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文新课标必读-水浒传精选
18145300000012

第12章 吴用智取生辰纲(1)

话说当时公孙胜正在阁儿里,对晁盖说这北京生辰纲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只见一个人从外面抢将入来,揪住公孙胜道:“你好大胆!却才商议的事,我都知了也。”那人却是智多星吴学究。晁盖笑道:“教授休取笑,且请相见。”两个叙礼罢,吴用道:“江湖上久闻人说入云龙公孙胜一清大名,不期今日此处得会!”晁盖道:“这位秀士先生,便是智多星吴学究。”公孙胜道:“吾闻江湖上人多曾说加亮先生大名,岂知缘法却在保正庄上得会。只是保正疏财仗义,以此天下豪杰,都投门下。”晁盖道:“再有几个相识在里面,一发请进后堂深处相见。”三个人入到里面,就与刘唐、三阮都相见了。

众人道:“今日此一会,应非偶然,须请保正哥哥正面而坐。”晁盖道:“量小子是个穷主人,怎敢占上!”吴用道:“保正哥哥年长,依着小生,且请坐了。”晁盖只得坐了第一位,吴用坐了第二位,公孙胜坐了第三位,刘唐坐了第四位,阮小二坐了第五位,阮小五坐第六位,阮小七坐第七位。却才聚义饮酒,重整杯盘,再备酒肴,众人饮酌。吴用道:“保正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脊上,今日我等七人聚义举事,岂不应天垂象!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前日所说央刘兄去探听路程,从那里来,今日天晚,来早便请登程。”公孙胜道:“这一事不须去了,贫道已打听知他来的路数了,只是黄泥冈大路上来。”晁盖道:“黄泥冈东十里路,地名安乐村,有一个闲汉,叫做‘白日鼠’白胜,也曾来投奔我,我曾赍助他盘缠。”吴用道:“北斗上白光,莫不是应在这人?自有用他处。”刘唐道:“此处黄泥冈较远,何处可以容身?”吴用道:“只这个白胜家,便是我们安身处,亦还要用了白胜。”晁盖道:“吴先生,我等还是软取,却是硬取?”吴用笑道:“我已安排定了圈套,只看他来的光景,力则力取,智则智取。我有一条计策,不知中你们意否?如此如此。”晁盖听了大喜,攧着脚道:“好妙计!不枉了称你做智多星!果然赛过诸葛亮!好计策!”吴用道:“休得再提,常言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只可你知我知。”晁盖便道:“阮家三兄且请回归,至期来小庄聚会。吴先生依旧自去教学,公孙先生并刘唐,只在敝庄权住。”当日饮酒至晚,各自去客房里歇息。

次日五更起来,安排早饭吃了。晁盖取出三十两花银,送与阮家三兄弟道:“权表薄意,切勿推却。”三阮那里肯受?吴用道:“朋友之意,不可相阻。”三阮方才受了银两,一齐送出庄外来,吴用附耳低言道:“这般这般,至期不可有误。”三阮相别了,自回石碣村去。晁盖留住公孙胜、刘唐在庄上,吴学究常来议事。

话休絮烦。却说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了十万贯庆贺生辰礼物完备,选日差人起程。当下一日,在后堂坐下,只见蔡夫人问道:“相公,生辰纲几时起程?”梁中书道:“礼物都已完备,明后日便用起身。只是一件事,在此踌躇未决。”蔡夫人道:“有甚事踌躇未决?”梁中书道:“上年费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东京去,只因用人不着,半路被贼人劫将去了,至今无获。今年帐前眼见得又没个了事的人送去,在此踌躇未决。”蔡夫人指着阶下道:“你常说这个人十分了得,何不着他委纸领状,送去走一遭,不致失误。”

梁中书看阶下那人时,却是青面兽杨志。梁中书踌躇,便唤杨志上厅,说道:“我正忘了你,你若与我送得生辰纲去,我自有抬举你处。”杨志叉手向前禀道:“恩相差遣,不敢不依!只不知怎地打点?几时起身?”梁中书道:“着落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帐前拨十个厢禁军监押着车,每辆上各插一把黄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跟着,三日内便要起身去。”杨志道:“非是小人推托,其实去不得,乞钧旨别差英雄精细的人去。”梁中书道:“我有心要抬举你,这献生辰纲的札子内,另修一封书在中间,太师跟前,重重保你受道束力命回来,如何倒生支调,推辞不去?”杨志道:“恩相在上,小人也曾听得上年已被贼人劫去了,至今未获。今岁途中盗贼又多,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经过的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更兼单身客人亦不敢独自经过,他知道是金银宝物,如何不来抢劫?枉结果了性命,以此去不得。”梁中书道:“恁地时,多着军较防护送去便了。”杨志道:“恩相便差一万人去,也不济事,这厮们一声听得强人来时,都是先走了的。”梁中书道:“你这般地说时,生辰纲不要送去了?”杨志又禀道:“若依小人一件事,便敢送去”梁中书道:“我既委在你身上,如何不依你说?”杨志道:“若依小人说时,并不要车子,把礼物都装做十余条担子,只做客人的打扮行货,也点十个壮健的厢禁军,却装做脚夫挑着,只消一个人和小人去,却打扮做客人,悄悄连夜送上东京交付,恁地时方好。”梁中书道:“你甚说得是。我写书呈,重重保你受道诰命回来。”杨志道:“深谢恩相抬举。”当日便叫杨志,一面打拴担脚,一面选拣军人。

