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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影瞳心急火燎地从市医院赶回公司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半了。上午的人事调动讨论会议已经结束,大多数职员都吃午饭去了,走廊里空荡荡的。她飞扑到公告栏的前头,望向里头贴出的人事调令,数秒钟后,她愣了个结结实实——
田玖琳。
那高高贴着的A4纸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打印着:田玖琳将接任林予森走后销售部经理的位置。
是田玖琳!不是她关影瞳!
从头至尾,那上面没有提到她关影瞳一个字。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关影瞳感到眼前一阵昏眩,险些要当即昏了过去。
是她工作不够努力吗?是她业绩不够好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总监竟然选择提拔田玖琳而放弃她?
她还没开始战斗啊,这一场战役才刚开始不是吗?她想了好多办法要把田玖琳给光明正大地斗下去,可是还没来得及实施一二,田玖琳这女人——就已经成功上位了!
好不服气啊……好恨!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关影瞳死死咬紧牙关,强忍着就要从眼眶中涌出的泪水。虽然此刻公司里没什么人,但她不能哭,不能示弱,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她关影瞳——从来不是个会乖乖认输的人。不弄清自己失败的理由、不弄清这个决策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绝不放弃!
这时候的田玖琳……一定是春风得意吧?办公室里没人,她和同事们去庆祝了吗?只有她,一个人傻站着体味失败的感觉,真可悲呵。
关影瞳低头苦笑,正在这时候,身后有人轻轻抚她肩膀。
她转过头去,透过眼中隐隐泪光,看见丈夫温柔的脸。
“瞳瞳……”林予森心疼地望着她,“你……还好吗?”他递上一张面纸。刚才看见她傻傻站在公告栏前不动,他就知道她伤心了。
关影瞳没有伸手去接那面纸,只吸了吸鼻子,把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林经理,现在是在公司里,请叫我小关。”她的声音冷漠。
林予森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生气了啊……
他非常明白妻子此刻心里有多难受,能升上经理一直是她的梦想,而如今梦想破灭了,他这个做老公的,竟然好像凶手,亲手扼杀了妻子升职的希望。
他将愧疚的眼光投向地板,有些自嘲地想着:自己……莫非是在报复瞳瞳吗?她夺走他想要个宝宝的梦想,所以,他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毁掉她升职的梦想?
他……原来是个这样渺小的男人呵。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根本没法原谅她自作主张拿掉宝宝的做法吧?
而现在可好,他们扯平了。
他扯出苦涩的笑,“身体还好吗?”那个宝宝……已经不在了吧?
关影瞳扬起倔强的笑容,“好得很。”没打败田玖琳之前,她才不会让自己倒下!她豁然转身,大步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离开自己的丈夫。若是再持续与他四目相对下去,她怕自己会不理智地将怒火撒在这个她所爱的男人身上。
“小关,等等!”林予森急急追上去,拉住她手臂,“关于升经理那件事——”他想解释。
然而,关影瞳把俏脸一板,声音带上如冰霜一般的冷凝,阻止他说下去,“林经理,这事我现在不想讨论。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开,不想把任何负面情绪带到我的工作里头。”说完后,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昂头挺胸地走了。
林予森的手臂缓缓垂了下来。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跟她说什么也没用,还是晚上回家再哄她吧。
只是过了今晚以后,他们就要面临长达三个月的分离了啊……他想到这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无法忽略心里那浅浅的疼痛:如果瞳瞳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她的身边、离开他们共有的家、离开这座城市,那么此刻——她还会像这样绝情地抛开他的手吗?
下班之前,林予森接到了田玖琳的电话。
“恭喜你。”他礼貌地对她说。
“不,是我要谢谢你才对!”田玖琳在听筒那边笑得如沐春风,“我都听说了,你在总监大人面前投了我一票哦!”
“我这么做是出于公事的考量。”他严肃地回答,不希望她借题发挥。
然而,借题发挥偏偏是这个女人的特长,“呵呵,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终于爱上我了呢!”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他蹙眉说着,瞥一眼案头钟。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他想去找瞳瞳一起回家。今天她心情不好,他得陪着她,“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要挂了,改天聊。”
“哎哎,等等!”田玖琳急急叫。这个男人还真是对她很不耐烦呢!“今晚我在HARD ROCK请所有同事喝酒庆祝,关副理那边我就不用问了,你呢?来不来?”
