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让爱一路陪伴:灾后心理救助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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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成人篇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汶川地震。自从那一刻起,我的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我的亲人离开了我,我的朋友生死未卜,我的孩子仍在昏迷,我的家只剩下一片废墟……余震一次又一次,我好担心这样的地震会再度发生,担心自己或亲人会再受到伤害,也害怕只剩下自己一人生活……我问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疯了?我还有能力继续生活下去吗?”

在灾难发生之后,我们可能会经历家园的丧失、亲人的伤亡或是自己身体的伤残。灾难的幸存者常常会在未来数周内产生以下一些身心反应,每个人的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是,所有这些在灾难后出现的反应都是正常的,是人对于非正常的灾难的正常反应,大多数人在灾难过去数月之内这些反应都会得到缓解。

这些心理反应与身体症状包括:

你可能会有以下的担心及感受

担心自己会崩溃,担心无法控制自己。

感觉一切都静止了,周围发生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创伤事件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出现,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最恐惧、最悲伤的画面。

觉得世界末日到来或一切转眼成空。

觉得无助,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

觉得人好脆弱、人生无常。

很担心地震会再发生。

害怕自己或亲人会受到伤害,害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感觉前途渺茫。

期待赶快重建家园。

思念逝去的亲人,觉得很空虚。

为亲人或其他人的死伤感到很难过、很悲痛。

心里觉得很空虚,一直想着逝去的亲人,无法想别的事。

一想到亲人所受的苦难,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觉得上天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不公平。

恨自己没有能力救出家人。

希望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亲人。

觉得对不起家人。

不断地期待奇迹出现,却又一再失望。

除此之外,你也许会对于救灾行动有怨气,你会觉得

救灾的行动怎么那么慢。

怨恨救灾人员没有尽力抢救。

救灾人员的处理方式让我很生气。

觉得别人根本不知道我的需要及感受。

伴随这些心情与感觉,你可能会有以下的身体症状

常常流泪。

麻木。

疲倦。

失眠。

做噩梦。

心跳突然加快。

肌肉疼痛。

健忘。

易怒。

注意力不集中。

呼吸困难。

心神不宁。

晕眩。

发抖。

胸口郁闷。

月经失调。

我们一定要知道,经历大灾难后,大部分人会产生以上的感觉,这是正常的反应。不要因为有了这些反应,就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生活下去了,就认为自己已经“疯”了。记住,你没有!

这种出现在灾难后的心理反应,在心理学上称为“创伤后应激反应”。

我们这本小册子会告诉你,如何使自己走出地震带来的心理困境,如何帮助自己的家人、朋友、孩子、邻居、学生走出他们的心理困境。

惊天动地的“5·12”地震灾难发生后,救死扶伤,安置灾民,以及各项灾后重建的工作已在全国人民不分你我的全力援助中展开。与此同时,另一项同样重要的或者更重要的任务,也已悄悄拉开序幕,有待更多专业工作者的爱心奉献——那就是针对所谓“创伤后应激障碍”开展心理辅导。

不只儿童和青少年有心理适应的困难,成人的哭泣、呆滞的眼神,对未来的茫然,凡此种种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方式。

什么是创伤

统计显示,人口中有70%以上的人都可能遭遇过一次足够称得上为创伤的事件。而所有的人只要经历过重大创伤事件,都有可能产生一些相关的心理方面的问题。经历下面的一些创伤事件,则个体更易产生不良心理反应。

战争——暴力与死亡影响了士兵和平民,尤其那些经历折磨或当战俘的人。

强奸和乱伦——这两种情境下都表现为一种无助与恐惧,尤其当受摧残的是儿童时。

儿童受虐——儿童可能会认为自己就应该受到摧残。

内乱——受害者或目睹惨状的儿童的恐怖感。

自杀或谋杀——生还者可能会感到愤怒与无助。

交通事故——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惨剧,可能会伤及许多人。那些生还者可能会自责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

