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了大是感动,对明敏郡主道:“郡驸马的一片深情明敏妹妹可要珍惜。”
明敏郡主忽地抬头一笑,眼光若有如无掠过云罗所在的席上,柔声道:“郡驸马待我如千金珍宝一样疼爱。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话音刚落,忽然的殿中传来一声“啪啦”声,像是有人无心打翻了碗碟。
云罗看去,只见内眷席上有一道娇俏的身影匆匆从偏门离去,样子张惶。
她离得那女子远,隐约瞧着那背影熟悉。她心中正思附那人是谁,忽地察觉到了明敏郡主的目光。她轻摇香扇,看着明敏郡主怨恨的目光,微微一笑,眸光冰冷。
明敏郡主见她不为所动,心中更恨。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发作。她柔柔依在了凤朝歌身上,道:“驸马,我们来晚了就随意挑了一处坐着吧。”
凤朝歌俊颜上温柔似水,扶着她道:“好,郡主喜欢坐哪便是哪。”
两人恩爱情深的样子看得殿中一众妃嫔心中纷纷涌起妒意。明敏郡主平日飞扬跋扈,那次伤了脸颊之后不知有多少京中名媛贵女心中大呼痛快。可是没想到竟然这样又残又刁蛮的女人还有人肯娶。
而那人居然竟是人品相貌一流的凤朝歌!这可是生生伤了一干未出阁少女们的心啊!
云罗似笑非笑地看着凤朝歌小心翼翼地扶着明敏郡主坐在了她的对面。明敏郡主一抬头,露在面巾外的一双美眸怨毒地盯着她。而凤朝歌则若有如无地扫过她的面容,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
两道不一样的目光,一道似刀似剑,另一道则似有情又似无意。
云罗淡淡垂下眼帘,慢慢品味着杯中的酒水,心中轻轻嗤笑。
宴席从中午开始,按着晋国的惯例一向是要到了下午方歇。不过皇后此次看来另有深意,宴席到了一半,她轻轻拍手示意众人停下。殿中的众人看去,只见皇后含笑道:“百花宴自然有百花争艳才算热闹。此时凉风习习,可以去御园中赏百花,再来品菜肴酒席。”
众人喝到这个时候也已有了微醺的醉意,正好趁这个时候消消食,遂听命起身。皇后由宫女扶着下去更衣,诸位人等则由宫女带着向御花园而去。
周宝林周氏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席子上未吃完的菜肴,道:“御花园有什么可看的呢?每天都看了几百遍了也不见得新鲜。”
云罗看着她微凸的小腹,握了她的手笑道:“别看了,再吃下去你就是那大肚弥勒佛了!”
周氏呵呵一笑,遂与她向御花园走去。皇后中宫的宫女带着一群宫妃内眷七绕八拐来到一处用帷帐密密遮住的园子门口。众人正诧异,只见宫女揭开帷帐,里面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各种各样的鸟雀纷飞啼叫,婉转动听。
眼前这园子显然是精心修饰过的,假山莲池,喷泉瀑布应有尽有令人宛如在仙境中。有的宫妃惊叹之余忍不住步入园中徜徉在花海里。
周宝林周氏见了咋舌道:“乖乖的,这几日功夫哪弄来真的百花啊!”
云罗见了,似笑非笑道:“有银子便能有这百花齐聚的盛景,这又算什么呢?”
昔日商纣王布了酒池肉林,珍馐美味,金碗象牙筷不也是花了民脂民膏吗?如此看来皇后的奢靡浪费的本性当真不是一点半点。
皇后由宫女引着前来。她换了一身凤服,徜徉在花海中接受众人的恭维。云罗淡淡看了一眼,只觉得心头厌恶,遂转身悄悄离开了这百花园。
她走了一段,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花径中这才停下。百花园中的热闹喧嚣都纷纷抛之在脑后。她捡了块花石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前面每个人都在赏花品酒,为什么云罗你不愿与她们一同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云罗手中的香扇顿了顿,并不回头,冷笑一声:“我与她们并不同,自然不会与她们为伍。”
那人上前,坐在了她身边,眸光在她背后悄悄流连,良久才道:“云罗,许久不见,你就这般面对着我吗?”
