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老师主动打电话,让他们回去吃饭。
木棉欣然接受了,她对时老师是没有敌意的。
时母拿出压箱底的绝活,做了一锅糖水山楂,这是他们家的灵丹妙药。
不管是时老师还是时凤麟,有个头疼脑热,吃不下饭,只要端出糖水山楂就能让他们起死回生。
木棉看着面前的糖水山楂,蒂没去,核犹在,皮发黄,果是果,水是水,泾渭分明,完全看不出来二者的关联,像只是将山楂浸泡在水里。
时凤麟献宝似的舀一颗山楂送到她嘴边,这承载着他儿时的美好记忆,就像广告里演的那样,儿时记忆的南方黑芝麻糊,此糖水是等同于那碗黑芝麻糊的。
木棉张嘴吃进嘴里,轻轻一咬,山楂里面还是生的,那个酸,那个涩,那个苦——木棉五官全都移了位,向中间聚拢,像包子的褶。
时老师慈祥的笑,孩子怕酸。
时母立即从厨房送来一罐白糖。
酸不怕,加糖!
木棉颤巍巍的吐出嘴里的山楂,没办法吃,加糖也吃不了。
时凤麟不勉强她,大口大口的吃得津津有味。
时老师也滋滋有味的吃着。
木棉有些怜悯的望着他们,这也太难吃了。
回去的路上,木棉的心怦怦怦的跳,一股强烈的渴望呼之欲出,再也按捺不住了。
应她要求,时凤麟推她去超市采购。
一进屋,她就钻进了厨房,将山楂浸泡,再很小心的去蒂去核,时凤麟想要帮忙,被她嫌弃了,他粗手粗脚的会破坏山楂的外观。
将洗净的山楂和冰糖放进砂锅里熬,锅刚开就调小火。
时凤麟安静的站在一旁,屏气凝神,这是她第一次下厨,她剔除山楂核时的专注神情不像厨师,像是鬼斧神工的雕刻师。
吴凤妹也被吸引过来,一声不吭的围观。
关火,在水池里放入凉水,木棉示意时凤麟将砂锅泡入凉水,以便迅速的降温。
在高脚杯里盛入几颗色泽鲜红的山楂,稍显粘稠的糖水漫过果肉,再将高脚杯放进冰箱。
冰十分钟后,取出来。
木棉递给他们两个崭新的不锈钢叉子,可以用叉子叉高脚杯里面的果肉吃。
瞬时感觉手里的山楂糖水变得高级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饮一杯鸡尾酒。
时凤麟先抿一口糖水,冰冰凉凉,酸酸甜甜,润润的感觉,再尝一颗山楂,口感软糯,酸甜适中。
“怎么样?”木棉看着他们的反应。
吴凤妹用力的点头。
木棉望向时凤麟,等着他的评价。
时凤麟很想一鼓作气的将她夸上天,又觉得这样缺少诚意,辜负了她的认真和专注。
“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时凤麟拿哈姆雷特开头。
木棉认真的倾听,比起虚伪的夸奖,她更想听到真实的感觉。
吴凤妹已经牛饮完高脚杯中的糖水山楂,趁着他们谈哈姆雷特,她又过去给自己舀了结结实实的一杯山楂果。
“我只吃过你跟我妈煮的,就糖水而言,我更喜欢你煮的,很入味,润润的,有一种绵密的口感,山楂而言,我比较喜欢我妈煮的,完全是个人喜好跟儿时记忆有关,酸涩发苦,里面还很硬,要是放在饭馆里卖,绝对是你煮的会更符合客人的胃口。”时凤麟大费口舌的说。
木棉点点头,心里并没有很高兴,比起征服大众的胃口,她更想征服他的胃口。
所以这一次尝试还是失败了。
一旁的吴凤妹突然做出一脸的怪相。
“怎么了你?”时凤麟转移话题问她。
“吃多了,把牙酸倒了。”木棉悠悠的代替她回答。
吴凤妹痛苦的张大嘴巴。
“一天不犯蠢就浑身难受。”时凤麟皱眉道。
木棉径自按着轮椅离开厨房,时凤麟小心翼翼的跟过去,她应该是生气了。
“时凤麟,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的胃。”木棉做了个握拳的手势,正式发出宣战,目标他的胃。
她就不信她敌不过他妈猪食一样的烹饪大法。
第二天开始,木棉陆续做出草莓糖水,奶油芒果卷,西米露红豆沙,栗子蛋糕,桃酥软糕。
吴凤妹和时老师的胃彻底的被她收服。
连时母也爱上了她做的甜甜软软的糕点。
时凤麟的胃有些痛苦,他本来就不怎么爱吃甜食,尽管后来木棉又做了牛排,羊排等等,但他更偏好中式的煮法。
时母变得有些忧郁,她唯一的价值就是在厨房得到体现。
如今连时老师都不爱吃她做的东西了,她活着简直没意思了。
她忧郁,身边的人也看不出来她在忧郁。
忧着忧着就病倒了。
一天比一天衰弱,眼看着就要死了。
吴凤妹是唯一一个能懂时母的人,她们都是同一类隐形人。
壮着胆子,吴凤妹跟时凤麟说了她的看法,只要把厨房还给时母,她就能药到病除。
时凤麟半信半疑,随口一提,非常想念她做的菜饭、面条、山楂糖水。
时母当时就像回光返照一样精神起来,一头扎进厨房,给他们父子做饭。
时家人都怀疑这是回光返照,然而时母真就一天一天好了起来,完全没有要死的迹象。
早餐木棉下厨煮了咖啡和发糕,她摸到时凤麟的脉门了,他爱吃苦的,无糖的东西。
咖啡很香,发糕也好吃,时凤麟很享受的吃着早餐。
出门遛弯的时候,木棉让他带上剩下的发糕,她做了很多,顺便给他爸妈送去。
“我去!”吴凤妹自告奋勇的毛遂自荐。
慢半拍的她最近积极不少。
木棉沿着跑道慢跑,腿里的钢钉已经取了出来,时凤麟推着空轮椅跟在她身边,累了,木棉一下子坐到轮椅上喘气。
绿化带里有不少野猫,经过时,木棉随意扫了一眼,立刻被台阶上的塑料袋吸引住了,里面放着她做的发糕!
时凤麟也看到了,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推着轮椅大步朝前走。
“去理发店。”木棉命令道。
时凤麟不得不开口说出他妈生病的原因。
“所以你一直知道,她拿我做的东西喂野猫?”木棉平静的问他。
“不知道,我以为她带去店里了。”时凤麟如实道。
“不知好歹,还不如拿来喂猫。”木棉冷笑道。
“我很爱你做的早餐。”时凤麟急忙表白。
“以后不会再做了。”木棉冷声道。
时凤麟保持沉默,不敢再火上浇油。
木棉心灰意冷,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感觉自己的一片心意全都喂了狗。
回到家,她给横田俊彦发邮件,想拜他为师,不知道他肯不肯收。
时凤麟躲进厕所,偷偷用针扎着,想用孩子绑住她,女人有了孩子,心就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