自然灾害,如洪水、地震、飓风等——这些事件可能会摧毁家庭以及家庭成员的生活,让人们感觉到无奈。

紧急事件处理人员,如消防员、警察、护理人员——这些人目睹着恐怖的场面,并从情感上受到了深刻的影响,而且他们还不得不天天目睹这些内容。

从以上的列举中可以看出,可称为创伤的事件是非常多的,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能遇到。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人的发展与成长其实也是在经历创伤,然后在克服它的过程中逐步完善起来的。这次大地震,不论是对经历灾难的人们,还是对参与救援的人们来说,都是一次非常大的创伤事件。

经历创伤,我们会怎么样

经历创伤会使人的观念发生改变

原以为这些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随时可能发生。

原以为世界是很安全有序的——无法预料。

原以为这个世界是公正的,善有善报,对人有基本的信任——对别人的信任度降低。

这些信念的改变可能会导致人们近期和远期的心理障碍。

(一)急性应激障碍

急性应激实际上是灾害发生后几乎立即出现的心理反应,通常持续几小时到几天便迅速恢复,但心理社会干预十分必要。

应激源可以是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创伤体验,如自然灾害、事故、战争、罪犯的侵袭、被强奸等对个人安全或尊严的严重威胁,也可以是个人社会地位的急骤改变,例如同时丧失多位亲人或家中失火。

身体健康状况差的人更容易发生急性应激障碍。典型的表现是最初出现“茫然”状态,轻度意识模糊、注意阈限狭窄、不能领会外在刺激、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不认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也有可能发生逃跑、神游、行为盲目。常存在心动过速、出汗、面赤等植物神经紊乱症状。这些表现多在2~3天内消失,若应激因素逐渐消失,症状在3天后也会变得轻微。急性应激障碍的人在恢复正常之后,对于当时的情况常常会有部分或完全的遗忘。

急性应激障碍可能出现的症状

有强烈的害怕、无助感或恐惧反应。

麻木、与环境脱离或缺乏情绪反应的主观感受。

对周围环境的觉察能力减低。

现实解体(感觉世界是不真实的)。

人格解体。

分离性遗忘(如不能回忆地震的重要细节)。

反复地出现一些关于灾难的痛苦记忆或体验,或者看到地震事件的提醒物时感到痛苦。

极力回避能唤起地震回忆的刺激(例如,思想、感受、谈话、活动、地方或人物)。

明显有焦虑或警觉性增强的症状(例如,失眠、易激惹、注意力难以集中、过度警觉、惊跳反应过强、坐不住)。

(二)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是属于灾难性打击的远期心理功能障碍。表现的症状和急性应激障碍大致相同,但是持续的时间很长,可以长达多年,而且创伤性刺激发生后一个月才会发病,常常容易被忽略。特点是反复出现创伤时体验、噩梦,或产生“触景生情”的痛苦,明显不能适应社会,出现许多不符合社会准则的表现,而且还常常伴有继发的心理障碍,在工作、婚姻生活中都可能出现问题。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

经历强烈创伤后,如果有下列三组症状群中的一定数量的症状,就需要寻求专业的心理救助。

再体验(病理性闯入体验)症状:

反复地、不自主地出现对地震的痛苦回忆,包括与事件有关的想象和思维。

反复地、痛苦地做关于地震的梦。

有仿佛地震正在重现的行动和感受(包括再体验,情景闪回发作)。

遇到与地震有关的人、地点或提示时,有强烈的精神痛苦感。

遇到与地震有关的人、地点或提示时,有躯体反应(如发抖、寒战、心跳加快)。

逃避和麻木症状:

极力回避与地震有关的想法、感觉或言语。

极力回避能唤起地震回忆的活动、场所或人物。

与家人和朋友疏远、脱离,情感麻木;周围人也能感觉到这一变化。

对以前喜欢的一些活动不再感兴趣或很少参加。

不能回忆有关地震事件的一些重要细节。

对未来失去信心,认为生活中某些重要目标再也不能实现(例如结婚、为人父母或长大成人)。

过度警觉症状:

入睡困难或易醒。

发怒或易激惹。

难以集中注意力。

过度担惊受怕。

(三)适应障碍

这是指一种出现于对明显生活改变或应激性事件的后果进行适应期间,感觉痛苦和情绪紊乱的状态,通常导致无法正常工作,不能独立生活或适应社会。症状包括抑郁、焦虑、烦恼、不安等情绪障碍;感到对现实处境不能应付,无所适从,活得太累,能力下降;不愿与人交往,退缩;睡眠不佳、食欲不振等生理功能变化。时间一般不超过6个月,由于经过调整建立了新的适应,精神障碍随之消失,社会功能恢复。

