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慕容雪躺在床上,打开床头灯,拿起一本复印的调查材料,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果然西北信托的客户与中天高科的客户相同,这些客户怎么在向中天高科庄家提供资金的同时,又将大量的委托理财资金委托给西北信托,难道中天高科的庄家通过西北信托间接地再次融资?如果西北信托这些委托理财资金不是输送到了中天高科庄家的手上,那么这些资金到底流向什么地方了?
“嘀嘀嘀嘀……”慕容雪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慕容雪一看来电,怎么局长这个时候给自己电话?慕容雪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局长,西北信托的事情办得很顺利,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我现在不关心西北信托的事情,我倒是关心你的事情。”人民银行稽查局长的一句话让慕容雪一阵莫名其妙又有些不安:我天天在西齐市忙着调查西北信托,没有什么事情呀,局长这么大半夜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有麻烦。
“局长,到底什么事情?”
“本来白天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我觉得不妥当,还是决定晚上打比较好。今天下午三点钟,有人将一张银行支票送到了稽查局,上面写的是你收。”稽查局长咳嗽了一下,接着说:“下面还附了一句话:‘感谢你对操作的指导’。”
“局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雪越来越觉得奇怪。
“这大半夜给你打电话,我就想问你是怎么回事,一张100万的银行支票,你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吗?10万以上就是特大受贿案,”稽查局长语气严厉起来:“我们稽查局从成立到现在,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你赶紧给我一个解释,你明天就回北京来。”局长重重地将电话挂断。
慕容雪突然感觉到一张黑网向自己压过来,100万的支票,还有一句感谢的话,到底是谁要陷害自己?这个时候欧阳笑天不可能给自己100万的现金,如果是欧阳笑天寄给我的话,一查资金来源就能知道,欧阳笑天这样做岂不是太没有脑子,太拙劣了?
可不是欧阳笑天又会是谁呢?慕容雪翻了翻身,脑子里不断地闪现出以前办理的案件,自己没有指导过任何一家企业操作,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一张百万元的支票呢?局长如此光火,看来事件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只有自己回去一趟,时间越长越不好收场。
第二天一早,慕容雪登上了最早一班回京的飞机。
慕容雪一回到单位,马上跑到银行查了查银行支票,100万已经到账,但是打款的企业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局长,我根本就不知道汇出这笔资金的企业是干什么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慕容雪拿着对账单,敲开了稽查局长的办公室门。
“资金已经到账,怎么就没有人给我们误会100万进来呢?”稽查局长反问道:“别人还感谢你呢?是你指导的操作,怎么就忘记了呢?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笔资金具体的来历。”
慕容雪正在准备辩解,突然一男一女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局长,我们是检察院的,我们接到举报,希望能找慕容雪主任了解点情况。”慕容雪脑子轰的一声,看来这次自己被彻底地陷害了。
“我正在跟他谈话呢。”稽查局长指着慕容雪说:“你跟检察院的同志好好说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有组织有计划地陷害你,相信检察院的同志会还你一个清白。”
慕容雪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王奎这几天因为慕容雪的事焦头烂额,他知道如果不是欧阳笑天及时赶回来,鼎新集团这回肯定会被查个底朝天。
欧阳笑天、王奎、齐昕等人在会议室秘密商量着这次的事件,欧阳笑天首先把最新情况通报了一下:“关于前几天调查组来西北信托调查的事件,上午得到消息说,慕容雪因为受贿被检察院带走,对于西北信托来说暂时度过了危机,但是稽查局完全可能另外派人来调查,现在西北信托的情况我们有必要好好商量商量。秀丽,你把西北信托最近的资产状况和王奎、齐昕通报一下。”
