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长剑脱手,看着傲然挺立的李天逍,眼中流露怨毒,忽地他口中一咬,人已缓缓倒地。
李天逍一惊,飞身上前想要捏住刺客的下颌,可是已来不及了,刺客面色泛起青气,眼看着已不活了。
他道:“可惜!”
正要转身走,忽地凤朝歌脸色剧变:“小心!”
只见那方才倒地气绝的刺客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飞身高高跃起,手中寒光闪过,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李天逍的后心。
李天逍应声向前扑去。苏晋脸色一沉,手中银光闪过,一条细细坚韧的琴弦已将还在半空中的刺客缠住,只听得一声古怪的“咔咔”轻响,方才的刺客已四分五裂,断臂残肢纷纷落地。
佛前染血,一场刺杀终于平息。
李天逍背上还插着那匕首,脸色铁青骇人。凤朝歌跃到了他身边,急忙问道:“殿下!你怎么样了?”
李天逍看着尚在地上翻滚痛吟的其余几个刺客,冷冷道:“把他们带下去,一定要问出幕后之人!”
苏晋领命,带着侍卫将他们都抬了下去。
云罗与周昭训两人面色煞白,方才那一幕看得简直都要把魂儿吓没了。云罗拉了拉周昭训,两人顺着原路从寺庙后门悄悄回了寺中。
回到了休息的禅房中,云罗犹自怔忪,周昭训也恍恍惚惚。
两人沉默良久,周昭训忽地道:“这刺客怎么会行刺云妃娘娘呢?”
云罗抬起颤抖的手喝了一口热茶,半晌才幽幽地道:“错了,刺客要杀的人是殿下。”
“可是……我分明瞧见那些刺客是冲着云妃娘娘去的!”周昭训反驳道。
云罗心中冷冷失笑,明着看着是对那娇滴滴,柔柔弱弱的云妃痛下杀手,她原先也这么认为。可是那最后一击……刺客死而复生的一击,分明是要李天逍死!
这是一个幌子,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两人在禅房中沉默。凝香紧张万分地前来:“周昭训,华奉仪,太子妃娘娘派人来吩咐说,去宝华殿中。”
云罗与周昭训两人便一起前去宝华殿。她们方踏入殿中,就见济济一堂都是太子府中的姬妾们。她们面上惶惶,窃窃私语。云罗与周昭训寻了一角,坐在了蒲团上静心等着。
薛昭训见她们两人迟来,皱眉道:“你们又跑去哪玩了?外面兵荒马乱,你们也不怕出事!”
周昭训心虚地道:“这不是来了吗?”
云罗连忙问道:“薛昭训可听到了什么消息?太子殿下可好?”
薛昭训脸色一沉,冷冷道:“太子殿下自然吉人天相,你这话怎么说的!乌鸦嘴!”
云罗顿时语塞。她可是亲眼看见那刺客把匕首插|入了李天逍的后心中,虽然当时李天逍看起来浑然没事的样子,但是现在想想后心可是人身要害,哪能这么轻易就没事呢?
此时,太子妃扶着一位不住抹眼泪的美人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跪下参见。
太子妃对那女子道:“云妃娘娘别担心,太子殿下已把整条街都彻查了一遍了。不会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云妃抬起头来,哽咽道:“都是本宫不好,这几年因得了皇上盛宠,不少人都想着本宫死呢!好不容易想出宫一趟,没想到还连累了太子殿下!本宫真的是罪该万死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犹怜。云罗这次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只见她瓜子脸,五官精致小巧,面容温雅,的确是一位十分的美人儿。
太子妃自然是百般安慰。她道:“云妃娘娘放心,刺客已伏诛。太子殿下也没事。”
云妃明眸中一闪,顿了顿道:“这就好啊!是佛主保佑!”
她说着虔诚地跪在了蒲团上,低声默念佛经。太子妃一见也挺着大肚子,吃力地跟着跪下诵经念佛。众人见她们两人如此,也纷纷效仿。
云罗跪在蒲团上,一双眼眸却不住地看着云妃。一旁的薛昭训皱眉打量了她两眼。她这才似笑非笑地闭上眼诵经起来。
……
回到太子府的别苑中已是傍晚。众人劳累了一天,又受了惊吓,纷纷各自回了阁中休息。云罗用过晚膳,梳洗罢便命凝香摆了一盘棋子,一个人静静与自己下棋。
凝香好奇问道:“华奉仪为何要自己与自己下棋呢?这岂不是无趣?”
云罗一笑,对她道:“怎么会无趣呢?一方棋盘有黑白两子,黑子要白子死,白子要黑子死。一个脑袋,一方面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另外一方却要千方百计杀了对方。”
凝香听不懂,挠了挠脑袋,径直下去了。
云罗静静参详,一直到了月上柳梢头。她轻声一叹:“也许,他不会过来了。”
正当她要推开棋盘时,阁子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她抬头看去,只见昏黄的宫灯下,一抹挺拔高大的身影含笑而来。
他的眉眼显露在了灯下,俊美明朗,见之令人从心底欢喜起来。
她微微一笑,翩然上前,看着他那双比星光还明亮的眸子,柔声道:“殿下终于来了。”
李天逍握了她略嫌冰凉的手,捂在手心,打量了她周身上下,皱眉道:“这么晚了怎么还等着我呢?”
