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无奈,只得道:“青儿怎么偷偷跑出私塾了?姐姐还没找你算账呢!”
元青乌黑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闷闷道:“我想姐姐了。”
云罗看着他眼底的依恋,不知怎么的心中掠过一股酸楚,良久才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天天想着姐姐,快去读书才是正经。”
元青只是不肯。云罗好生与他说了一会话,这才让他出了屋子。
元青离开,房中又陷入了寂静。
李天逍看着消瘦了一大圈的华云罗,良久轻叹一声,上前坐在床边,搂住她,低声问道:“为何不说呢?”
为何不说呢?云罗怔住,她为何不说呢?若她执意让他知道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是从小到大她便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忍受,痛也不说,病也不说。久而久之,便什么都不懂得说了。
她慢慢依在他的怀中,道:“云罗没事。”
搂住她腰间的臂膀紧了紧,良久李天逍眸光深深看着她,道:“我没有信守对元青的承诺,没有照顾好你。我当真错了,云罗,可怪我?”
云罗失笑,轻抚他的面容,眸光如水掠过,柔声道:“殿下不是来了吗?云罗已很满足了。”
李天逍心中一震,将她搂入怀中久久不愿放手。
云罗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中,淡淡垂下眼帘。假若当真时便是真,一番情话她熟稔万分。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一颗心已淡漠得连自己都不知何时会再次一下一下鲜活地悸动……
……
有太医的药方云罗好转得十分快。病去如抽丝,不过两三****已能如常。元青不肯回太子府,只想在她身边。云罗百般劝都没用。
李天逍喜欢元青的聪颖,笑道:“就让他跟着吧。读书也不差这几日。莫要把他逼得太紧了。”
元青一听他允了欢喜不禁。云罗无奈只能让他住下,****督促他读书练武。李天逍若是前来,有空必要与元青说两句,有时兴起就教导他读书。
李天逍博闻强识,文采亦是不错,教导元青绰绰有余。云罗含笑看着,看向他的眸光便一****更暖。
李天逍偶尔回头,总看见她出神听着,唇边含着一抹娴静美好的笑意。他心中一动。等元青走了。他忽地坐在她身边,仔仔细细看着她的一双明眸。
云罗被他的目光看得无处可躲,不由问道:“殿下看什么呢?难道云罗脸上有东西?”
李天逍眸色深深,忽地失笑,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你的心有千层,每一层打开都不是你,可是再看分明又是。”
云罗心中一颤,避开他的目光,道:“殿下说什么呢?云罗听不懂。”
李天逍忽地搂住她,低头吻住她的唇:“你为何不懂?你又在骗我!”
她微睁眼睛看着他弯弯浓密的眼睫,心中低叹。
他当真是个固执又霸道的男子,想要的便要夺去,还一定要放在掌心看个明白究竟。只是不知她与他在这一场****中最后究竟是谁参透了谁。
……
人多的地方向来是流言的所在。李天逍恩宠华云罗的事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太子妃失宠的证据。流言纷纷,言之凿凿太子妃如何请不动李天逍,如何生了闷气连累得胎气不稳。
云罗知道自矜身份的太子妃不是这等按耐不住的轻浮人物。这些流言不过是一些闲极无聊的姬妾们茶余饭后拿来嚼嚼舌根,图个心里畅快罢了。
金娘说,女子嫉妒女子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当你没有男人时,她们便会嘲笑你丑如无盐妇女。若是有男人宠爱时,她们便会嫉恨你得到的一切。
左右都不是。怎么都不能如所有人的意。
云罗当时听时曾失笑。若想要如所有人的意,她一定要遮掩了过人的容貌,毁去耀眼的才智,按部就班规矩的走过这一生,来换取那一文不值的赞赏。可这样的赞赏与她想要的一切相比,不值一文。
夏日胜景似因李天逍的时时流连而越发如火如荼。云罗适应了晋京的水土,身子也慢慢好了。她仔细看下,别苑俨然是第二个太子府。一应事务照旧,不过四周精致更精美罢了。
由此可看出李天逍手中的权力之大,已与帝王相差无几。更可知当今晋帝对这个能干儿子的满意与放心。
别苑中的日子是轻松惬意的,李天逍的姬妾们喜欢在晚膳之后聚在苑中一株据说是百年桂树下乘凉聊天,顺便赏一赏早就看腻了的那一轮变化万千的明月。
云罗有日无意中经过,见到她们在正犹豫不决要不要前去拜见。此时一旁候着的侍女上前笑道:“这位一定是华奉仪吧?几位娘娘都在那边乘凉,华奉仪且去见见吧,免得娘娘们见怪。”
云罗见她容色清秀,笑语晏晏的样子十分讨喜,遂含笑道:“我担心过去了几位娘娘不认识我。”
那侍女摇头不赞同道:“虽不认识,但是华奉仪总不能一辈子都躲着吧。”
云罗听得她说的有道理,遂前去见过。几位太子府的姬妾们正聊的起劲,忽然看见前方婷婷袅袅走来一位绝色佳人。她身姿摇曳生姿,一举一动有种慑人心魄的美。月光皎洁,灯笼光昏暗照得她一张面容有几分朦胧难言的清雅绝尘。
