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冰冷的眸子掠过她身后的人,忽地微微一笑:“杀你的人。”
黑衣女子眼瞳一缩,再看时,苏晋人已高高跃起,手中银芒大绽,如鹰一样扑到了他们中间……
半空中传来他冷漠无情的声音:“我说过,欺她辱她之人统统要尽杀!”
……
云罗踉踉跄跄扶着凤朝歌找到了文殊殿。她吃力把凤朝歌扶上了佛像背后,然后把殿门关上,也缩到了佛像之后。苏晋果然找的藏身好地方,这佛像高大,正好可以藏一到两人。
她手一摸,摸到了一个包袱,打开看了一眼不由热泪滚滚而下。那是华家的灵位。苏晋果然为她费了千辛万苦为她妥当保存好。
她抱着父亲的灵位,仿佛能看见初时父女相见时,他老泪众横的面容。
他说“盈娘……”
她当时不信他,眼中所见所听都不屑一顾,如今想来痛彻心扉。他当真是把她和母亲|****夜夜放在心中,不然的话也不会初见就认出她与母亲长得极像。
一声轻叹从她身后传来。凤朝歌幽幽转醒,低声道:“云罗,我从未见你这么难过哭泣。”
云罗擦干眼泪,小心将灵位放入包袱中再郑重缚在身上。她声音沙哑道:“我也从未见过朝歌你这么会骂人。”
凤朝歌笑了起来,打量了四周,问:“是谁救了我们?”
云罗唇边溢出笑容,道:“是阿晋。”
凤朝歌一怔,良久才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晋公子在这里……”他说着牵动了伤口,疼得低低呻吟起来。
云罗这才想起他背后的伤,急忙将他扶起。只见匕首还没入他的肩头,鲜血已经凝固。
凤朝歌忍痛道:“帮我拔刀。”
云罗手微微颤抖,咬牙道:“你忍着。”
她说着眼一闭,用力拔出他身上的匕首。鲜红的血喷溅在她身上,凤朝歌痛哼一声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那贱人如此对我,将来若是落在我手上定要让她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他恨恨道。
云罗拿了带血的匕首,一看只见匕首上刻着一个狼头。她递给凤朝歌。凤朝歌眼底掠过冷色,冷笑道:“这下不怕找不到这贱人的老巢了。党项族中各部都有自己的族徽,这狼头足以找到她了!”
正在这时,前面隐约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直把云罗与凤朝歌震得心口大大跳了跳。
云罗一怔之际,苏晋已飞身掠了进来,唤道:“云罗!不好了!梁国兵从鸣山郡败退了!正朝这边来!”
云罗急忙钻出藏身之地,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
苏晋脸色沉沉,道:“只能去鸣山郡了。梁国兵从那边败退,皇上定是派援军赶到。如今只有那个地方才安全。”
凤朝歌拖着浑身的伤吃力走了出来,脸色煞白,道:“也只能如此了。”
正在这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山摇地动,三人几乎站不稳。
云罗失声问道:“这是什么?”
“炸山。”凤朝歌铁青着脸道:“梁人为了阻挡李天逍的追兵,炸山封路。”
云罗顿时沉默。她想起了西山行宫中那一次炸山谷引起的雪崩。苏晋亦是脸色沉沉,看来他也想起来了。
三人沉默了一会,苏晋眸色复杂地看着凤朝歌,从怀中丢给了他一瓶伤药,冷冷道:“收拾好你的伤,不要在路上拖累我们。”
凤朝歌一笑,遂盘膝坐在地上为自己料理伤处。云罗不忍心,上前为他包扎。
三人在殿中默默听着外面一阵阵的炸山声音,不知前路将要如何。
凤朝歌打破沉默问:“那些党项人呢?”
“死了五个,逃了十个。”苏晋在殿中来回走,时不时张望一下外面。梁国士兵败退,若是炸完山定要上寺中躲避。而等到这个时候,他们三人才能选择好的时机安然离开。
凤朝歌冷哼一声:“等哪一****定要亲自踏平党项!”
云罗看着他眼底的戾气深重,心中摇了摇头。凤朝歌最是记仇,看来将来有一****有机会定要狠狠报复今日之辱。
过了一会,凤朝歌包扎妥当。苏晋也寻来了寺中的清水和干粮,三人看着寺门口渐渐而来的梁国士兵,悄悄地从寺后逃了……
……
轰隆声在群山之间连绵不绝。震得人耳膜生疼。
李天逍一身黄金铠甲,坐在马背上,神情冷峻。一日一夜,他日以兼程赶到了鸣山郡,两万驰援的精兵加上鸣山郡的一万守兵,终于将从西面绕路而来的梁国|军队给击退。
凤朝阳上当了。
由这次他气急败坏不顾潞州战局,大肆派精骑兵突围入晋就知道他已彻底怀疑了成德军王 与晋之密结。
可是凤朝阳也不是易于之辈,气急交加之下竟然然不惜血本也要截杀他。这等疯狂暴戾果然是凤朝阳的风格!