“对不起,来不了了。”他又要挂电话。
“哎哎,别老急着挂嘛!”田玖琳再一次叫住他,突然把嗓音放柔了,柔情万千地吐出一句,“明天你就要启程去塔尔沙了是吧?一路顺风哦,大帅哥!到了那边要记得想念我,我也会想你的。”
林予森握着听筒,怔愣了片刻:他没有想到,在他接到调职的消息以后,第一个对他说“一路顺风”的,竟然不是自己心爱的妻子,而是这个女人。
瞳瞳正忙着为自己的失利而伤心,也许……并未分出心神来关注他即将离去的消息吧?压下心底因此而起的一丁点失落,他挂下田玖琳的电话,去关影瞳的办公室接妻子下班。
可是,副理办公室的门已经锁了。
瞳瞳她提早离开了公司?是故意想避开他吗?站在妻子紧闭的办公室门前,林予森微微皱起了浓眉。
也许是即将分离,他的心——越来越不安定。
林予森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大学城。一进家门,见关影瞳白天穿的奶油色高跟鞋正好好地摆在玄关鞋架上,他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乖乖回家来了。他原本还担心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叫他遍寻不着呢。
“瞳瞳?”他走进客厅,一边脱外套一边唤着妻子的名字,“瞳瞳,回来多久了?”
他叫了好几声以后,她终于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嗨,老公!回来啦?”
林予森愣住:瞳瞳她……在笑?而且笑得灿烂如花,双眸闪亮,好像白天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
这……也太奇怪了吧。
“瞳瞳?”他困惑地眯起眼,“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这事还没成定局呢。”关影瞳说着从卧室里走出来,语气很轻松。这时林予森才注意到她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地换上家居服,而是换上了——一袭设计性感柔美的抹胸式银灰色晚装。秀发盘起,脸上化了比平日更娇艳的妆容。
她这是……要出门去?林予森蹙眉望着格外美丽的妻子。
关影瞳读出他眼中的问号,笑着说:“我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来考虑这件事情,想来想去,我发现决定经理人选的关键还是在柴总监身上。”说着她低下头,从银色镶钻手袋中掏出粉盒,在脸上细细密密地又拍了一遍,“所以,我要去找他谈一谈咯!这老头太没良心了,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我为他卖命多年,关键时刻他却把我一脚踢开?如果谈得顺利的话,也未必没有可能逼他收回成命哦!”
林予森沉默了。原来,他的瞳瞳还没有放弃斗争。
可是,她并不知道田玖琳为此牺牲了什么。和那个什么都可以出卖的女人争,单纯憨直如瞳瞳者,怎可能争得过?
他试图开口劝她:“瞳瞳——”然而只说出两个字,就被她突然伸出的纤指按住了嘴唇。
关影瞳点住他唇瓣,笑着凑上来,贴住他耳垂撒娇,“喂,木头,你可不准叫我放弃哦!我说过了,只要田玖琳一天没坐上经理的位子,我就一天不会放弃的。”
耳朵上传来的微湿触感令他闷哼一声,“可是柴总监他——”
“我就知道一定是他那边的问题啦!老公,你肯定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吧?”她亲热地摸摸他突然僵住的脸颊,一点儿都没察觉他的异样,“只要有你的支持就够了!柴老头那边,我来搞定!”她说得自信十足。
这下,林予森没法子再沉默了。该怎么让瞳瞳清楚地认识到,关于田玖琳出任经理这件事——已成定局,无可逆转?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对着自己最亲近的妻子隐瞒实情。在她娇俏流转的魅人眼波之下,他更觉得自己如果再撒谎就太过分了。
于是,林予森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困难地开口:“瞳瞳,这么说吧:其实……”
“其实什么?”她仍在笑着。
“其实,关于经理人选的问题……我和柴总监之间,是达成了共识的。我……也倾向于让田玖琳来接这个职位。”
就在他这话出口的同一时间,关影瞳脸上的表情瞬间苍白成了石灰的颜色。
她傻了,倒抽一口冷气,用不可置信的眼光将自己的丈夫从上至下看了一遍又一遍,良久说不出话来。
什么?予森刚才说——他也同意让田玖琳当经理?
一直以来都坚定不移支持着她、鼓励着她的他,居然把那珍贵的一票投向了田玖琳?
天哪,他该知道他这个前任经理的意见对于人选的最终确定有多么重要!原来,她关影瞳之所以会被田玖琳那女人轻易打败,竟然是因为自己的丈夫?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感觉像毫无防备地被最信任的人捅了一刀那样,这疼痛来得猝不及防。
好久好久的沉默之后,关影瞳颤抖着双唇问出:“为……为什么?”她不明白!