“好。”蒋秀丽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说:“现在西北信托的委托理财业务总规模有63亿元、信托表外业务25亿元、同业拆借5.3亿元,现在我们的委托理财资金已经投入到我们的股票之中,由于中天高科事件引起的连锁反应,西北信托兑现了17亿元委托理财,还有46亿元不能兑付,而我们的信托资金也投入到股票中了,一旦稽查局再派人来调查,西北信托肯定还会出现挤兑的,到时候就不好应对了。”
望着面面相觑的王奎和齐昕,欧阳笑天想起昨天晚上大哥欧阳笑云的话。这一次西北信托出现挤兑,至少存在40亿元的窟窿,一旦这件事泄漏出去,西齐水泥、黑水冶金、鄂五星肯定会出现股价暴跌,到时候西北信托的窟窿就真的再也补不回来了。
昨天晚上,欧阳笑天一个人在办公室细细地看了一遍蒋秀丽提交的融资报表以及合作券商的名单,120家券商中,有90%是鼎新集团的合作伙伴,有2200家营业部参与了鼎新系的股票质押融资,现在80%的流通股掌握在鼎新集团手中,集中度太高,先前市值只有30亿元的中天高科的崩盘已经让券商们肝胆破裂,如果此时鼎新集团再释放筹码,券商们肯定要率先抛售质押的三只股票流通筹码,那个时候就会出现排山倒海的股价雪崩。
欧阳笑天通过查询交易所的交易记录还发现,这几天交易的账户颇为奇怪,西北信托发生挤兑的当天,王奎并没有操盘动作,但是三只股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抛售,这一定跟鼎新集团的股东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现在自己没有证据表明,这些就是鼎新集团的老鼠仓。欧阳笑天知道,中天高科的专家那么聪明,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中天高科最后的崩盘就是因为老鼠仓的夺命狂奔,如果鼎新集团不能清理老鼠仓,也会最终难逃中天高科的命运。
欧阳笑天一直梦想着将产业整合到一定规模,让稳定的产业利润与二级市场的股价相得益彰,最后要成功从2000多家营业部成功抛出股票,到时可以先将实业打包卖给外资,等外资接盘后再慢慢出货,或者给外资制造点要约收购什么的,让外国佬吃不了兜着走。但是如果现在内部有老鼠仓出现,问题就会更加复杂。
“要我说,现在西北信托的缺口还并不大,只要我们制订一个周密的出货计划,我们依然可以全身而退。”见王奎和齐昕都沉默不语,欧阳笑云开口说:“中天高科崩盘后,大量的券商牵涉其中,国家肯定要加强金融机构的监管,信托公司一直被资本市场当成野骆驼,人民银行肯定要首当其冲整顿信托业,信托业务与证券业务分离肯定是这次整顿的重点,我们如果不在整顿之前出货,等到人民银行出面整顿,到时候我们再想退出难度就会很大了。”
“笑云,你说的意思我很明白,但是现在中天高科刚刚崩盘,庄股都风声鹤唳,不说其他股票,就说我现在管理的西齐水泥,现在西齐水泥的股价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监管部门率先下手清查的肯定就是我们的金融公司,这样将给整个鼎新集团造成致命的打击。”齐昕一直在琢磨,现在西北信托的危机刚刚摆脱,还不到秋后算账的时候,这时候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应该是怎样将西北信托的危机彻底摆脱。
“我们现在如果退出,无论对于西齐水泥还是黑水冶金,尤其是新收购的鄂五星来说,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鼎新集团肯定会发生连锁发应,到时候我们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王奎盯着欧阳笑天:“一旦对手知道我们的事情,连锁发应来得就会更快。而且这对于我们和UTB的合作也不利。”
“其实在香港时我就料到柳威会这么想,我在这里可以说一句让大家放心的话,通过我掌握的情况,美国的威尔逊正在跟柳威的UTB打一场官司,而威尔逊参股的莱斯彻曼银行也正在向UTB追索一笔巨额的银行贷款,这个事情我跟柳威已经交流过。”欧阳笑天望着王奎笑了笑:“鄂五星的重组不是现在鼎新集团的关键问题,我们要解决的是西北信托到底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停下来,解决了这个问题,重组并购就会顺其自然了。”
欧阳笑天心中暗想,这时的鼎新犹如一条帆船驶进了汪洋大海,原本前面的中天高科这艘船一直是大伙的追赶对象与动力源泉,却突然遭遇一场大风暴,如今中天高科这条船四处漏水,正在急速下沉,鼎新集团眼睁睁地看着中天高科沉没,自己也正在狂风巨浪中挣扎,有了中天高科的前车之鉴,如果鼎新集团继续航行下去,无异于自蹈死路。
生存还是死亡?
欧阳笑天突然想起了汉正义,那老鬼能从一个小混混成为驰骋东南亚的大鳄,靠的就是疯狗一般,不讲规则,不讲人性,残忍地吞噬一切对手。
欧阳笑天呵呵一笑:“我知道大家的心情,我们现在就像开车的司机,手握方向盘,脚踩鬼门关,中天高科是握着方向盘没有控制住脚下,让自己开进了鬼门关,鼎新集团已经不是当年的铁哥们,现在也不是深圳购买认购权证的时代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魄力与勇气,智慧与谋略。”
办公室依然一片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