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昨夜的寒风凌厉到了白日消失了踪迹。云罗穿了一身明红色骑装,披了一条雪缎缀貂毛披风出了行宫向林场走去。有宫人牵来温顺的母马,云罗由宫人领着在林场雪地上随意散散。
她手中的伤已妥帖包好,宫人为她的手上套上了皮套,以防止缰绳磨破了手心的皮肤。云罗随意散着,不时有意气风发的贵族子弟们呼朋结伴地从她身边疾驰而去。
广阔的林场雪地上处处人声鼎沸。在这里可以忘了尊卑,忘了那需要牢牢记在心中规矩,令人感到十分惬意。
云罗由马儿带着慢慢地走。不一会,她来到了一群后宫内眷的人群所在。好几位诰命贵妇,夫人、淑人,恭人还有一些贵门千金等都聚集在一起聊天。
云罗一走近,她们如突然被一双手按住了口,方才还热热闹闹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云罗环视了一圈,笑道:“看来本宫来得不合时宜。”
她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僵硬着笑着施了一礼就纷纷离去。不过转眼走得空落落的。云罗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上次大臣们长跪请愿废了她这个“祸国妖女”,这些诰命们自然不会轻易犯了自己丈夫们的忌讳与她交好。
众人散去,云罗目光定在了一位美丽的宫妃身上。
她微微一笑,牵了马上前,含笑看向她:“宁姐姐穿上骑装还真的是英姿煞爽,又一位巾帼女英雄的风范。”
宁充媛闻芩听了她的夸赞,笑了笑,看向云罗道:“华妹妹这个时候还来打趣臣妾?臣妾已是昨日黄花,再美都不如新人鲜妍美丽。”
云罗笑了笑,悠悠道:“宁姐姐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呢?宁姐姐没瞧见么?玉姐姐如今可是在皇上跟前又大放异彩了。不过谁让后宫中也就只有一位精于骑射的娘娘呢?”
闻芩眸中神色一闪,笑了笑:“像我们这种一无是处的妃子,皇上估计过几年就腻了。看来看去,还是要有一技之长才可以盛宠不衰呢。”
云罗笑了笑,佯装听不出闻芩话中的讥讽之意。
场面冷了下来。闻芩想要走却找不到借口,正寻思着,云罗忽地道:“宁姐姐,你瞧你衣衫上有一点泥。”
闻芩一听急忙看去果然看见自己的袖子上有一点泥土。她连忙掏出帕子去擦。
云罗眸光一闪,也从袖中掏出那方素色帕子,道:“我来帮宁姐姐擦吧!”
闻芩急忙推辞:“不必了!”
云罗手一抽,一条帕子就落在了她的掌心中。她展开一看,果然那帕子的料子与那死去宫女刺客身上的帕子是一样的。
闻芩听得她笑声古怪,抬起头来疑惑看着她。
云罗从自己的袖中掏出那条帕子,两条帕子放到了闻芩眼前,似笑非笑道:“宁姐姐你看看,这两条帕子是不是一样的?”
闻芩摸了摸,脸色微变:“这是凉州进的布料。斜纹十二纺,是我宫里的东西!你……从哪里捡来的?”
云罗笑了笑,把闻芩的帕子还给她,反问道:“宁姐姐怎么就这么笃定这帕子是本宫捡的呢?”
闻芩皱起秀眉道:“我宫中的东西很少与旁人一样,这凉州进的布料是我托了人从凉州特地采买进宫的。我又没有给了别人……”
她猛地住了口,惊疑不定地盯着眼前笑得莫名的云罗,不再轻易往下说。
云罗美眸中清冷笑意浮起,曼声道:“既然本宫尊称宁姐姐一声姐姐,又带着曾经从太子府来的旧日情谊。本宫还是劝宁姐姐以后吃的用的不要这么特别,不然很容易被人拿了宫中的东西随便嫁祸。”
她捻着帕子,似笑非笑道:“特别是杀身之祸时。”
闻芩面上一惊,不过她很快定住神,冷冷道:“臣妾不知兰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云罗也不急,道:“昨夜本宫在宣室中遇到了一个刺客,那刺客行刺不成伏诛了。从刺客身上搜出了这一条帕子。”
闻芩听了怔忪半晌,冷笑道:“这是什么话呢?若是兰娘娘遇到了刺客,此时应该是闹得满宫皆知,皇上也一定会加派人手保护好兰娘娘这一位美人儿才是。”
云罗见她不信,看定闻芩的面上,轻声叹息:“本宫若要声张,今日宁姐姐就是阶下囚了,这不就正好中了旁人的陷阱中了吗?再者,本宫也没受伤,为了一个恶人而置宁姐姐死地,岂不是如了旁人的愿了吗?”
她又道:“罢了,也许宁姐姐对本宫还有什么偏见。口说无凭,宁姐姐可以回宫去查查是不是自己少了一块帕子。或者也可以问问玉姐姐,看她是不是有同样被遭人陷害的遭遇呢?”