云罗细细看了看他眉眼间隐藏的疲惫之色,轻叹:“殿下,我都看见了。殿下可曾受伤?”
李天逍冲她眨了眨眼,云罗适时住了口不问。到了阁中,他挥退了侍从褪下外衣。云罗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烛火下他身上金鳞闪闪,炫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影。
她吃惊上前抚摸,触手处一片冰凉。其质轻软却坚硬无比。
“这是百年的金蟒剥下的皮,听说这种蟒可以蜕成蛟龙,然后千年之后就能飞升成龙。”李天逍道,“这种金鳞皮做护身的软甲最是方便,刀枪不入,水火不能毁去。全天下估计也就只有一件。”
云罗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宝物。她轻抚过金蟒皮,眸色复杂:“殿下,你早就料到了是吗?”
李天逍微微诧异看着她,似乎没料到云罗看得这么明白。他沉默良久才道:“最近晋国朝野也不平静,从前一些与本殿交好的大臣不知为何开始批评本殿的所作所为。要不是本殿从前还有赫赫战功,名望深广,简直就无法抵挡他们的悠悠之口。”
他还从未和她说起过朝堂,那对她来说十分陌生却不见硝烟的所在。
云罗一笑,柔声道:“殿下不会这么轻易就服输的。”
李天逍傲然笑道:“那是自然。我不容许有人毁了晋国。”
他的口气中有满满的坚决。云罗心中一动,也跟着勉强笑了起来。
她当时不知,这便是他最坚定的心愿与信仰。更不知将来某一日,分崩离析的****中这一句伤了两人千百回……
刺客的事云罗不敢与他多谈,毕竟这涉及到了皇室秘辛。左右不过是争权夺势,你来我往,置人死地罢了。他不说,她亦是不再问。
两人宽衣就寝,云罗忽地想起一件事,伏在他的胸前柔声问道:“殿下七夕时会回别苑吗?”
李天逍一怔,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云罗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把头埋在了他的怀中微微含笑,沉入了梦乡中。
……
府中七夕节未因为灵华寺中前的刺杀而减少一分热度。照例热热闹闹起来,侍女们纷纷准备贡品,抓蜘蛛放入锦盒中。云罗含笑看着凝香与几位相熟的侍女们忙得不亦乐乎。
凝香带来一位侍女,云罗一看不由笑了,道:“这位不是海珠姑娘吗?许久不见。”
她还记得初入别苑与其他姬妾格格不入,是她劝得自己迈出那第一步。一介小小的侍女却隐藏着大智慧,令她印象颇深。
海珠不知云罗竟然记得自己,吃惊之余感动道:“没想到华奉仪竟然还记得奴婢。”
云罗美眸流转,熠熠焕光,问道:“你如今在哪里做事?”
海珠道:“在薛昭训处做些杂事。”
云罗打量她上下,只见她虽着侍女衣衫却是去年旧了的。看样子她在薛昭训处过得也不怎么自在。
云罗一笑,柔声问道:“我这边挺缺人手的,不知海珠姑娘可否过来我这里做事,也能与我作伴。”
海珠眼中一亮,可顷刻便黯然。她轻叹道:“华奉仪的心意奴婢心领了。只是一人不侍二主,背主之人华奉仪还肯放心用吗?”
云罗笑意轻浅,淡淡道:“我知海珠姑娘心中顾虑,但是与其在别处做个无关痛痒的人,还不如在我这起码可以施展拳脚,得到大用。”
海珠有所意动,却依旧沉吟不定。
云罗问道:“海珠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海珠看了看四周轻声道:“是因为薛昭训恐怕不喜。”
云罗闻言想起薛昭训那年轻却过早古板严肃的脸色。她皱眉想了想,道:“等有机会我会去试探一下薛昭训。”
海珠低声道:“薛昭训其实为人不错,但是她凡事喜欢循规蹈矩,若是华奉仪前去讨人,她恐怕心中会暗恨了华奉仪。薛昭训在府中日久,有时候不要小看盘根错节却其貌不扬的大树。”她说完告辞退了下去。
云罗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由笑着自语道:“好一个伶俐的人儿。”
夜晚降临,云罗穿上一件绯红色的曳地长裙,她甚少着如此艳色衣衫,凝香看得几乎移不开目光。云罗见她赞叹,笑着在房中打了个水袖,拗了个身段。她身量修长,容色绝美,这一颦一笑,一招一式如惊鸿一瞥,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凝香看得怔忪住,回过神来叹道:“华奉仪若是在月下来这么一下,那可是天上的七仙女下了凡尘了!”
她抓着云罗的长袖,眼中有热切:“华奉仪方才那一下是什么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