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对凝香道:“去瞧瞧热闹。”
凝香见云罗竟答应去算命,兴奋不已。但凡女子最喜欢求神问卜,预知自己的命运如何。这些从波斯来的女巫们虽信奉的神与中原的不同,但是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许能真的灵验。
云罗到了亭中,这才发现那年老的女巫面前放下一道帘帐,将她四面围起,当中的一桌一椅,相对摆放。已算过的妃嫔在外面有的欢喜雀跃,有的却是懊丧神伤。
云罗见一旁的玉充媛呼邪赛雅与宁充容闻芩两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两位娘娘可算过命了吗?”
呼邪塞雅冷笑一声:“算了,不过是邪门歪道,胡言乱语罢了。”
闻芩勉强笑了笑:“的确是不准。”
两人说完相约去赏花,便匆匆离开了亭中。
周宝林周晴一见笑嘻嘻地道:“定是算她们将来运程不好,不然也不会臭这着两张如花似玉的脸,闷闷不乐了。”
云罗听了,心中一动,对帘帐里面的女巫师道:“巫师大人,可否为我算一算运程?”
一旁的译官听了,恭敬地对里面的女巫师说了一句波斯话。
不一会,里面传来女巫师的声音,含糊而飞快。译官温和对云罗道:“护教巫师大人说华美人可以进去了。”
云罗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帘帐低垂,密不透风。那枯瘦黝黑的女巫师就坐在椅上。在她面前摆着一个水晶球。
那水晶球底座漆黑,不知是什么植物的枯枝顶着,一条条如枝蔓将透明的水晶球牢牢包裹使之不会掉下。看起来格外神秘又阴暗。而那女巫师干瘪瘦削,一头花白的头发编成长辫子,垂在了脑后。
方才云罗没有注意她的容貌,此时才仔细打量。那年老的女巫师看样子年过五旬,高鼻深目,耳环带着一对大大的银环。皮肤黝黑干瘦,看得出是经过长途跋涉前来中原。
她身上佩着不少奇怪的饰物,每一件云罗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云罗坐下,问:“巫师大人可否为云罗算上一卦?”
那女巫抬起头,深邃的异瞳亮了亮,许是认出了是她方才指路的人。她飞快说了一段话。在帘帐之外的译官听了,对云罗道:“华美人,这位巫师说,华美人心地善良,不管怎么样将来定会有好报的。请将手放在水晶球上,真神大人会给华娘娘指引。”
云罗心中失笑,遂把手掌放上了水晶球上。
那女巫忽地抬头对她说了一句什么,枯瘦的手在她面前一晃。云罗只觉得一股异香扑鼻,人便有了轻微的恍惚与失神。等她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巫身影模糊,似笼罩在一层看不清的帷帐中。
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可怕。云罗心中暗凛,心口砰砰直跳,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渐渐清晰,那女巫忽地抬头,眉间拧成了川字,一双眼看着云罗,带着深深的探究。
云罗被她的目光看得心中不适,正要问。
那年老女巫忽地开口飞快说了一句什么。在帐帘外的译官听了,对云罗为难道:“巫师大人说娘娘的命格十分奇怪,贵气通天,命运却又实在艰难,这……连真神大人也看不明白。”
云罗一听,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这算是什么算命?”
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若是街上随便找来的江湖骗子都比这眼前干巴巴的老女人高明。
她说着撩起帘子就往外走去,身后传来那年老女巫的呼唤她都不愿理会。
她本不信这等怪神乱力。只有软弱的人才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身上。相信轮回,相信终有一日能登极乐净土,可分明这一世恩未报,仇未消,如何能期待来世?
女巫追上,枯瘦的手抓住云罗的手,急忙解释什么。
云罗心中烦乱,对她便有了几分敌意,秀眉一挑,厉声道:“放手!”