她说着转身就走。闻芩想要问却是咬牙立在原地。
云罗走了几步,回头嫣然笑道:“其实本宫真的替玉宁两位姐姐可惜。明明是绝世双姝,如今却成了昨日黄花,唯有那个人日盛一日,地位,皇子,后宫天下尽在掌握。真不明白,当初两位姐姐的才华是怎么被埋没的。”
闻芩城府再好,听到云罗这一句直戳心底的痛处顿时脸上变色。
云罗见她有所触动,嫣然一笑,转身离去。独留闻芩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云罗走得远了,刘陵在她身边暗笑道:“那宁充容的脸色当真是好看。不论是不是她派来的人,反正与她也脱不了干系。这下刺了刺她也是好的。”
云罗面上的神色并不轻松。她缓缓道:“你不知那背后之人心机多么歹毒。若是那宫女得手了,本宫死了那人就算是达到目的了。万一事败了,那人还能将这事推到了宁充容的头上。”
“你方才也听见了,那宁充容吃穿用都几乎与宫中的妃子不同。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自恃美貌才情无人可匹,再者她家世肯定也不一般,能从宫外拿好东西,不是一般宫妃可以做到的。”
“若是把这刺客的事情栽在了她的头上,以她的本事一定能够一举翻盘。到时候皇上拿不到罪证只能放了她。而本宫则会被她记恨,为自己竖起一个强大的敌人。”
刘陵一听,背后冒起了冷汗,道:“还好娘娘没有莽撞行事。”
云罗看着眼前的雪景,心中苦笑:她哪是谨慎呢。只是她心中有忌讳,不敢轻易将这事报给了李天逍知晓,所以才阴差阳错地躲开了背后之人的暗算。
云罗正想着,忽地远远看见了一大群人簇拥着李天逍向这里走来。今日李天逍穿着一身玄底金纹蟠龙劲装。众人中他朗笑阵阵,意气风发,如耀眼的太阳令人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身边是一身烟霞色骑装的呼邪赛雅。她头戴着八宝裘帽,上身穿着一件白狐皮毛披甲,姿色明艳动人,身材窈窕,一张异于中原人的面目在人群中分外出众。
她与李天逍一边说笑着,一边走来。
云罗微微一笑,上前拜见。
李天逍见她出了行宫,纵马上前笑着道:“云罗这么早就起身了?朕还想你旅途劳累,让你多歇息一会。”
云罗含笑道:“多谢皇上体恤。臣妾看见这里的美景就忍不住过来凑凑热闹。”
李天逍见云罗今日穿着一身明红劲装,眼中流露赞许:“云罗今天很精神。陪朕跑跑马儿。”
云罗看了他身下高大的大宛国的骏马,再看看自己身下的温顺的小母马,笑道:“皇上瞧着臣妾的马儿怎么能追上皇上的骏马呢?再说臣妾骑术很糟糕,不如玉姐姐。”
李天逍哈哈一笑,道:“这还不简单。”
他说着下了马,走到云罗跟前不顾众人还在场中一把将她抱起放上自己的马背上。云罗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李天逍上了马,搂住她的纤腰,喝了一声“走吧!”
他一抽马臀,就如离弦的箭向前疾驰而去。御前侍卫们急忙纷纷追上,顿时雪原上雪粉飞扬,如云如雾,遮掩了众人的视线……
众人见李天逍今日举动,心中都道凤栖宫中的华云罗的盛宠果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呼邪赛雅看着那雪雾漫漫中那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双妖艳的眸子眯了眯。
闻芩策马走来,站在她身旁,忽然道:“那个女人果然很厉害,不是吗?”
呼邪赛雅看了她一眼,问道:“哪个女人?”
闻芩笑了笑道:“除了华云罗这个女人还有谁值得我们这么担心呢?”
呼邪赛雅冷笑:“不见得吧。华云罗能比中宫那一位更厉害吗?她也只是四处自保的人罢了!”
闻芩一听,多看了呼邪赛雅一眼,忽然问:“还不知道玉妹妹是怎么出宫又是怎么这么轻易地就可以陪伴圣驾的呢?”
呼邪赛雅咯咯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盯着闻芩,道:“宁姐姐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吗?宁姐姐也觉得我本该病恹恹躺在玉明宫中受那些下贱宫女的白眼,都不应该如今日这般陪伴皇上吗?”
闻芩眸光一闪,柔声道:“我怎么会这么想玉妹妹呢?别忘了,你我姐妹情深。你若不好了,我心中也会难过的。”
呼邪赛雅哼了一声道:“宁姐姐还知道你我姐妹情深就好。”
闻芩忽地问道:“我一直未问,玉妹妹究竟有没有私藏了只有皇后才能用的玉如意?”
呼邪赛雅眼底流露怨毒,冷冷反问:“宁姐姐你觉得我是这么蠢的女人吗?玉如意又不能吃不能用,我拿着做什么?都是那中宫那恶毒贱妇栽赃嫁祸给我!她现在不需要我们了,自然要除去我们这些太子府的旧人了!我就知道有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