在灾难过后,值得特别关注的是急性应激障碍和创伤后应激障碍,早期应关注急性应激障碍,一个月之后则应该关注创伤后应激障碍。在长期的心理重建中,创伤后应激障碍尤其值得重视。

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人类对抗剧变后的一种自然反应。通常出现在事变后的两周内,而在3到6个月后,慢慢减轻症状,逐渐恢复调适。因此“迅速介入”和“危机处理”两个原则极为重要。

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人类企图压抑恐惧反应,而又忍不住不得不想的结果(这是因为当刺激过大时,会产生“异常记忆”,也就是在脑内深处的海马回之处,留下“铭刻性记忆”,以致每当相似线索触动时,它便会在当事人的眼帘或脑海中出现如放映电影一般生动的画面,重演当时恐怖的现象)。这种生理上持续性和全面性出现的过度亢奋现象,不但使幸存者陷入极端敏感与恐惧的状态,而且会以一种或两种特定的重复的形式做噩梦。因此在这段时间,噩梦与“夜惊”(半夜惊叫着醒来)都会时常发生。类似的现象包括“睡不安稳”或“难以入睡”。儿童如果在这个时期做游戏,会失去平常愉快的色彩,而带着严肃表情(主题)进行一些重复性扮演。成人们事后则往往采取“逃避”的反应,意即力图将生活扳回常轨,而不愿再去面对、思考或讨论当时所发生的那件事。这对“重整家园”的目标来说也许是有用的,所谓“化悲愤为力量”。但如果过分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表达或发泄一些负面情绪,如害怕、忧郁、灰心或绝望、生气,则这种“过分适应”的状态可能是表面的和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没被处理的情绪终将如水管的漏洞一般,会以更大的能量借机爆发出来。

哪些人是创伤的高危人群

“虎口脱险”的幸存者,美国“9·11”事件中就有近三分之一的幸存者患上了此症。

死难者家属及朋友,他们都会经历相似的心理历程:震惊、否认、怀疑、恐惧、愤怒、痛苦。

前线救援者、媒体工作者等事后介入现场的人群。

敏感、存在个人创伤的人,特别是女性。他们透过二手消息或经由媒体得到信息,虽然人不在事发现场,但由于比较敏感,所以也像亲临其境般感到不安,出现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什么是哀痛,哀痛会如何发展

如果我们对于哀痛的历程有更多的了解,或许也可以帮助我们去接触哀痛者的内心世界。但是我们并没有忘记,每一颗心灵、每一个内在世界、每个人的哀痛历程都是独特而无法依照公式去了解的。

每一段哀痛历程都是沉重的,如果亲人的死亡是突如其来的、完全在意料之外的,那么这样的冲击往往较可预期的死亡(如亲人是因为癌症病故等)更加令人难以承受,也使得哀痛反应可能会更强烈,哀痛的历程会持续更久,而这次大地震所造成的意外死亡正是如此。

在面临亲人突然之间死亡的事实时,哀痛者通常会先感觉到震惊,且对这样的事实感到难以置信,许多人在这时候情绪上会暂时陷入麻木的状态(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什么了)或是思想上暂时地陷入混乱、没有办法思考的状态,而觉得不知所措。

通常这样的状态并不会持续很久,而接下来难过、悲伤的情绪会一涌而出,哀痛者在这个时候会开始哭泣,并陷入极度悲伤的情境。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日子里,哀痛者会出现强烈的失落感,情绪持续低落,陷入毫无食欲、无法集中精神、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等等类似忧郁的状态。

然而哀痛者在思绪中会充满着对死去亲人的强烈思念,强烈希望能再看看已故的亲人,再听听已故亲人的声音,于是哀痛者经常会发呆,整个心灵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或是经常会对着死者的照片或遗物说话。也因为对亲人的朝思暮想,许多人在这段时期会经常在睡梦中梦到死去的亲人,在梦醒时失望地发现那只是梦境不是事实而悲伤不已。

