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歌哈哈一笑,抱着她猛地高高抛起:“我们的孩子!昀儿,你真了不起!”
云罗落在他的怀中,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不由又笑又哭。窗外风声雨声雷声都再也驱不散这一方小小屋中的温暖甜蜜。她窝在他的怀中看着他欣喜的笑容,从前的凄凉苦楚统统烟消云散。
若是这一生用来换这一夜也是值得,值得的。
她望向窗外,在密集的雨幕中她仿佛看见母亲那一双不瞑目的眼睛缓缓合上,那是她抹了一夜都无法为母亲抹平的担忧。
……
雨渐渐停了。
红烛高照,满屋温暖馨香。他着一袭白衣如雪,含笑坐在她的身边。云罗面上微红,如一朵蔷薇在风雨后悄然开放。他将她搂在怀中,看着窗外的月朗星稀。
风雨过后银盘皎洁,星子明亮。天地静谧安详,似乎恒古以来便是如此。
凤朝歌身形修长如一株修竹,或坐或卧都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他将她搂在怀中。烛光遍洒,两人身影交叠,合二为一。
他轻抚她散着淡香的长发,微微一笑:“闪电有什么可怕的?以后有我陪着你便不会怕了。”
云罗靠在他的怀中,头枕着他瘦削许多的肩头,眉眼流波看了他一眼,柔柔道:“你要去打仗怎么的能天天陪着我呢?”
凤朝歌侧头细想,握住她微凉的手,轻笑道:“我把你带在身边。这样我们到哪儿都不会分离。”
云罗面上一红,无言靠在他的怀里。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眸中皆是眷恋:“朝歌,你瘦了。”
凤朝歌眸中动容,握紧了她的手,只是不言。
云罗轻叹:“朝歌,我累了,想去歇息了。”
凤朝歌点头,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
房中烛火昏黄,她握住他的手,乌湛湛的眼中有期盼:“朝歌,你今晚陪我好吗?”
凤朝歌一笑:“傻瓜,我不陪你还要去哪儿呢?”
云罗终于放了心,缩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长夜寂静,良久,凤朝歌等她睡着了这才悄然起身立在窗前。不一会有人悄然敲响房门。有内侍无声送来一叠密报。
凤朝歌揉了揉眉心,挥手令他们退下。
为了赶回来他丢下前方军务已经有三四日,如今战局一触即发,他片刻不敢懈怠。
他坐在书案边一封封看了起来。忽然,一封密报从桌沿落下来。凤朝歌摇了摇头捡起来打开一看。
忽的,他神色一凛渐渐凝重。
他看完,目光落在床上沉沉入睡的云罗身上许久许久。手中的密报渐渐在掌心变形,一股隐忍的怒气从眼底升起,汇集成再也化不开的浓浓阴云……
……
天渐渐亮了。云罗睁开眼,阳光在眼皮上跳跃。她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一翻身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她一愣,连忙起身唤道:“朝歌?”
“我在这儿。”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屋中响起。
云罗看见凤朝歌依旧一身白衣立在窗边,放了心,含笑道:“朝歌,你起得真早。”
凤朝歌面向窗外,晨光清亮照在他身上,却令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柔柔唤道:“朝歌……”
凤朝歌转身,久久看着她。他背着光,云罗依旧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觉得他今日早晨似乎有点不一样。
“昀儿,我接到密报,李天逍手中有大唐宝玺。这事,你知道吗?”他慢慢问。
云罗结结实实一愣。良久,她慢慢道:“这玉玺……是我给他的。”
“哗啦!”一声巨响,他手边的案几被一掌拍得四分五裂。云罗心头一跳,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中。她定定看着凤朝歌一步步冷冷走来。
“昀儿,你可知道这大唐的玉玺意味着什么吗?”他靠近她,通红的眼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云罗一颗心慢慢沉入了无底深渊。
良久,她唇边溢出一道苦涩的笑意:“知道。”
“知道?”凤朝歌笑了。只是那一双冰冷的凤眸中盛满了痛心与无尽的失望。这眼神如一把刀轻轻割着她的心。
云罗痛苦地闭上了眼。
“不,你不知道。”凤朝歌踉跄退后一步,轻声道:“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李天逍能用这玉玺做什么。他自诩李姓,是唐之后人。他如果得了这玉玺,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光复汉唐!可是我呢?我凤朝歌就永远出师无名,是梁贼!你懂吗?!梁贼!”
最后两个字如一道滚雷在房中炸响。
云罗一跳,猛地睁大眼看着他,唇颤了颤:“可是……这玉玺真的是他的!他的确是唐之后人!”
“住口!”凤朝歌暴怒吼道。他神色狰狞:“你别骗我了!在你的心中他才是一统天下的明君,圣人!是你把玉玺给了他!”