“报!皇上,梁国兵炸了通往严明寺的路了!”士兵飞奔而来,跪地禀报。
李天逍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眼底掠过藏不住的焦虑:“无法通过吗?”
士兵道:“启禀皇上,是的,除非绕路从另一条山路去。”
李天逍眼中一亮,略一沉吟道:“命三千士兵前去疏通山路,佯装无法通过的样子。另派五千人随朕翻山!”
士兵一怔,失声道:“皇上,可是那山路险峻难行……皇上,您的安危……”
李天逍头也不回地道:“去传朕的口谕!这一次凤朝阳的爪牙朕要全部斩断!抓到梁国士兵者,杀无赦!”
士兵一颤,再看时李天逍已远远消失了身影。
风呼呼掠过脸庞,他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计策成功的喜悦却被心底那一抹焦虑渐渐冲散。
他没料到凤朝阳的疯狂,他更没料到,正好梁国精骑兵所过之处就是她西行去严明寺的路线……
五百护卫对几千梁国精骑兵……不用想,已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吗?
寂寂深宫中,还会有一位女子能如她这样凉薄地看着他,淡淡的眸光仿佛能窥破他心底那一点自私与霸道吗?
心头仿佛被火热的油浇过,火|辣|辣地疼,似乎心里有个地方正在痛楚地纠结,翻滚……
远远的,有人欢喜喊道:“皇上!皇上!找到孙统领了!”
李天逍猛地勒住身下的马,循声望去,只见一队衣衫褴褛的人从山道上被士兵搀扶而下。他们面色苍白,身上血迹斑斑,看样子经历了一场血战。
孙统领看见李天逍,忍不住扑到了他的马前痛哭流涕:“皇上!卑职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李天逍急目扫过这一群人,忽地,他看见元青与华元嗣,他急忙下了马,一把抱起元青问道:“云罗呢?你姐姐呢?”
元青呆呆看着他,呜的一声大哭起来:“姐姐不见了!姐姐与我们走散了!皇上姐夫,你要去救姐姐,不能让她落在敌人手中……”
受了惊吓的元青伏在李天逍的怀中哭得涕泪横流。
华元嗣上前接过元青,神色复杂地道:“青儿别哭了。皇上一定会找到她的。”
元青抬头带着无比殷切的神情看着李天逍,哽咽问道:“当真会找到姐姐吗?”
李天逍对上他全然信任与崇敬的眼光,心头一震,不知不觉避开他的眸光,缓缓道:“会的!”
元青破涕为笑,由士兵们带了下去治伤歇息。华元嗣上前,跪下道:“元嗣愿随皇上去寻华美人,请皇上恩准!”
李天逍看着他满面的疲惫,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准!”
一队人从陡峭的山路上蜿蜒而行,因山势险峻难行,所以看起来走得格外缓慢。李天逍看着天色,浓浓的剑眉间渐渐流露遮掩不住的焦急。
云罗,你可等到朕来?
……
山路难行,云罗跟着苏晋与凤朝歌在山中跌跌撞撞地走着。从寺中带来的清水和干粮都已吃光,除了苏晋看上来没事之外,凤朝歌遍体鳞伤,云罗亦是脸色煞白,有了脱力的迹象。
苏晋提议在山中休息半天,云罗摇头:“梁人不知会不会搜山,而且我们走的是西行鸣山郡的路,万一有梁国士兵从山中抄近道就极有可能再遇上。所以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苏晋一听也有道理,再看凤朝歌虽摇摇欲坠,但却也在勉力支撑。
于是三人继续走。直到傍晚三人才在林中露宿。云罗体弱,耐不住疲惫合衣在树下蜷缩睡去。苏晋轻叹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她垫着身下。
微暗的光影下,她倦极而睡的面容雪白宁静,像是回到了孩童最初天真烂漫的样子。
他忽地摸到了她身旁随身不离的两个包袱,一个是包着华家灵牌,另一个触手绵软。他打开一看,除了随身衣物外却是一条崭新的狐裘披风。雪白的颜色在黑夜中看起来煞是醒目。
“没想到她一直带着。”凤朝歌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幽幽地开口道。
眼前火堆火光明灭,将他苍白的俊颜也照得多了几分血色。
苏晋心念一转,已明白了这雪狐披风的来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盘膝打坐的凤朝歌,渐渐捏紧了手中的狐裘。
“你若不喜欢,一把火烧了。”凤朝歌垂下眼帘,淡淡地道:“如今就算赠她再多的狐裘,她都不可能回心转意了。”
“失去就是失去,再也不会回来。”
火堆就在眼前,只要随手一丢,千金狐裘就会化为乌有。苏晋阴柔俊魅的面容在火光映衬下,神色如这跳跃的火光一般变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