这段时期失眠的困扰也常常出现,哀痛者可能会难以入睡,或半夜会醒过来好几次,或是入睡后会早早就醒过来而无法再入眠。

哀痛者的悲伤一方面是因为重大失落后的心理反应(永远地失去心爱的亲人了);另一方面也掺杂了当哀痛者想到亲人不幸的悲惨命运(如想到孩子在人生才开始的时候却被夺走了生命;想到家人好不容易辛苦了大半辈子,才要开始享受时却死于非命;或想到老人家无法寿终正寝)时的哀伤;以及想到亲人在意外惨死的过程中所经历的极度惊恐害怕,因而感同身受地感到痛苦与不忍。

自责、歉疚、罪恶感等感受也可能会出现:有的哀痛者会怪怨自己当时没有尽力去救出死者而自责不已;或者会心存歉疚:为什么亲人死了,而自己还活着;或是会在脑海中不断悔恨着:要不是我叫他去做什么(或是没有叫他去做什么),或许亲人就不会遭遇这场劫难了,而认为是自己害得亲人丧失了性命。

在哀痛的历程当中,哀痛者常常也会出现仿佛亲人并未真的死去,仿佛那场灾难以及亲人的意外死亡并不曾发生的感觉。于是有的时候,他会感觉到仿佛亲人还在世,甚至会出现听到亲人声音的错觉,或仿佛在人群中遇见了熟悉的身影而以为是已故的亲人。但是,尽管思念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会有这些错觉甚至幻觉的出现,然而,在正常的情况下,哀痛者本身也知道那些只是错觉,并不是真实的。

通常哀痛历程会持续6个月到1年的时间,在这1年的时间里,每逢重大的节日或是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如过年、端午节、中秋节、死去亲人的生日或自己的生日,以及结婚纪念日等等),哀痛者会特别想起过去与死者在一起度过这些日子的种种情景。毕竟,这是多年以来哀痛者第一次在失去对方的情况下度过这些让人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节日,而过去的一些记忆的浮现也会让哀痛者在这些日子里感到格外的感伤。

随着时间过去,正常的情况下,哀痛者的忧伤会逐渐平复。逐渐地,哀痛者的生活功能也会渐渐恢复,也不再那么退缩隔离,而逐渐地恢复了与他人之间的互动,并开始重新投入已停止好一阵子的嗜好活动。仿佛时间医疗了悲伤,哀痛者也就逐渐地从悲伤哀痛的历程中复原了。

在我们了解了哀痛的正常反应后,在陪伴哀痛者或自己就是那个哀痛者的时候,我们虽然会感到不忍,会陪着他(她)难过,或者自己陷入深深的痛苦,但却不至于感到不知所措和无助。大部分的哀痛者是能够在家人亲友彼此的陪伴下(家人亲友彼此都在经历哀痛的历程),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地走过忧伤的,并不需要去寻求专业心理人员的协助。

对于哀痛的误解和正确的态度

对于哀痛的误解

我永远无法走出这样的阴影。

只有时间会冲淡不幸,治疗一切。

保持忙碌,悲伤自然过去。

换个环境,避免触景伤情就可以。

痛苦只能自己承担,没有人可以帮你。

我的悲伤不算什么,别人还有更不幸的。

我必须坚强,难过只会越陷越深,更难自拔。

既然事情无法改变,难过也没有用。

正确的态度

我可以通过哭泣与他人的支持走出阴影。

只有当我愿意把不幸整合进入我的生活,愿意经历哀悼的过程,温和地舔自己的伤口,才能走向治愈之路。

逃避只会延缓伤痛的恢复。

必要时改变环境或许有益,但仍需容许自己哀悼。

公开说出我的悲伤或痛苦有助于治愈,或者我可以寻求心理咨询治疗等专业人员的协助。

我的悲伤是重要的、真实的,需要疼惜。

痛苦是自然的反应,流泪有助于哀伤的释放。

难过与哭泣是走向心理康复的过程。

哪些哀痛者需要向专业人员求助

前面我曾经提到,对大多数人来说,在亲人过世后出现的哀痛历程是人类心理在面对重大失落时的必经过程,而且,对于大部分的哀痛者来说,如果能够在家人亲友彼此的陪伴下,随着时间的过去而逐渐地走出忧伤,那么这样的过程通常并不需要去寻求心理专业人员的协助。但是如果哀痛者因为过度的悲伤、绝望而产生自杀意念,或是正常的哀痛历程演变成为忧郁症时,往往就需要寻求专业人员的协助处理了。