“我……”云罗无话可说,唯有泪悄然无力地滚落。她向他伸手,目光哀求:“朝歌,玉玺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江山从来不是一方玉玺可以决定的。朝歌我们可以靠我们自己……”
“住口!”凤朝歌狠狠长袖一扫,所有的密报如雪片一般向她迎面扑去,像是下了一世界的雪。
“你还在狡辩!”他长笑似哭:“你可知道你瞒了我多少事?在那阿木军营中,你与他共度一夜!你回到京城中李天逍派人前来你待若上宾!……你好好看看这些密报!你看看到底是你负了我还是我负了你!”
云罗呆呆看着心痛如狂的他,漫天的密报如雪片一样,顷刻将她淹没……
房中静得能听见窗外清晨的风轻轻掠过房中的帷幔。这是个久别重逢后的清晨,本该像是每个恩爱的白天一样他躺在床上含笑看着她梳妆打扮,可是怎么一觉醒来就天翻地覆?
她不懂。
“朝歌……”云罗挤出苍白的笑:“我没有负了你。我真的没有。”
她站起身向他走去,伸手要拉他的长袖:“就算是我不对,把玉玺给了他。但是……但是我在这里。我和你,还有……还有孩子!”
她的指尖勾到了他的长袖,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她走到他的跟前,竭力直视他通红的眼睛。她眸光莹莹,似乎要用自己的泪光浇熄他一腔滔天.怒火:“玉玺又算什么?那是死物。我和你在一起,还有孩子。朝歌,你忘了,我们还有孩子……”
“这孩子是我的?”他冷笑,一挥手将长袖冷冷从她手中毫不留情地抽回:“谁知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孽种!”
云罗一愣。她定定看着他。他长眉入鬓,凤眸深邃。俊美的容色就算发怒依旧那么风华无双。只是为什么那一双薄薄的唇却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朝歌,你说什么?”她木然地问:“你再说一遍?”
凤朝歌猛地逼近她,冰冷乌黑的眸子像是一对黑宝石一样泛着没有温度的光:“我说,这个孩子怎么知道是我的?难道不是李天逍的孽种?”
“啪!”她想也不想,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重重扇在他的脸上。
凤朝歌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了殷红的五爪印。他回过神来,眸光猛地一沉,恨恨盯着她,脸上已涨成了狰狞的紫色。
他猛地高高举起手。云罗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有什么在眼底分崩离析碎成了一地荒芜。
他那只高高举起的手再也落不下去。
两人僵硬站在原地,屋中的气氛渐渐降至冰点,连呼吸心肺都跟着痛。她定定看着他,直到双目渐渐滚落一行泪。
凤朝歌慢慢收回手,冷然转身:“皇后病已好不宜在宫外滞留,即刻随朕回宫!”
他说完拂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绣阁中。
云罗不知站了多久,久到有人轻唤:“姐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回宫……”
她回头想要挤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眼前却是一黑软软昏倒在地上……
……
云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身在摇摇晃晃的辇中,四面帷帐低垂,馨香扑鼻。她动了动,手中的异样令她猛地看去。
“哗啦”一声响动。
她愣了愣,不由笑了。
锁链!
他竟然令人将她手脚都锁了起来!叮叮当当的细细铁链将她牢牢与这一驾凤辇锁成了一处。她发狠一拽,铁链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却丝毫拔不动。
她似乎发了固执的脾气,一声不吭地拽着直到细嫩的手腕上磨出一圈圈殷红的痕迹依旧不放弃。
“省省力气吧。这是玄铁打造的链子。只有我才解得开。”一道冰冷熟悉的声音从车辇中响起。她猛地回头,盯着一帘之隔的修长的人影。
她笑了笑,笑得声音颤抖:“这算什么?凤朝歌,你要把我拿下问罪吗?”
“……”帘后一阵沉默。
有日光透过绣金丝的鲛绡帘,将光影斑驳地打在车中。她只看见他模糊不清的俊美面庞,还有那一双无法再看清的凤眸。
有什么在脑中顷刻明白,她吃吃地笑:“朝歌,你怕我走了吗?”她猛地向他扑去:“还是怕李天逍把我带回晋国?”
铁链因为她的动作而绷直,猛然的去势令她反而重重跌在车厢的软毡垫上。
她伏在垫上吃吃地笑:“凤朝歌,我可怜你!你就是个懦夫!哈哈……你竟然……竟然把我锁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笑声终于激怒了他,下一刻她眼前有阴影覆来,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丝丝响起:“是!华云罗,你说对了!我是怕你走了!我更怕李天逍把你带回晋国!所以我要把你锁在宫中一生一世!让你一辈子都陪着我!就算我死了,你也要陪着我一起下地狱!”
“这是从前我对你许下的誓言。你忘了,我还没忘!”
他说完狠狠放开她,对车外的侍卫怒道:“快马加鞭!回宫!”
车驾一惊,飞速向皇宫而去。她伏在软垫上,吃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