众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看着她缓缓而来。
云罗走到近前施了一礼,柔声道:“云罗见过几位姐姐。”礼不大不小,算是见过了在座的几位。众人这才恍然回神,心中暗惊。听闻华云罗之美,可是如今看来当真是美绝如斯,连女人都被她的美色所惊呆。
坐在石桌旁的几位姬妾面面相觑,眼中掠过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嫉恨。一时间她们忽地同时不吭声,只任由云罗站在面前。
云罗环视了一圈,心中失笑。看来她还是来得不是时候了。
正当她要走时,当中有人咯咯一笑,漫不经心道:“原来这便是云罗妹妹啊!听说是梁国第一美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长得真是美。”
云罗循声望去,只见石桌后的一张凉榻上躺着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她声音娇软动听如夜莺婉转。虽未没见到她长得如何,但是这一声听来定是人不俗。
众姬妾捂住嘴笑嘻嘻地看着云罗。云罗失笑,早知道自己前来会被嘲笑,果然还是中招了。****拿了她在芳菲楼中的名声讥讽,她们不觉得腻味。她都觉得腻。
想着,她微微一笑:“什么第一美人,不过是旁人胡诌罢了。若云罗是第一美人,在座诸位姐姐们定也是国色天香之辈。”
此话一出,若不是天色太暗看不出,都能清楚看出在座几位姬妾的脸色已变。若她们讥讽她是青.楼出身,那同是姬妾的她们与她为伍,岂不是自扇耳光?
正当众人难堪之时,那方才说话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越过众人来到云罗跟前。
云罗抬起明眸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心中暗自心惊。这位女子当真是美。玉肤雪肌,面容五官深邃而绝美,身材高挑曼妙,腰肢纤细。一双美眸略带蓝紫色,看样子有一半的血统不是中原之人。
唐末战事纷乱,不少异族入了中原割据无主之地。如李天逍的先祖便是如此,只因平叛有功被赐了国姓,实则也是别族的贵胄。而眼前这位美人,恐怕是与李天逍同族之女。
在云罗打量她的时候,那女子亦是上上下下打量云罗。
她轻笑,眼中掠过一道什么光,曼声道:“华奉仪当真会说话,一干姐妹都说不过你。”
云罗浅笑,美眸盈盈,道:“云罗不敢。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她便是呼邪承徽。太子殿下赐号玉。”旁边有人说道。
云罗恍然大悟。她曾听过凝香说过李天逍几位姬妾,其中有一位便是是月邪三部族长之女,听说长得十分美貌,曾经李天逍也十分喜爱她,恩宠有加,只是不知为了何事突然不喜她,从此不再踏足她的房中。
若是寻常姬妾只要不受宠便是十分凄凉,唯有这位族长之女似乎并不受影响。赏赐依旧,也没有人敢轻易看低她。
云罗看见玉承徽一双美眸中隐隐的戾气,只是淡淡一笑。
这位美艳又骄傲的承徽娘娘看样子不是易于之辈。她想着款款施了一礼算是见过了。
玉承徽笑了笑,忽地道:“之前听说华奉仪的哥哥伤了手臂,现下如何了?”
云罗眸中一闪,淡淡道:“承蒙玉承徽娘娘关心,我大哥已离了京城去往别处养伤了。”
玉承徽轻叹:“可惜了。少年将军却遭受这等挫折,如今一定是心灰意冷吧?”
云罗闻言抬头,一双美眸幽冷看着她。玉承徽不提防她眸色这般森冷,不由心中一缩。
她再仔细看时,云罗已笑了柔声道:“大哥心志坚定,将来定有所成的。”
玉承徽见她刀枪不入,顿时失去了兴致,懒洋洋坐回凉榻,笑了笑道:“但愿吧。”
云罗环视了一圈,众人中唯有她突兀站着。她就如突然来的不受欢迎的外客,站在人群中接受各种眼光的暗暗打量与讥笑。
云罗躬身施礼算是告辞。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她一笑置之。不管如何,她今日也算有所收获不是吗?
方才那侍女打了灯前来,愧疚道:“是奴婢自作主张令华奉仪为难了。”
云罗含笑道:“无妨,你说得对,凡事总是要有个开始的。”
那侍女感激一笑,道:“华奉仪的心胸令奴婢惭愧。”
云罗忽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道:“奴婢贱名海珠。”
云罗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果然是个好名字。”她说罢由海珠引着回到了望月阁。
而此时一向幽静的望月阁此时却灯火通明,凝香见她回来,连忙上前来,为难道:“华奉仪,来了一位贵客。”
云罗微微诧异:“是谁?”她与太子府中的几位姬妾们并不熟,是谁入夜还来她这边做客?
凝香指了指花厅中坐着的一位黄衫女子道:“是周昭训。”
云罗也看见周昭训圆润秀美的笑脸,慢慢走进厅中。
周昭训见她来了,丢了手中的瓜子,笑眯眯地上前道:“今日无聊便来寻华奉仪聊天,不知可否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