次日,叫杨志来厅前伺候,梁中书出厅来问道:“杨志,你几时起身?”杨志禀道:“告覆恩相,只在明早准行,就委领状。”梁中书道:“夫人也有一担礼物,另送与府中宝眷,也要你领。怕你不知头路,特地再教奶公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和你一同去。”杨志告道:“恩相,杨志去不得了。”梁中书道:“礼物都已拴缚完备,如何又去不得?”杨志禀道:“此十担礼物都在小人身上,和他众人,都由杨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亦依杨志提调。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人行的人,又是太师府门下奶公,倘或路上与小人别拗起来,杨志如何敢和他争执得?若误了大事时,杨志那其间如何分说?”梁中书道:“这个也容易,我叫他三个,都听你提调便了”。杨志答道:“若是如此禀过,小人情愿便委领状,倘有疏失,甘当重罪。”梁中书大喜道:“我也不枉了抬举你,真个有见识!”随即唤老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出来,当厅分付道:“杨志提辖,情愿委了一纸领状,监押生辰纲十一担金珠宝贝,赴京太师府交割,这干系都在他身上。你三人和他做伴去,一路上早起,晚行,住,歇,都要听他言语,不可和他别拗。夫人处分付的勾当,你三人自理会,小心在意,早去早回,休教有失。”老都管一一都应了。当日杨志领了。

次日早起五更,在府里把担仗都摆在厅前,老都管和两个虞候,又将一小担财帛,共十一担,拣了十一个壮健的厢禁军,都做脚夫打扮。杨志戴上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条朴刀;老都管也打扮做个客人模样,两个虞候假装做跟的伴当。各人都拿了条朴刀,又带几根藤条。梁中书付与了札付书呈,一行人都吃得饱了,在厅上拜辞了梁中书,看那军人担仗起程。杨志和谢都管、两个虞候监押着,一行共是十五人,离了梁府,出得北京城门,取大路投东京进发。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虽是晴明得好,只是酷热难行。杨志一心要取六月十五日生辰,只得在路上趱行。

自离了这北京五七日,端的只是起五更,趁早凉便行,日中热时便歇。五七日后,人家渐少,行路又稀,一站站都是山路,杨志却要辰牌起身,申时便歇。那十一个厢禁军,担子又重,无有一个稍轻,天气热了行不得,见着林子,便要去歇息。

杨志赶着催促要行,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逼赶要行。

两个虞候,虽只背些包裹行李,也气喘了行不上。杨志也嗔道:“你两个好不晓事,这干系须是俺的,你们不替洒家打这夫子,却在背后也慢慢地挨,这路上不是耍处!”那虞候道:“不是我两个要慢走,其实热了行不动,因此落后。前日只是趁早凉走,如今恁地正热里要行,正是好歹不均匀。”杨志道:“你这般说话,却似放屁!前日行的须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尴尬去处,若不日里赶过去,谁敢五更半夜走?”两个虞候口里不道,肚中寻思:“这厮不直得便骂人!”杨志提了朴刀,拿着藤条,自去赶那担子。两个虞候坐在柳阴树下,等得老都管来,两个虞候告诉道:“杨家那厮,强杀只是我相公门下一个提辖,直这般会做大!”老都管道:“须是相公当面分付道,休要和他别拗,因此我不做声,这两日也看他不得,权且耐他。”两个虞候道:“相公也只是人情话儿,都管自做个主便了。”老都管又道:“且耐他一耐。”

当日行到申牌时分,寻得一个客店里歇了。那十个厢禁军,雨汗通流,都叹气吹嘘,对老都管说道:“我们不幸,做了军健,情知道被差出来,这般火似热的天气,又挑着重担。

这两日又不拣早凉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们直恁地苦!”老都管道:“你们不要怨怅,巴到东京时,我自赏你。”众军汉道:“若是似都管看待我们时,并不敢怨怅。”

又过了一夜,次日天色未明,众人起来,都要乘凉起身去。杨志跳起来喝道:“那里去!

且睡了,却理会。”众军汉道:“趁早不走,日里热时走不得,却打我们。”杨志大骂道:“你们省得甚么!”拿了藤条要打,众军忍气吞声,只得睡了。当日直得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饭走,一路上赶打着,不许投凉处歇。那十一个禁厢军,口里喃喃呐呐地怨怅;两个虞候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聒地搬口。老都管听了,也不着意,心内自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