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丢在地上,依依呀呀的挣扎,似乎想要说什么。她竭力看向坐在上面的云罗,平日温顺的一双眼睛此时充满了怨毒。
云罗把手中可怕的人偶放在托盘上,慢慢走下来。
她走到了那捆绑的宫女面前,眸光幽幽,缓缓道:“秋玲姑娘,不得不说,这一招苦肉计差点就骗过了本宫。”
秋玲竭力要挣开口中的束缚却是无法,口不能闭合只能咿咿呀呀地含糊说着什么。
云罗垂眸看着她,淡淡道:“你一定不知道,这个时候,本宫为什么会好好的呢?”
秋玲猛地停止了挣扎,恨恨地盯着她。她平日清秀的脸因为这样的眼神而显得分外可怕。
“你也一定想不通,是什么时候本宫怀疑了你呢?”云罗围着她慢慢地走。
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幕,声音冷冽如冰:“可是这些都不重要。本宫只问你一句,是皇后还是殷寐派你来的?”
她说完,有内侍上前扯开秋玲口中的绳索。秋玲得了说话自由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喘息冷笑一声:“什么皇后?什么殷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完就要咬舌,可是一旁的内侍早就有了准备,拿了棉布飞快塞向她的口中。秋玲大怒挣扎可终究敌不过几个内侍的力气又被堵得牢牢的。
云罗上前,盯着这张冥顽不灵的脸,似笑非笑道:“你很忠心。但是你的忠心再多也没有用。你是皇后的人,这件事最后是要算在皇后的头上的。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让你重新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是皇后还是殷寐做的?”
秋玲只是满含恨意地盯着她,似乎拒不肯认。
云罗似乎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冷冷道:“把她带下去送到皇上跟前。她存了死志,恐怕不会再说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士兵们将秋玲拖下,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刘陵上前,低声道:“这事该怎么办?如今虽然找出罪魁祸首,但是皇后一向对殷寐言听计从,恐怕这事还有蹊跷。”
云罗只是皱眉沉思。
这事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并不复杂。因为她从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这事一开始便是下毒。只是这种毒是借了巫蛊之名。沉香在炭盆中找到烧焦的根茎其实是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毒物。
这种根茎烧了,人闻久了就会迷惑心智,剂量大了人便会疯癫自残而死。更可怕的是,这种毒物寻常诊脉中查不出来,找不到病因只能眼看着病人一****沉溺在幻觉中变成了疯子。
而这巫蛊和人偶不过是幌子罢了。
当年的阿离就是因为中了这毒疯癫致死的!而当年,她死的时候腹中已有了三个月的胎儿!
可怜!
当年太子府的惨案人人心有余悸,时隔这么久知道当时情形的人到现在都噤若寒蝉,可想而知当年的阿离死得有多惨!
怀孕之人本就心绪不稳。当年正值晋国与梁国纷争不休。身为太子的李天逍随着晋先帝征战四方,难免冷落了阿离。阿离心思多虑,看她性情恐怕是个不喜欢与府中众女相处的人。有孕之后因为李天逍不常在身边便郁郁不欢。
当年下毒之人在她房中烧了这种毒物,日复一日终于使阿离疯癫,最后自残而死。而巫蛊不过是一个幌子,让人不敢再追究下去到底阿离是被施了巫降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死。
阿离死了,幕后下手的人得逞了,而这一段陈年旧案就被心怀恐惧的人们死死压住,不敢再提也不敢再查。哪怕是当时身为太子的李天逍都无法深究下去。
那个幕后之人借由人们对鬼神的惊恐心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此人心机之毒,料事之准怎么可能是皇后一个人能做的?
而秋玲是皇后的人,如果她事败了只会让皇后承担罪责,这样愚蠢的事怎么可能是皇后想要的?
……
云罗拧紧眉头对刘陵冷声道:“中宫那边有消息吗?”
刘陵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个人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做了。相信这个时候御林军已经搜出来了。皇后这一次是真的倒台定了!……”
云罗点了点头,眸光幽冷,缓缓道:“如果扳不倒那个人,搬倒另一个人倒也不是冤枉了她们。”
刘陵低声道:“娘娘早就该这么做了。这一次要不是娘娘机警,说不定娘娘也会踏了前人的后辙。”
云罗闻言轻抚自己的小腹,良久才道:“她总是他的结发之妻。就算罪大恶极也应该由他来亲自定夺。我本不愿如此,但是不得不为……”
她刚说完,就有内侍匆匆前来低声说了几句。
云罗听了垂下眼帘,忽然道:“明天又是地动天摇的一天!”