她容色绝美,这一声厉喝威势顿显。那年老的女巫一怔,立刻放了手。
云罗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此时德昭仪刘氏见了关切迎上前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云罗看了那女巫一眼道:“没什么。只是一点小误会罢了。”她对凝香道:“我们回宫吧。宴席也差不多了。”
德昭仪听得她要回宫,连忙挽留道:“为何不多赏玩一会儿呢。再说皇上娘娘为了今天大家能尽兴而归,可是煞费了苦心。华美人要是走了,皇后娘娘知道后心中肯定不高兴。”
云罗一想也是,如今宴席也只到了一半,她见有宫女穿梭花丛中捧来新鲜的蔬果,看来等等皇后又要命宫中的歌舞伎前来助兴。这晋国尊唐国号,晋中世族事事都效仿了唐朝盛世的奢靡成风,一场宫筵没有一日根本不算完。
皇后又是极好面子,若她真的走了,将来有人禀报给了皇后,还不知皇后心中如何想她。
她笑了笑对德昭仪道:“多谢德昭仪提醒,是云罗鲁莽了。”
德昭仪笑着挽了她的手道:“不必多谢。谁让我一眼瞧着就喜欢华妹妹这样的人儿呢?佛门讲究缘分一字,命中有缘之人,一对上眼就喜欢。这也是合该你我有缘分。”
云罗轻笑,遂随着德昭仪前去。
德昭仪似十分熟悉宫中,带着云罗七绕八拐,到了一处绿荫遍地的荫凉之处。云罗打量了四周,能隐约听见百花园中众妃的嬉闹声,可是旁人却不一定能发现这里。
德昭仪坐定,吩咐宫女在石桌上摆上蔬果茶点。云罗暗自打量她。这从未见过面又十分热情的德昭仪刘氏当真也算是个美人。鹅蛋脸,容色清丽,一举一动优雅大方。与玉充媛呼邪塞雅美艳的容色相比,她多了几分文雅。而与宁充容的温婉素丽,她多了几分出尘。
这样的美人却自甘寂寞,大好青春前去庵中修行,任谁都会觉得可惜。
而且平日里,她几乎没有听过李天逍提过姬妾中有这么一个人。
云罗心中暗自思附,德昭仪仿佛看破了她的心思,美眸流彩,笑道:“华美人定是在猜测我的来历是吗?”
云罗心中一动,笑道:“臣妾唐突了,其实臣妾在想,宫中若是有德昭仪在,宫中定会多添了几分光彩。”
德昭仪杏眼一弯,笑道:“华美人不知,我在庵中祈福修行为的是曾经对佛主许下的心愿。还差半年就功德圆满了。”
云罗心中好奇想要问,但是却生怕问了会唐突。
正在这时,有宫女上前道:“那波斯女巫大人要见了华美人。”
云罗心中讨厌这些事,便道:“就说我与德昭仪聊天,不见她。”
德昭仪却一本正经地打断:“这波斯女巫信奉的神与我们中原的不一样,不过总算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华美人就见一见吧。”
她说着起身对宫女道:“我今日带来几本手抄的佛经,还有平日念佛用的米去拿来。”她顿了顿,说道:“算了,我自己去拿吧。显得更心诚一点。”
她说罢对云罗歉然一笑,转身走了。
云罗知她是为了避嫌,于是她吩咐宫女将那女巫带上来。宫女退下,过了一会带上来的却不是那年老的女巫,而是方才那会说中原话的您轻女巫。
她上前见过云罗,低声道:“华美人可相信我的话了吗?格莎波女巫大人已给了华美人施了咒了。华美人若不赶紧破咒,将来必定有灾祸。”
云罗想起方才的那股异香过后,自己晕眩了下。
难道这就是施咒?
她从怀中掏出那个黑色瓷瓶,问:“若要破咒,就是要用这水吗?”
那女巫点了点头,道:“正是。闻过这圣水,再寻一个清净的地方静坐片刻就能消除咒语带来的危害。”
云罗见她说得一本正经,皱眉看着手中的瓶子。忽地,她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看定那年轻的女巫,柔声道:“既然这么灵验,女巫大人先替我试试。”
那女巫脸色一白,连忙摆手:“不成的。我身上又没被施咒语,用了反而不好。”
云罗脸色一沉,将手中的黑色瓷瓶猛地放在桌上,冷笑:“来人,将这个冒充波斯女巫的骗子给本宫抓起来!”
四周没有侍卫,只有几位宫女,她们一怔都不敢轻易上前。那年轻女巫见势不妙急忙跑了。
云罗看着她张皇逃去,对凝香道:“去转告御林军,将此女抓起来,严刑拷问到底是谁指使她来暗害本宫!”
凝香急忙称是。
德昭仪前来,见这个阵势连忙问怎么回事。
云罗冷笑:“不知哪来的骗子,想要蒙骗我用这个什么圣水。这等拙劣的伎俩也就骗三岁小孩罢了。方才我诈了诈她,立马原形毕露,逃之夭夭。”
德昭仪松了口气:“这等牛鬼蛇神的确不应该进宫来。还好华美人没什么事。”
她说着将手中的一串佛珠一个香囊递给云罗:“这可是沾了佛气的好东西,华美人戴上吧。”
云罗接过,只闻得有一股清香扑鼻,十分清雅好闻。她随手戴上,看了看那串佛珠道:“是楠木雕成的,十分精致。”
德昭仪见她收下了,面上浮起笑容道:“华美人喜欢就好。”
两人闲聊了一会,忽地不远处的花丛中传来呜呜的哭声,还有女子的喝骂声。树荫下的两人一听,都不由自主地看去。
云罗仔细一听,忽地道:“这声音十分熟悉。”
德昭仪派人前去看了看。宫女前去打探,回来道:“是明敏郡主在教训秦家的小姐。”
云罗一听心中顿时了然。嚣张刁蛮的明敏郡主不知怎么的跟秦菱结上了仇怨,今日恐怕听说她进宫来,特地前来整治她。如今李天逍正在对潞州用兵,充王能征善战,兵强马壮,就连李天逍都要让他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