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逍对着常公公比了个手势,示意这事不许再提。历经风雨的老内侍心中暗自叹了一声,悄悄点头应下。
云罗起身看见李天逍还在,披了外衣忧心忡忡地问道:“阿晋还未有消息吗?”
仿佛为了回应她的话,帐外传来脚步声,苏晋不经通传走了进来。他眸光微微泛着红光,手中拿着一个瓷瓶,看了一眼李天逍,道:“这是解药!”
帐中的众人一听,眼中猛地一亮。
云罗上前,看着那瓷瓶问道:“阿晋怎么拿的?”
苏晋道:“那阿木嘴硬得很,怎么逼供都不肯说。我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于是,我用了摄魂。”
云罗一听,不由得一惊。原来他是运了魔功才令那阿木说出解药所在。
常公公拿了瓷瓶,小心谨慎地闻了闻,道:“气味平和中正,应该不是毒药。奴婢让太医们再看看。皇上稍等片刻!”他说完拿了解药匆匆去寻太医。
云罗心中一颗石头放下,面上露出笑容对李天逍道:“皇上身上的毒有救了!”
李天逍深深看着她,也笑了:“是的!云罗,朕不会死。”
帐中紧绷许久的气氛一扫而空。苏晋忽然道:“我回去了。”
他说着匆匆走出了金帐。
李天逍见他匆忙离去的身影,不禁疑惑问道:“晋驸马的脸色不太好。”
云罗笑道:“他用了摄魂,恐怕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不管怎么说,阿晋立下了大功。”
李天逍握住了她的手,深深看着她道:“云罗也立下了大功。”
云罗对上他深沉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只觉得他的眼中有异样神采却看不出是什么。她撇去心中疑虑,问出搁在心中已久的话:“皇上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李天逍看着深沉的夜幕,缓缓道:“该是找出罪魁祸首之人的时候了。”
云罗心中一颤,远远的天际似乎传来一阵隐约的雷声,深秋最后一场雨似乎要下来了。
……
帐外,苏晋疾走了几步,忍不住踉跄一步,跪地呕出了一口鲜血。他喘息了很久这才直起身子。寒风簌簌,他看着手心一点殷红血迹,手掌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用了摄魂。可是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
胸腹间的真气四面八方飞速游走,一股阴寒之气从丹田缓缓升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毒!
他不是受了摄魂的反噬,而是中了剧毒!只是这毒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下的?这毒又是谁下的?……一个个疑问。在脑海中飞快掠过。
终于,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俏丽的面庞。
她娇羞地端着一碗汤,轻叹似地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一皱眉,端起汤喝了一口还给她。
她的脸上显出幸福的光彩,轻快地说:“以后我天天给你煲汤喝好吗?”
原来……竟然是她!苏晋眼中戾气升起,狠狠一掌打在了草地上。草地上被劲风吹过,彻底枯萎了一大片。
他提气一纵迅速在黑暗中消失。身后,那沾染了鲜血的草地上,草渐渐变成了墨蓝色,在黑夜中泛出诡异的光泽……
……
第二日一早,营地中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那阿木杀了岐国几个使臣,逃出玉林草场,一路向岐国逃去。等侍卫到了岐国使臣们的营帐中才发现遍地的尸首,惨不忍睹。
这个消息令圣上震惊,立刻修国书送往岐国,说明那阿木的狼子野心,命岐国如果擒获那阿木一定要严惩不贷。
玉林草场中发生了如此惨案,顷刻间令众位皇亲贵戚们游玩打猎的心情都彻底不见。皇上一直在金帐中不出,诸位大臣们想要见他一面都难。忽然又圣旨下,言明御驾要即刻启程回京。
如此形色匆匆令人不得不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营地中一片混乱,人人闹哄哄地收拾行囊,听着东一条,西一条的流言,心中没有一点底。
有的人说那阿木王子杀人行凶,破坏邦交,所以晋国与岐国要打仗了。
有的人又说那阿木王子阴谋反岐国,牵连了晋国与岐国,将来两国还不知是和还是战。
有的又说,那阿木王子先是暗中行刺了皇上,而后又杀了来使,皇上身受毒伤,所以要赶紧回京……
一条条流言四起,一向喜欢亲自带领侍卫四处巡查军务的李天逍如今却一直在金帐中不出,只这一点就使得各种谣言有无限遐想的余地。而连皇后想要求见皇上都被拒在了金帐外。
在那帐中唯有那一位宠冠六宫的倾城女子亲自陪伴圣驾。
圣驾启程,有人看着华云罗扶着战场上千军万马中来回都不曾皱一下眉头,年轻力强的皇帝慢慢上了龙辇。甚至有的人看见皇帝脚步踉跄了一下,似无力踏上这小小的几阶御凳。
皇上……当真中毒了?!
