很漂亮,没想到闻人臻察觉到了先机,转移了市场,没有跟自己硬碰硬,他还是有几分实力的,果真不容小觑,或许自己从商的经历少了他几年,所以没算全。
昨天他带客户去斐然,结果看到她自动上了闻人臻的车,而闻人臻抱着灏灏,那场景,看得他心里一阵窝火,很像是一家三口。
夜幕之下,有几分温馨,又在那三人之间隔出了生人勿近的几道墙,硬生生地将他给拦截于外。
在他去美国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何时,这般的要好了?
闻人臻这个卑鄙的家伙,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还有小昕,明知道接近那个人有危险,为何还是愿意冒险靠近。
难道……
那个不好的念头,他当即就否定了,然后纠结出了一个理由,那便是闻人臻定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逼迫了小昕。
“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够帮你解决。”
她组织了下语言,对他的感情,她是无以回报了,但是他过去帮了自己那么多忙,若是他开口的话,她肯定义不容辞会帮忙的。
欠下不可弥补的,便选择可以弥补的方法去替代补偿。
“确实只有你能够帮我解决。”
两个人各怀心思,冷天澈盯着季璃昕的眼神里,有两头困兽在挣扎。
他的声音低缓,却听的有人心头一紧。
他看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他修长手指在餐桌上一下一下的扣着,好一会儿,他勾了勾嘴角,打破了僵滞的氛围,“感情。”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迟疑地看着他,语句给出的倒是极为肯定,“对不起,我给不起你要的。”
“能不能换其它的?”
明知道得来的是拒绝,为何他还是不死心呢?偏要在自己早已千疮万孔的心房上再狠狠扎上几针方才罢休。
“不能。”
这一刻,他也答得极为肯定。
就算她给不起自己所要的,他也要她欠着自己,因为这样,他方才在她的心头占一个位置,即便她给的,不是很大块。
他微微沉下了嘴角,她岂会让她还清呢?若是无法还清的话,他要她这辈子,都欠自己,至死都要她记得自己的情。
“为什么?”
他失笑,竟然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别告诉我感情是无法勉强的之类的,我陪我妈看肥皂剧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他不经意抬眼,补充道。
心里涌现的是无尽的悲哀,有多少个深夜,只要闭眼想到她,灵魂深处便会颤栗。那是一种排山倒海般的颤栗,足以湮没一个人的身心,甚至吸取一个人的灵魂。“明知道没可能,就别给别人奢望。”
她的周身都散发着有些无奈。
闻言,他的脸色一滞,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她的话,他全然没料到。
明知道没可能,便别给人奢望。
呵呵,她说这话,不是太迟了吗?
在他弥足深陷以后,太迟了,真的是太迟了。
他不禁微眯起眼,细究般看看她,嗤笑出声,“你给过我奢望。”
“所以我说对不起,所以我想偿还。”
其实她可以否认的,毕竟她从未给过他承诺,但是那层暧昧的纸层,一直没被戳破,导致演变成如今这种她也不愿意乐见的局面。
但是到底谁该为这结局买单呢?
分不清的,每个人都要负责任的,全然推到她身上来,似乎……
冷天澈知道若是当初她拒绝自己,他也不会放手,唯今,一直责难于她,呵呵……
可是,他的心,真的很难受,谁来拯救他脱离苦海?
“天澈……”
那么一刻,他脑中是空白的,没有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也无法分辨她的语调是否悲伤。
他无法思考,久久僵坐着,快要成为雕像。
来的时候,他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冷天澈,赌上最后这一次,输了就松手吧,别再爱了,那玩意太痛苦了。
是啊,爱情那玩意,真的是太过痛苦,从沾上它那一刻起,他便迷失了自我。
但是,依旧心甘情愿为其沉沦。
如今,他需要正视起来,不能一味的沉迷其中……
他甚至步入了一个误区,执着到疯狂,隐忍到极致,可是得来的还是她凿凿而冰冷的拒绝。
母亲说,澈儿,若是爱得太过痛苦,就松手吧,别勉强她人,也别为难了自己。
爱情不是占有,也不是救赎,无爱不承欢。
我不求你放过别人,我只求你放过自己。
那个刹那,他神智都被勾走了,只觉得颓然无力。
那个时候,母亲痛苦,因为她想念父亲,而自己比她还要痛苦,抱着头,每一个字都说的挣扎,“妈,我爱她,为什么她不爱我?”字字泣血,催人泪下。
得来的是母亲的一句带了伤感的回应,“澈儿,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没有客随主便之礼,所以,世上没有一种爱情不凄惨,没有一种爱情不荒谬。”
“澈儿,你可以不信命,但是你要相信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悲欢跟结局早已注定。既要记得爱情是两个人的战争,若你身在局外,饶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有人心疼。你若是还心有不甘,可以放手一搏,没有结局的纠缠不休最痛苦的莫过于你自己。”
最近,他真的觉得很累,来自父母的,来自工作上的,还有对她的奢望,一样一样几乎快要击垮了他。
他本想等到她结婚才放手,但是最近这念头没以前那般的强烈了,也能是真的累了的缘故。
他望着她,眸色深沉,旋即自嘲地牵动唇角,自己竟然比宋柯先松手,比宋柯先清醒。
背水一战,伤的最深的还是自己。
他又喝了几口酒,呛辣的酒味让他愣了愣,胃都要掏空了似的,火辣辣的一阵灼烧。
“我一直在试图靠近你,只是你有意无意,同我拉开些距离。”
他握拳,憋了半响,胸口窒闷得很,心里的苦渗到唇边。
略略牵动了下嘴角,可惜笑得比哭还丑,罢了,谁会在意他的恼怒,谁又会在意他的感受,作茧自缚的,从来都是自己。
纵有千般不平,终究化作苦涩萦绕于心尖。
她抬起脸,望进他幽暗的瞳孔,她不知他对自己的爱,已经浓郁到这等地步了。她跟蜗牛一般蜷缩在坚硬的壳里,不知道外头的风云诡谲。
他的苦笑,让她的心口仿若被燃烧殆尽了一般,那些泛起的氤氲迷雾,在刹那统统灰飞烟灭。
她想说些什么,为何如鲠在喉,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的温柔,仿佛在说着世上最蛊惑的魔咒,“依赖我不好么,我会宠着你,我会爱着你,我会给你世界上你想要的一切。”
天澈,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聪明如她,即便他不点破,她也是明白的。
只是,他这样沉重的爱,他给的起,他愿意给,她她又如何承受得起。
他有片刻的怔忡,“我一直想,你不愿意往前,那我就紧随其后,毕竟,如果两个人都放弃,那么我们就真的完了,就算你抗拒,至少我还坚持着,我们就还有希望。我真没觉得累,时间再难熬,也不过下半辈子都跟你耗上了,如果你爱的是我,那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我妈求我放过我自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才叫放过我自己?难道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他的手,握得死紧,以至于,关节处,泛起骇人的灰白。
这一刻,她不忍打断他的低诉了。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将他逼到了这个角落,这个一直让她心生温暖的男子,在美国的三年里,对她呵护备至。
“我守了你那么多年,我一点也不想松手,我真不想松手,可是你还是无动于衷,连我吻你你都抗拒,我明知道你不会因为愧疚接受我,还是傻傻地围着你转,想要把你逼疯,跟我一起堕落地狱。我想以后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相处久了就会爱上我。可你却一次次将我推离,你其实是恨我的死缠烂打不识相的吧,只是你开不了口。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