当哀痛者产生自杀的念头时

如前所述,虽然哀痛者在经历哀痛的过程中会出现悲伤、情绪低落、食欲不佳、失眠等等状态,同时也会觉得人生已经失去了意义,了无生趣,生不如死,甚至会表示希望自己当时也跟着死去的亲人一起离开人世间就好了,但是在一般的情况下,哀痛者并不会产生想要将自杀付诸实施的念头。然而一旦哀痛者产生自杀念头时,陪伴者就必须提高警觉,并积极地协助哀痛者寻求专业人员的协助处理。

如何能及早发现哀痛者的自杀意图呢?通常在哀痛者反复地表示活着没有意义,频频叹息生不如死时,或者在言谈间透露出想要趁早解脱,好与死去的亲人在天上重逢时,我们就要警觉哀痛者是否已经有了自杀的念头。这时候可以用关怀的口吻去询问哀痛者是不是想到要去自杀,如果对方承认已有自杀的想法时,可以再进一步地去了解是否已经想到要用什么方法自杀,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自杀的计划(如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在哪里自杀等),以及是否已经写好了遗书等等。

另外,当哀痛者在言语间直接地透露出想要自杀的想法时,我们也要正视其自杀的可能性。有的人以为,如果一个人自己提到想要去自杀的想法时,通常说出来的人并不会真的去采取行动,这里要特别强调这是个错误的想法。当一个人主动提及厌世、想要寻死的念头时,绝对需要我们进一步去注意、去了解关于他可能去自杀的危险性。此外,当哀痛者开始交代后事,或出现一些反常的行为时(如把家中仅剩的财物赠送给亲友时,或把孩子托给亲友照顾表示要出远门时,或是开始去询问一些关于死后的保险金等问题时),我们也要想到其自杀的可能性。

一般人在看到自己的家属或亲人心情非常沮丧、低落时,虽然会担心他(她)是否会以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生命,但总会顾忌谈到自杀的字眼,甚至害怕因此反而增加了哀痛者自杀的可能性。但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除非家人是以一种嘲笑、羞辱或激将的口吻来谈论哀痛者自杀的想法),相反,在这个时候,如果陪伴者能以同理关怀的态度来询问哀痛者是否有自杀的想法时,这样的做法反而能帮助我们及时发现哀痛者的自杀意图。当然接下来,就要积极地协助哀痛者去寻求专业人员的协助了(可以找的资源包括各医院精神科门诊、心理咨询或心理辅导机构等等)。

我们要了解,正在经历哀痛历程的人是属于自杀的高危险人群(相比较一般的人来说,他们自杀的可能性的确是比较高的,统计数据显示的确如此),所以对于陪伴者或心理辅导义工而言自然应该去注意哀痛者自杀的可能性。而另外有一些会使得自杀危险性增加的因素,如当哀痛者在意外中死去亲人的人数不止一位时,或是哀痛者在遭遇严重的灾难之后,因为家庭的瓦解而缺乏稳定的家庭或社会支持系统时,或是哀痛者长时间地处在自我封闭、与社会严重疏离的情况下时,哀痛者以自杀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生命的危险性也会跟着升高。所有这些可以作为评估自杀可能性时的参考。

当哀痛转变为忧郁症时

另一个需要专业处理的情况是,当哀痛者在哀痛的历程中出现了忧郁症。

在正常的哀痛历程中,哀痛者会有强烈的失落感、持续的情绪低落、毫无食欲、无法集中精神、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等等类似忧郁的状态。但这样的情况与忧郁症仍是有所区别的。通常哀痛者在经历哀痛的过程中,虽然感到悲伤、情绪低落等,但并不会出现明显的自我价值感丧失的情形。然而在忧郁症的情况下,个案案主往往会出现自我价值感明显丧失的情形,他会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一无是处、毫无价值的人,他会对自己感到鄙视、不屑。除此之外,在忧郁症的情况下,个案案主在言语及动作方面也可能会变得反应迟缓(正常的哀痛历程中,人们也会因为情绪低落而少语、不想跟人说话,或因为思念死去的亲人而经常沉浸在回忆中,因为过度的专注出神而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对他说话,不过哀痛者说话时虽然语调哀伤,谈话的过程却不会出现明显的反应迟钝的现象),并可能出现强烈的罪恶感,以及自杀意念等等。