“我……”林予森困难地吞了口唾沫,“从公事公办的角度来讲,我觉得——她比你更合适担任这份工作。”
“公事公办?”她的声音凉得没有温度。
“瞳瞳,你不能否认,田玖琳她确实很有能力,也很有手腕——”
“去你的公事公办!”她蓦地把自己的手袋砸向他身上。那手袋落下来,跌到两人相对的脚尖中间。与此同时,她的眼泪也落下来了,“林予森,这不叫公事公办!这叫白痴!你和我交往这么久还结了婚,你当然知道我的所有缺点!可是你对田玖琳的了解却仅限于她工作中最好的一面!这不公平,林予森,你自诩什么公事公办,可分明是在偏袒她!”她愤怒地吼着,扑上去双手抡成拳头打他。她好恨,没想到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却输在她最亲的人手里!
“瞳瞳,我没有!”他用力抱住她,阻止她在怀中撒泼,“我只是认为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实在不太合适接任这么辛苦的工作——”她才昏倒过一次,记得吗?
听了这话,关影瞳蓦然挣脱出他的怀抱。退后到三步以外,眼光“刷”地冷了下来,“呵,终于……说实话了啊。林予森,你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不给你生孩子,所以亲手把我从经理的位子上拉下马?呵,算你厉害!而我是个傻瓜对吧?我千算万算,就是算错了你这一步!我真没有想到,每天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你,竟然这样背叛我!”
“瞳瞳!”他惊怒地看着她因怒火而扭曲的脸庞,夫妻之间怎可以说这么伤感情的话?
“又或者,林经理你只想显示你的大公无私?即使我根本不比田玖琳差,你也要故作大方地把机会让给她?就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我的能力就活该被否定、被忽略?”她流着泪,出口的话语一句比一句狠。此时此刻,她已经气得不顾一切了,“做你的老婆……还真倒霉啊。”她抖着双唇迸出这样一句低语。
“瞳瞳,别再说了!”林予森咬牙低吼,一把抱住她,将她的脸庞用力按入自己的胸怀。明天他就要走了,就要离开她身边了啊!为什么这珍贵的最后一晚,他们却在吵架,在用尖锐的言辞互相伤害?他们不该这样的,他爱她啊!
关影瞳愤怒地在他怀里挣扎着。这一回,他是真的伤到她的心了。他凭什么说那女人比她更合适经理的职位?她长久以来的努力和拼搏,他都看不到吗?她有多想得到这个职位,难道他不知道?
又或者,他和那个田玖琳之间……根本就有什么?想到这一点,她的心猝然慌得不成话。
以前,她最相信的人就是他,最依赖的人也是他;可是没想到呵……在关键时刻推了她落水的,还是他。
现在,她的信心被碾碎了。此刻正用力紧抱着她的男人突然变得陌生而不可信任。她无法不猜疑不嫉妒:他和田玖琳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在他们婚礼的当天去机场接那女人,那女人更是经常出入他的办公室,他们俩——难道早已经背着她这个妻子搞在一起?
她越想越心痛,再回想那些以前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成了假的。
信任没了,要怎样爱下去?
关影瞳虚弱地偎在丈夫宽厚的胸膛里,任泪水打湿他衣服的前襟。嘴里泛着莫名的苦味,也许,是尝到了眼泪滋味吧?她舔舔唇,轻声地、心灰意冷地吐出:“林予森,我……有些后悔嫁给你了。”
此言一出,前一刻还紧紧拥住她的他蓦然僵住身体。
三秒钟后,他“霍”地一把推开她,“你说什么?”因为急速蹿升的怒气,他的声音和双手均有些颤抖。
她说她后悔嫁他?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劈头一个耳光,重重地抽在林予森脸上。
他的心绞痛了,他深爱的女人、他新婚的太太、他决心要一起过一辈子的爱侣说后悔嫁他?
哦……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句话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是怎样程度的打击。因为就在他下颌紧绷忍着怒意瞪视着她的时候,她又说了一遍:“我后悔嫁给你了,林予森。如果早知道我会因为你而丢掉这个职位,那么,我决不会那么早和你结婚。”林予森的脸颊因为怒意而微微抽搐着,“关影瞳,说话之前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这是结婚以来,他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关影瞳被他吼得愣了片刻,然后眼圈迅速泛红了,“你把经理的位子让给别的女人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田玖琳?”
林予森愕住,“你说什么?”
好荒谬的问题呵……他没想到,瞳瞳竟然不相信他们之间多年的感情。他那么爱她,她看不出来?