云罗缓缓回头,看着身旁的凤朝歌,眸光清冷:“朝歌,你又来做什么呢?我们相见只会给对方惹来祸端,还是不要再相见了。”
凤朝歌深眸一眯,轻轻笑了:“晋公子不在了,我来看看你总不为过。”
花荫下斑驳的日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虚虚实实,看不清他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
云罗定定看着他,冷冷道:“阿晋没死。在我没看见他尸首之前,谁也不能说他死了!”
凤朝歌哂笑,靠在了树干边,笑意清冷:“好,他没死。这总算中你的心意了吧?”
云罗看着他俊颜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心中渐凉。
阿晋死了吗?
若他没死,为何到了今天还不来找她?哪怕报一声平安,她都欢喜。
可要有人告诉她阿晋若是真的死了,她总是不能信。在寂寞深宫中,她坐着坐着会想起他的一颦一笑,耳边会围绕他淙淙的琴声,如他在身旁从不离去。
“云罗,你若伤心就哭出来吧。”凤朝歌慢慢地开口,面上的嬉笑已无影无踪,笼罩淡淡的感伤:“每个人都会死。晋公子不过是先走一步,百年之后,你我也是化成黄土一堆。没什么分别。”
“够了!”云罗猛地柳眉竖起,厉声道:“阿晋没有死!谁也不能说他死了!”
她说着转身就走。
忽地,胳膊上一紧。凤朝歌已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她愤然回头,冷笑:“我知道你巴不得他死!因为他的无私可以看出你的卑劣。他对我全心全意的好,让你的薄情寡义显得这么无耻!”
她狠狠挣开他的手,冷冷道:“凤朝歌,你知道我最讨厌男子三心二意。你我无缘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可是你不爱他。”凤朝歌放了手,面色冷静得不似真人:“晋公子死也好,没死也好。他在你身边守护你,可是最终什么都会得不到。他守望的是一场无果的爱情。华昀,你的自私自利比我好不到哪去。”
最后一句如一盆冰水将她浇得透心凉。
她突然的愤怒与悲伤顿时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地无法言说的悲凉。
她钉在原地良久,沉默不做声。
是的,她太过自私。苏晋对她的好无私无欲。他静静守候的是一场不会开花的花事。而她却任由他在左右,仰仗他依赖他,却从未给他承诺。
泪一点点落下,沉寂的悲伤汹涌而出。她的眼空洞而迷茫,泪水簌簌,因为她终于意识到那个清冷执着的男子也许不会再出现。
凤朝歌轻叹一声,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她在他的怀中肆意痛哭。
她好恨。恨不得毁天灭地。她苦苦寻觅多日却依旧找不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如华元嗣无辜断的那一只臂膀,最终不了了之。
是不是真的有一双黑暗的手冷酷无情地操纵着这一切,强大得令她无法抗衡?……
“好了,别哭了。”凤朝歌递过一条帕子,面上笑意温润,仿佛是从前她在华府中见过的凤朝歌,那凑近她,求着她编一只草蝶的男人。
云罗心中一悸,接过擦了擦,悄悄退了几步。
“多谢你开导我。”云罗恢复平静,冷冷道:“可是朝歌你这时与我说话,不担心明敏郡主吃醋寻来吗?”
凤朝歌看着她又恢复防备,眸色闪了闪,道:“云罗,虽然你我无缘了。但是曾经的故人情谊还在,你也不必这样防我。你我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今日我有事与你说。”
云罗看了他一眼,丢了帕子给他,淡淡道:“好,我不防你。我且问你,今日明敏郡主为什么会来?我瞧着她来者不善的样子。”
凤朝歌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她今日来要对付的可不是你,是另一个人。”
云罗心念一转,恍然大悟:“她要找秦菱算账?”
凤朝歌挑了眉,薄唇一勾,勾起一抹邪妄的弧度:“是极。”
云罗想起那殿中张惶离去的娇俏身影,不由道:“明敏郡主当真是睚眦必报的人。她与秦菱小姐又有什么过节?”
凤朝歌哂笑:“无非就是女子之间醋意大发而已,还能有什么大事?”他顿了顿,忽地靠近她,问:“皇上这次秘密出京可调了凌川军营中的兵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