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听得他安慰,眸色缓和。她这时才发现他已出了御帐,急忙扶着他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怎么出来了呢?快些回去躺着。”
凤朝歌一双凤眸幽幽怨怨地盯着她:“此时你才想起我伤到了?”
云罗了然失笑:“阿晋是我的好朋友,再说他救了我们,我理当关心他的安危。”
“那我呢?”凤朝歌握住她的手,笑着问。
他的手已洗去了血污,可是还能看见被利剑割破的细微伤口。这一战,他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云罗握住他的手,眸中含着隐隐情愫,柔声道:“你自然是不一样的。”
凤朝歌定定看了她一会,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远远有刺鼻的狼烟气息扑入鼻尖,夕阳如血映着眼前这一片战场上的累累尸骨,可是唯有这一刻才是真的。她终于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
忽然远远有一位士兵匆匆而来,又惊又喜:“启禀皇上,皇后,晋公子……回来了!”
云罗一听大喜过望,急忙问道:“阿晋回来了?在哪儿?”
她说着已匆匆向军营跑去。
凤朝歌见她这么急切,悻悻摸了摸鼻子。他一低头看见那报讯的士兵,没好气地说:“还不起来扶着……扶着……朕回军营!”
士兵一听连忙唯唯诺诺地扶着他走向军营。
凤朝歌走了几步,忽然哼了一声道:“算了,朕自己走回去。”
士兵见他肋下渗出血色来,吓得连忙劝道:“皇上你受伤了怎么能自己走回去呢?万一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凤朝歌幽幽看着前面早就走到不见影子的女人,道:“可是你瞧皇后都不管朕了……”
士兵一听抬头只见凤朝歌眼露幽怨,那一副神情简直像是被忽然抛弃的……猫宠。
“不会的,不会的。皇后只是……只是……”士兵想要劝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憋着笑憋得几乎要内伤。
凤朝歌站着想了一会,忽然拧着眉道:“不成!不成!快扶着朕回军营。朕不能让他们两人独处……”他说着不顾伤处剧痛,快步向前走去。
凤朝歌到了营帐中,一股说不出的欣喜气氛扑面而来。
帐中,云罗正坐在苏晋对面含笑说着什么。苏晋换下一身蓝衫,着了一件白衫,正侧耳静听云罗说话。
凤朝歌走了进来,看见云罗才觉得伤口疼得冷汗浃背。他坐在毡席上一副再也起不来的样子。
苏晋看了他一眼,对云罗问道:“他对你可好?”
云罗眼中掠过感动,点头道:“很好。”
凤朝歌正疼得想满地打滚,一听这话冷哼一声,不满讽刺苏晋:“我对昀儿好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
苏晋慢条斯理地道:“自然有关系。你如果对她不好,我就杀了你。”
凤朝歌看向他清清冷冷的眼神,顿时背后升起凉凉的怪异感觉。苏晋说杀,那是一定会杀的……
云罗见两人一语不合就要吵起来,连忙道:“我去吩咐宫女准备饭菜。阿晋这一次一定要留下来。”她说着下去吩咐。
苏晋看着她殷勤忙碌的身影,欲言又止。
凤朝歌眸光一闪,问:“晋公子不能留下来吗?”
苏晋眼帘微垂,淡淡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凤朝歌见他神色萧索,忍不住追问。可是苏晋似乎打定主意再也不说。
过了一会,饭菜送上。因在军营中饭菜简陋,不过三人或多或少受过苦难也并不以为意,粗茶淡饭也津津有味地吃了。苏晋吃得少,动了动筷子就放下。
云罗见他身形瘦削,忍不住劝道:“阿晋要多吃一点。这些日子阿晋去忙什么了怎么的都没有消息,让我很担心。”
苏晋微笑道:“只是自己的一点小事。”
云罗沉默了一会,忽地难过:“阿晋,你这样我很担心。”
苏晋眸光落在一旁凤朝歌身上,淡淡道:“担心我做什么呢?你和他好好过就行。这样我就算在别的地方也一样会放心。”
凤朝歌一听,轻咳一声:“我还在的好吗?你们两人不要把朕当成空气。”
苏晋转了话题,道:“凤朝歌,昨夜你太冒险了。你拿了元青冒险,又拿了自己安危冒险,若不是元嗣救援及时,你们早就死定了。”
凤朝歌冷了脸:“我怎么知道李天逍这么卑鄙无耻!”