见他呆愣不语,关影瞳冷笑一声,“我说中了吧?”
话一出口,她就恨透自己的口是心非。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她并不想指责他变心,她多希望他能否认!
可是他没否认。只沉默着,悄悄地、却用力地在袖子下面握紧了微颤的双拳。
关影瞳忍不住了,“你说话!”他这样让她觉得心里好煎熬,难道……他真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林予森闭上眼,缓慢地摇了摇头,“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说话。”他的声音嘶哑,显然是被伤了心了。他伸手抓过沙发上的外套,胡乱地往身上一披,“我出去冷静一下。”他的双眼焚红了,给了她最后一个深深的凝视,便转身大步跨出门槛。
“砰”的一声重响,门板被摔上。关影瞳凝视着那个以毫不温柔的姿态离去的高大背影,心碎了。她跌落地板,在空荡的客厅里,无助地以手捂嘴,偷哭出声。
他们结婚才一个多月啊……这感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夜,南方公园咖啡馆内客人稀少。老板百无聊赖地趴在吧台上纳凉,葛芮丝用咖啡机打出两杯EXPREXH1O,端了一杯到老板面前,另一杯自己捧着喝。
“你又公器私用。”老板瞥了她一眼,当然不会真的生气。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道,“芮丝,我最近啊……一直有一个想法呢。”
“是什么?”葛芮丝边喝咖啡边问。
“我觉得开咖啡馆真的一点儿都不赚钱。你看,客人那么少。”老板眼神哀怨地望着满室寂寥的景象,“我在想——要不要把这里改造成一间酒吧?”
“啊?为什么?”葛芮丝傻眼。酒吧?风格差太多了吧?
“因为爱喝酒的人一定比爱喝咖啡的人多,对吧?”老板自作聪明地点了点头,“我们都听过‘借酒浇愁’,可是没有人借咖啡来浇愁的。”
“但是,咖啡可以提神呀!”葛芮丝不赞同地反驳道,“酒只会把人灌醉而已,咖啡才会让人清醒。而且咖啡很温暖,每次我捧着店里的大碗咖啡杯喝,都觉得胃里头充盈着很富足的感觉呢。”
“是这样吗?”老板傻傻地瞟她一眼。
正在这个时候,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跨了进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肩头微湿,额发零乱,深邃的双眼中泛着血丝。
老板眯起眼,咦,这位走颓废路线的帅哥不就是一个月前在这里举行过婚礼的林予森吗?
“林先生!”葛芮丝叫起来,连忙抓了块毛巾迎上前去,替林予森擦拭肩头的水迹,“外面下雨了吗?”
“已经下得好像水帘洞一样了。”老板望着玻璃窗上不断流泻的雨水。自己的雇员还真是迟钝呢。
林予森接过毛巾,走到吧台前坐下来,沉声道:“谢谢你,请给我咖啡。”
老板望着他焚红的双眼,“心情不好?”
林予森抿了抿唇,苦笑一下,眼睛里却只有苦没有笑,“对不起,我不想说。”他心情很糟,没有谈话的欲望。
“我又没有要问。”老板耸了耸肩,乖乖闪一边去。
葛芮丝走过来招呼:“林先生想喝什么咖啡?”
“什么都好。”林予森的声音了无生气。他垂首倚在吧台边,回想起方才瞳瞳对他说出的那些尖锐的、伤人的话,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抽痛。
他之所以会觉得那么受伤,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被她说中了那潜藏在心底的丑陋心态吧?他的瞳瞳果然是最了解他的。她说对了,也许在某种程度上,他是想报复她拿掉宝宝。他甚至想过,如果瞳瞳真的当上了经理,那么以后,她就会越来越忙,越来越不顾家,越来越不愿意生孩子,也越来越忽略他这个丈夫的存在吧?