这个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营地,以看不见的速度飞入各个暗处。
龙辇悠悠驶出玉林草场向京城而去,一路上御林军森严护卫,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众人纷纷跟上,只是看着原本秋高气爽的朗朗天际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一片灰暗阴云……
……
龙辇中矮几上摆着一副小小的棋盘。棋已下了一半,云罗看着棋盘上的棋路,怔怔出神,连对面李天逍下了一步棋都不知道。
李天逍抬眸看着她,问道:“云罗,你怎么了?”
云罗一怔回神,振作精神看着棋盘问道:“皇上下哪儿了?”
李天逍轻声一叹,握住了她的手坐在一旁,看定她苍白的脸色问道:“是不是累了?”
云罗脸上的笑意渐渐转凉,摇了摇头。
李天逍道:“不用担心。朕摆出虚虚实实的架势,那背后之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云罗忽然问道:“皇上心中可有嫌疑之人?”
李天逍眸光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与那阿木合谋的人?”
云罗点了点头,眸光紧紧盯着李天逍。
李天逍缓缓摇了摇头:“朕不知道。不敢猜,也猜不出来。”
云罗心中一黯,自古以来君君臣臣,最忌讳便是谋反两个字。一挨上,伤筋动骨,大动干戈,人人自危。晋国才刚安稳不久,外强还在,此时如果来一次朝中换血可是受不住。
李天逍见她眉间忧色深深,不由轻笑:“别想太多了,伤脑子。回了京城就好了。若是有人想要图谋不轨总会顾忌几分。”
云罗见他脸上的青紫之气已消失得差不多了,也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是啊,皇上没事就好。”
昨夜苏晋一拿到三伏三息的解药后常公公就唤来太医给李天逍用药。那些太医们怀中揣着她赐下的断肠草本以为死期就到了,一个个正两天一夜不眠不休愁眉苦脸地想怎么解毒,连胡子都要拽光了。
他们一听说解药来了,一个个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要去邀功给皇上用药。太医吵吵嚷嚷,一个说要用三钱,一个说要用二钱煎水服,还有的说先找人试试药效才妥当,简直要把金帐顶都要掀翻了。
到了最后李天逍不耐烦,拿了瓷瓶倒出解药一口吃了他们才算悻悻住了口。
李天逍眸光晶亮,忽然笑道:“听常公公说,你可是吓了太医们好大一跳。”
云罗笑了笑,如常淡淡道:“治不好皇上,他们也该没用了。”
李天逍捏了捏她小巧挺直的鼻梁,温声道:“以后不许这么狠了。朕不喜欢云罗变成那样的人。”
云罗垂下眼帘,轻轻答应了一声。李天逍见她又沉默寡言,不由想逗她多说话。
他忽然道:“等回了京,你搬入太和宫吧。朕可以照顾你和孩子。”
云罗一愣,瞪大眼睛,失声问道:“这怎么行?”
李天逍见她诧异非常,失笑道:“怎么不行?你凤栖宫离朕太远了。朕照顾不到你,心中不安。”
云罗看着他眼底的暖暖笑意,心中思绪复杂,道:“这不符合宫中规矩。再说臣妾如果住进了太和宫与皇上同住,皇后心中怎么想?臣子们心中怎么想?……皇上万万不可!”
李天逍见她拒绝得十分坚决,眉头皱起,道:“朕是一国之君,怎么的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呢?你若不来太和宫,朕就去你凤栖宫住着算了。”
云罗一听顿时语塞,良久她才脸色不自然道:“可是臣妾有孕在身,……不能伺候皇上。”
李天逍见她眉间还有犹豫,不由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朕喜欢和云罗住一起,每日看着你就是好的。别的不会多想。”
他话都已说到了这个地步了云罗只能道:“那臣妾领旨。”
李天逍见她终于答应,失笑道:“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愿意。怎么朕就这么让你为难吗?”
云罗勉强笑道:“臣妾不是不愿意,只是担心不符合宫规。皇上宠爱臣妾,臣妾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呢……”
李天逍一笑,拉了她道:“还有不少时辰才能回到京城,你陪朕再好好下一盘棋。”
云罗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棋路,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另一队马车车队中,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中,气氛却是格外冷凝。
殷寐冷冷看着眼前垂眸低头的女子,问道:“父王当真是这么说的?”
那低头的女子抬头,容貌美丽温婉,赫然是刘月浅。她淡淡道:“是的,王爷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出手若是让皇上到了京城后,想要起事就难如登天。”
殷寐皱眉,不悦道:“这还用他来提醒吗?李天逍经过这事警醒后就不会轻易再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