她看向殿外,沉沉的夜色浓黑得像是墨汁泼洒,谁知道明天又将是怎么样一个天?……
……
第二天,封了一天一夜的御林军纷纷撤去,消息传到了各宫中。皇后因设计对嫔妃施巫蛊而关入天牢,宁王府被褫夺爵位,满门被抄家,株连三族。
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宁王的门生故旧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为这事出头质疑李天逍的决定。
中宫一夜被查抄,抄出金玉无数,也抄出这几年来皇后贪污各宫份例的一本本账本。更有德昭容拿出从前太子府中皇后纵容手下恶奴囤积良田,勾结官员为宁王谋取私利的证据。一件件物证,人证俱在。
皇后之罪,罪大恶极!
李天逍大怒,当即下旨废后。等三省六部审完皇后便要将她永远没入冷宫不见天日!
整个后宫地动山摇,与皇后走得近的妃嫔纷纷调转矛头,纷纷怒斥皇后的贪婪和野心。宁静的凤栖宫忽然间热闹起来,宫中嫔妃纷纷前来看望这起事件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华云罗。
云罗这两日靠在床上,神色恹恹。似乎被这污秽之物大大伤了元气一般。
清净的寝殿中只听得她柔弱的声音:“皇天庇佑,本宫终逃过一劫。”
众妃唏嘘不已,纷纷拍着心口后怕离去。云罗看着她们离开,唇角勾起凉凉的笑意。
“不得不说,淑妃娘娘这一出戏演得很好。”一声娇媚的声音从殿门旁响起。
云罗抬头看去,只见殷寐站在寝殿门口,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容翩翩而来。
云罗慢慢收起眼中的凄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走到了近前。她挥退了宫人,看定殷寐,柔声反问道:“演戏演得好的,何止本宫一人呢?是谁蛰伏五六年只为入宫这一天呢?又是谁滴水不漏,抄遍中宫都抄不出与她的一点关系呢?”
“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宫女,为了取信于本宫不惜性命,寒冬腊月故意跌入冰湖中。比起她们,本宫差远了。”
殷寐杏眼一眯,笑笑地坐在云罗对面,柔声道:“淑妃娘娘,扳倒皇后对你来说这一日似乎来得晚了一点。若我是你,早就是中宫之主了。”
云罗淡淡道:“本宫与皇后之间恩怨与你无关。不过,她如今罪有应得,本宫不愿再评价她。”
殷寐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围子,忽然咯咯一笑,道:“不得不说,淑妃娘娘是一位很特别的女子。在皇后这个墙倒众人推的情况下还能积点口德,委实不容易啊。其实我们是可以做好朋友的,就算做不成好朋友也能做一做志同道合的姐妹。在这个世上聪敏的人不多,聪敏的女人更不多。娘娘是其中一个,只可惜……”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句殷妹妹应该明白。”云罗抬眼冷淡一笑:“你的路与我的路并不相同。多谢你看得起。成为朋友或是成为姐妹这就免了吧。”
殷寐笑意不改,柔声道:“是呢。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要不是娘娘无心权力,不然的话娘娘早就死了呢!”
云罗猛地看定她。四目相对,两双美眸中风起云涌,锐利如刀。
殷寐面上笑着的,眼中却是冰冷,道:“皇后如今倒了,试问谁能问鼎中宫呢?是你?还是我呢?”她靠近云罗,低笑道:“娘娘,要不要最后一比一比?”
云罗冷冷盯着她,只是不语。
殷寐起身环视了一圈寝殿,忽然叹了一口气:“是孽缘吗?我那么爱皇上,可是七年前,他爱上一个特别的女人,七年后,他又爱上了另一个特别的女人。他给你们的宠爱真让我眼红。”
她说着,笑笑看着云罗,忽然道:“华云罗,我其实一点都不羡慕你。因为你终将败在我的手中!”
她嫣然一笑,施施然走出了凤栖宫。
云罗久久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久久皱起了眉头。
良久,刘陵上前,低声道:“有人来看望娘娘。”
云罗收回思绪,淡淡道:“让她来见吧。”
过了一会儿,一位素色宫装的美丽女子悄然前来。云罗看着她,眸光复杂:“这件事多谢了你。”
那女子抬起头,赫然是德昭容,刘月浅。
她脸上的笑意很淡,道:“这件事能成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她回头,两位宫装女子走了进来。
云罗长吁一口气:“多谢。”
两位宫装女子,一位是宁充容闻芩,一位却默默不经闻的薛宝林。
“账本是薛宝林记下的。一笔笔来往出处皆清晰。至于那个肮脏东西,则亏了宁妹妹。”刘月浅道。
宁充容叹道:“这就一来当是我为了从前做的罪孽赎罪了,可怜的阿离姑娘……是我对不起她。二来,也是报答了娘娘赐给我二皇子之恩!”
薛宝林低头道:“皇后所作所为已是天地不容,事发不过是早晚的事,臣妾……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云罗看向刘月浅,点了点头道:“多谢刘姐姐肯出这个头。”
刘月浅转身对两位道:“我还有事跟淑妃说,你们回宫去吧。”
闻芩与薛宝林便悄然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