他非常爱她,并和全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希望妻子的一颗心能完全系在自己身上。他承认自己既狭隘又自私,可是,每次见瞳瞳一门心思要往上爬而忽略了他这个陪在她身边的男人,说实话,他的心里——不是不恐慌的。
他一直担心着这一点,瞳瞳不够爱他。至少,不像他爱她那样爱他。当她不顾他的意愿选择拿掉孩子时,已经说明一些问题了吧?然后今天晚上,她又口口声声地对他说,她后悔嫁给了他。
话出口的那一刻他震惊了。他娶到她,是如获至宝的惊喜,可是她嫁给他才一个月,却觉得后悔了。
他没有想到,与她相恋三年、立下神圣婚姻盟誓、一路手牵着手共同走来的他,在她眼里,竟然还比不上区区一个经理的职位来得重要。他只是选了田玖琳而没有选自己的妻子,就这样——把自己变成了不可原谅的千古罪人。
想到瞳瞳温顺地偎在他怀里,却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他心里凉透了。虽然此刻,手里捧着葛芮丝热情端上的热咖啡,可是寒意依然一阵又一阵地从胃里泛上来。咖啡里加了奶精,然而他猛灌了一口又一口,却只尝到涩入心底的苦味。
明天上午,他就要离开这里飞往另一个国度了。他没有想到,妻子送给他的离别礼物,竟是这样一个让人心寒的夜晚。好,真好。
葛芮丝看林予森以凶猛姿态大口灌下滚烫的咖啡,忍不住凑近老板,小声嘀咕:“你看,真的有人借咖啡浇愁哎。”
“反正喝不醉,让他去。”老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推了葛芮丝一把,“去续杯。”
“可是,这样不好吧?”葛芮丝端着咖啡壶不敢上前,“喝太多咖啡的话……整夜睡不着也会很难受吧?况且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心情很郁闷呐。”看到帅帅的林先生颓废成这样,她同情心泛滥了,觉得他真可怜哪。
他怎么了?是和老婆吵架了吗?葛芮丝认得那关小姐,印象中她是个明理懂事的女人,怎么会把老公气成这样?
正当她隔着吧台和老板凑在一块嘀嘀咕咕时,林予森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悦耳的和弦铃声打破了室内伤感的氛围。
他接起,声音沙哑着,没有生气:“喂?”
“林经理,嗨,是我!”那边传来活泼高扬的女声。
林予森蹙起眉,“田玖琳?”他现在心情够差了,能不能别来添乱?
田玖琳才不管他语气有多冷漠,自顾自地娇笑着说:“只是单纯想打来问问:我的前任林经理正在做什么呢?我刚在HARD ROCK把那群人灌醉了出来,现在好无聊啊!”
“你有什么事吗?”此时听到她的声音,他更觉得烦。他和瞳瞳夫妻间争吵的导火索就是这个田玖琳。
“啊呃!”田玖琳好像突然了悟到了什么似的,很卡通地叫了一声,“我该不会是恰巧打来破坏了你的好事吧?正和太太在亲热?”她语气暧昧,“也对呢,要分别三个月,相思成灾了吧?很舍不得离开那么漂亮的太太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林予森气得简直想摔电话,“你到底有什么事?!”
“呵呵,开个玩笑,别介意哦。”田玖琳依然是一副笑呵呵的好脾气,“知道你心情不好啦!你在原地等着哦,我马上过去找你。”
“什么?”林予森一愣:田玖琳怎么会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她又怎么会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问出心中疑惑,电话那端的田玖琳沉默了片刻,回答时,语气突然变得认真:“只要有心,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喂?喂?”林予森对着手机连叫了几声,可是对方已挂线,答他的只有“嘟嘟”忙音。他扔下手机,眼神迷惑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第一个知道他即将外调去塔尔沙的人是她?为什么在他心情低落时第一个打电话来关心的也是她?
为什么在此刻的冷雨里,南方公园的玻璃窗外站着的……还是她?
林予森惊呆了。因为他看见田玖琳就站在咖啡馆的门外,透过淌着雨水的玻璃窗,笑眯眯地向他扬起手中手机。
方才两人通电话的时候,她一直站在这里?
他缓缓站起身,怔忡地看着雨幕里的田玖琳。她手撑艳丽的红伞,身穿一袭明黄色防水风雨衣,短发淋湿了,面上笑容温柔甜美。
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安慰。看见她,他的心里更孤寂了。
田玖琳来了,他才发现自己多爱瞳瞳。她是他珍爱的妻子,他尽管被她伤害了,也是甘愿的。此刻最想见到的人是她,也……只想见到她。
可是瞳瞳没有来。现在,她在哪儿?在家里伤心吗?在哭吗?
他看着田玖琳一步步地跨进门来,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他目光呆滞,直到她在他身旁的位子坐了下来,娇声吩咐老板:“谢谢你,大帅哥,请给我一杯卡普奇诺。”
“哦。”被叫成“大帅哥”,老板乖乖地转身去准备咖啡。然而刚一钻入吧台后头,他就偷偷抓了葛芮丝嘀咕,“哼哼,有问题。”孤男寡女雨夜会面,是谁都会怀疑。
葛芮丝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嗯嗯,有外遇。”可怜的关小姐啊……难道才新婚一月,就要被弃做下堂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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