一旦哀痛者的情况已经超过正常哀痛历程的状态,而到达了忧郁症的程度时,就必须寻求精神科医师的专业协助了。前面也提过,在处理方面,虽然哀痛者在哀痛历程中会出现极度悲伤的情绪,但并不建议给予抗忧郁药物来减轻其忧伤。但是一旦哀痛者的情况已经由哀痛历程演变成为忧郁症,往往就需要接受抗忧郁药物治疗或是心理治疗了。

除了自杀的可能性与忧郁症之外,还有一些异常的哀痛历程是值得特别注意的。如果没有经过适当的处理,这些异常的现象很可能会发展为其他心理上的后遗症。所以,对于异常的哀痛历程多一些了解,可以帮助我们防患于未然。

持续地否认亲人死亡的事实

首先要注意的情况是,哀痛者迟迟无法接受亲人死亡的事实,并对亲人死亡的事实持续予以否认。当面临亲人突然之间死亡的事实时,人们通常会先感觉到震惊,且对这样的事实感到难以置信,但通常这样的否认期并不会持续太久,接下来会面对痛苦的事实而进入悲伤的阶段。然而如果哀痛者迟迟没有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反而是心情显得过度平静,或甚至表现出不符合常理的愉快的心情时,通常这反而是值得我们去注意的状况。因为个案案主可能在心理上仍停留在否认的过程,他(她)持续地不让自己相信亲人的死亡是一个事实。因为亲人突然死亡的事实所带来的震惊与痛苦,远远超过了他(她)所能承受的限度,他(她)的心理无法承受这个事实,于是他(她)“必须”拒绝去相信这个痛苦的事实,否则他(她)可能会彻底崩溃。结果是他(她)的心理持续地去否认这个事实,并且让亲人死亡的事实彻底地被排除在意识之外。如果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他(她)仍然持续地否认这个事实,那么值得担心的是,他(她)可能持续地去否认这个不幸的事实,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几年,甚至是一辈子。

延迟的哀痛历程:情绪隔离、情绪压抑

有些哀痛者虽然没有完全地否认亲人死亡的事实,却在情绪上显得过于平静,或过度地压抑悲伤的情绪。这也是值得我们注意的状况。

对于悲伤情绪的过度压抑,或把忧伤的情绪隔离到意识之外,反而可能让哀痛者无法开始进入正常的哀痛历程。

在这次大地震的幸存者中,许多人所受到的是双重的心理创伤:惊吓与悲痛。惊吓是因为自己在地震当时面临极恐怖的威胁,悲痛是指亲人的死亡与家园的毁灭。而因为过度惊吓所导致的心理麻木或疏离的现象,同时也会使得个案案主情绪的表露能力受到严重的阻碍,进而将导致整个哀痛历程的延迟与障碍。

对死者的病态认同

前文提到,哀痛者可能会出现一些仿同的行为,例如去穿死去亲人的衣物,戴亲人心爱的帽子,模仿已逝者的说话口吻,或热衷从事死者生前喜欢的活动等等。就心理上的意义来说,哀痛者乃是在下意识中借着这样的方式来维系心中与已逝者的联结。但是如果类似的仿同行为已经干扰到了个案案主的正常生活功能,例如使得个案案主活在一个不真实或角色混乱的世界里时,也是需要专业处理的。

无法逐渐复原的哀痛历程

如果哀痛者在一两年之后,仍明显地处于沮丧、忧郁、自我封闭、与外界脱节的状态中,或仍持续有着强烈的罪恶感,生活或工作功能无法逐渐复原时,也应该寻求专业协助。

以上提到了在哀痛历程中需要专业处理的时机,希望可以帮助陪伴者了解,在什么时候需要协助哀痛者去寻求心理专业人员的协助,也希望因此能预防更多的不幸或后遗症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