这一句话落地,帐中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
苏晋看向凤朝歌,淡淡道:“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在太子府时你又不是不知他的为人。以后千万别再上当。”
凤朝歌咬牙冷笑:“此次如果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苏晋摇头:“真不知道你们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兵不厌诈,你们要小心李天逍的后招。”
他说完起身告辞。
云罗默默送了他出去。
帐外天色已完全黑透,唯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点缀军营。云罗看着苏晋清冷瘦削的身影,缓缓道:“阿晋,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苏晋看着她明亮的眸,一笑:“说什么谢。若我不护着你,还有谁护着你。”
云罗一笑:“阿晋可以放心了。我会和朝歌好好的。”
黑暗中,苏晋依稀一笑:“嗯。”
她踌躇了一会,良久才道:“阿晋,我曾经做了一件事。只是如今想起来不知是福还是祸。”
苏晋见她为难的神色,道:“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了。因为后悔也没用。”
“阿晋不问我是什么事吗?”云罗问。
苏晋摇头:“云罗做什么事在我看来都是对的。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
云罗眼底有泪光掠过:“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苏晋转身:“去看看他吧。他身上伤重却还撑到了现在。你不回去恐怕他又要胡思乱想了。”他说完转身没入了黑暗中。
云罗回到了帐中,凤朝歌已靠在软垫上睡着了。他身上随意披着一件玄色披风,身上着一件暗红袍子。他睡得很熟,白皙的面上泛起潮红,越发显得长眉入鬓,容色邪魅。
云罗为他盖了一件薄衾,正要为他垫好软枕时。凤朝歌忽地闷哼一声。
她看去,只见他肋下血染红了一大片。她一惊,急忙唤道:“朝歌!朝歌!”
凤朝歌幽幽转醒,见是她,问:“苏晋呢?走了?”
云罗又惊又恼:“你的伤口裂开了。我让御医进来为你包扎。”
凤朝歌低头一看,这才觉得疼痛。他不由哼了起来。御医进帐中来,又是撒药又是包扎,一直忙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处置好。
云罗守在他身边,看着染红的绷带一条条被拿下,对他道:“以后不要轻易冒险了。”
凤朝歌握住她的手,轻笑:“那也得看人。是你我才这样。”
云罗眸色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为了我值得吗?”
凤朝歌一笑,反问:“你说呢?”
云罗伏在他的怀中,久久不能言语。帐中灯光如豆映着两人的面容。凤朝歌眸光渐渐深邃。
他忽然问道:“昀儿,李天逍这一次真的要南征了是吗?”
云罗心中一颤,许久才“嗯”了一声。
凤朝歌冷笑:“他真是一点都等不及了。”
云罗犹豫了一会,劝道:“朝歌,李天逍此次只是暂时失利,我担心我们大军倾巢而至,就算赢了也国中百姓也会因为战事过得很艰难。”
凤朝歌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战争本就是如此。一切事等打赢了再说吧。”
云罗看着他眉眼间的倦然,千言万语都压在了心中。
两人相拥沉沉入睡,却不知在另一边看不见的战场上正风起云涌,血雨腥风……
……
夜色沉沉。晋军中金顶御帐中灯火通明。
李天逍坐在榻上,身边的御医们忙忙碌碌地捣药为他身上伤口抹上药粉药膏止住鲜血。烛火明亮却驱不散他面上的阴霾。在他身上有一道剑伤从胸前划到了肋骨上,血流不止,但是幸好伤口不深。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终于,御医们为他处置包扎好伤口,战战兢兢退下。
李天逍光着上身坐在榻上一动不动。许久,他问:“常公公在吗?”
他的声音沙哑不堪,像是石头在沙地上磨过一般。
左右内侍纷纷对视一眼,赶紧下去找人。过了一会,常公公匆匆前来。他身上换了一件衣服,可是步履比平日迟缓了许多。
李天逍缓缓抬头,冷冷盯着他:“朕前些日子要找的人,你可找到了吗?”
常公公看见他脸色苍白,心中叹了一口气:“找到了,只是皇上现在就要见他吗?”
“见。怎么不见?”李天逍冷笑,眼底阴郁翻涌:“我要凤朝歌从此一败涂地,永无东山再起的一天!”
这一句话落地,帐中无人敢应声。
常公公无声躬身退下。
过了小半刻,一位蒙面黑衣人在常公公领着下,走进了御帐中。他身形清瘦高大,站在御帐中显得本来偌大的帐子顷刻间变得狭小。
他上前见过李天逍,声音低沉:“见过晋帝陛下。”
李天逍已穿上了外衣,面色沉静如水,淡淡道:“你来了。”
那人抬起头,露出面巾外一双如鹰隼的眼,沉沉一笑:“是的,我来了。”
……
长风萧萧,云罗站在营地高处看着远远的川霞关久久不语。百年雄关远远看着斑驳却依旧屹立在寒风中。
一关之隔,便是他与她的天堑鸿沟。
再次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妹妹。”身后传来华元嗣熟悉的声音。
云罗回头,看着兄长越发沉稳的脸,上前迎去:“大哥来巡防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