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绛絮在酒店大厅看到了穿着红色呢绒大衣的程菲,她的发髻放了下来,呈现一头波浪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何时她跑去做了头发他却不知道的?
他不喜欢女孩子头发上有太多的化学元素,也不喜欢这样冷艳成熟装扮的她。紧紧地盯着她用着温和的语气安抚着等待已久的媒体。
恍然间,仿佛有着一种错觉,似乎她作为秘书这么久,是他最为满意的一个呢。
“啊,温总来啦。”眼尖的媒体发现了他,众人纷纷起身迎接。
而他似众星拱月般地被拥到沙发的主位上,周边的照相机和摄影机早已经开机为他准备好。
程菲看到他过来了,便拿起包包要走,不料被他出声叫住:“关于温氏集团的问题,有些也可以由程秘书代为回答的。”
她硬硬地被留了下来,心里恼怒着,脸上却还是挂着礼貌的微笑。
采访的空隙,她不停地低头看手机里的时间,这个时候温雅她们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记得第一次的食言是因为学校里举办一个元旦晚会,她是老师的得力助手,自然要忙进忙出的,等到忙完白天,等演员们都在台上表演晚会时,她才想起来该去学校接女儿回家。
后来一次她约了盈盈和温雅一起吃西餐,半路上堵车了,前方有交通事故。原本也不会赶上这一轮的,偏偏出门的时候学校有个老师叫住她办事。
……
似乎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延续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学会做一个称职的好母亲。要不是有好友的照顾,温雅一定不会生活得这般快乐。
“程秘书,程秘书……”某个记者的叫唤让她回过神来。
“嗯?”她没有听清刚才他在说什么。
那个记者很有耐心地再问了一次:“请问麻雀变凤凰的感觉是怎样的,是否像是漫步在云端?”
呃,原来是这种问题。
她瞟了眼保持沉默的温绛絮,淡然勾出笑痕,“很好。”
除此她想不到别的词。
“那是怎样呢?”记者穷追不舍。
温绛絮却出声了:“我倒觉得自己在漫步云端。”他轻笑,成功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能与成熟冷艳的程秘书恋爱,我觉得很幸福。”
“哗——”人群里发出大大的响声,看来这个女子真不容小觑,能让冷漠严肃的温绛絮说出这些话来,是否表示她在他的花名册上是特别的?“请问二位何时结婚?”
程菲诧异,不知怎么回答。
“等我们喜事到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发喜糖给你们的。”温绛絮答得很自然,还伸手揽住了程菲。
这一点更加大跌众人眼镜。
天啊,这是真的吗?
访谈一结束,程菲就匆匆想走,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但郁闷的是手机没电了,包还在房间里,又折了回去。
等到再次出酒店大门,发现已经中午。
“我们谈一谈。”温绛絮站在门口,“进去吧。”
她想也赶不上了,便道:“去餐厅吧。”
她脱了外套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轻巧地点菜。无心吃东西,便点了咖啡。
“温雅是我女儿。”他单刀直入,眼神里是肯定而不是疑问,“当时你有了孩子?”
他这一句话包含了她所有想要隐瞒的秘密,他知道那年她和他发生了关系,也知道她的女儿就是他的。
但是过去为何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再度与她发生了关系之后,才摊牌?
“是。又怎样?”她眯起眼睛,波浪的秀发长长地随她的动作而慢慢飘动,在昨天下午她就抽空去弄了头发,想要改变自己的形象,也希望换一个发型。
只不过平日工作都是挽着发髻,有没有卷发其实也看不出来了,“总经理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吧。”
他淡淡的眼眸似含烟般的迷蒙,“你要什么?”
“你觉得我会要什么?”她冷笑,如果真图他什么,当初就不会隐瞒,而是直接跑到他面前把孩子递给他了。
“一桩婚姻,或者……整个温氏?”他的手指勾着咖啡杯,似在深思。
“哗。”一杯温咖啡泼向他的身子,程菲气愤地放下杯子,拿起椅子上的大衣,“很早前我就说过,你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以为他是谁?
她程菲为了一个集团,为了一个婚姻断送自己的青春?笑话。
心里苦涩一片,匆忙离开。
脚步却似生了根般的沉重。
他跑了出来,拦在她的面前,“事情解决了再走。”
“解决什么?”她扬起脸,高傲似孔雀,“你明知道了一切为何还要等到现在?你就是在报复我当年先你离去吗?还是觉得我偷了你的种让你觉得必须羞辱我一番才会觉得好过?”
他额头的青筋似要爆裂出来,“我没那个意思。”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原本他只是想把那个当引子,好好摊开的。
“你想要回女儿?”她猜测,神色不定。
他摇头。如果他只想要女儿,从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就会用法律手段取得了。
她微微放下心来,只要他不是想带走温雅,一切都好谈,“那我们还要谈什么?”
“我想既然我们昨晚都已经……”他微迟疑,“不如就做实质的情人。”
她的唇角嘲笑地对着他,手里握着的大衣被狠狠拽紧,如果不是在公众场所,或许她会忍不住脱下高跟鞋敲他的头,“总经理,我想你没健忘到之前说过你不想让某种关系牵绊我们吧?”
她背过身去,“不过是一夜,我们好歹也是过了十八岁的成年人。这种游戏,你早就玩腻了不是吗?”
说完就朝外面的出租车走去,酒店门口的车子比医院的好打多了。
坐在车子里,司机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安慰道:“小姐,失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想当年我失恋了第二天照样起床开车。”
她没有应答,头靠向窗外,景物一处换一处,心里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手机里传来短信的提示声。她低头翻看,“晚上一起回祖宅吃饭。”
后又进来一条,“别忘记原先的协议。”
她缓缓闭上眼睛。
协议,她原以为可以做到很完美,可以掩饰得很好。她对他的爱意,他问她要什么,以为她要的都是那些看不上眼的东西吗?不如……放弃了吧。爱,真的是一种奢侈的东西。
温绛絮没有把握程菲是否还愿意配合他来演戏,但当他下班开完会后发现她在门外等,心里一阵莫名的惊喜,“走吧。”
她一路上都很沉默,没有讲过一句话。
直到进祖宅的前一刻,她才说了一句:“在协议没有结束前,我会演好职责的。”
但她不知道原来来祖宅吃饭,不是平日的聚餐,而是董事长安排给温绛絮的相亲宴。
她面对着桌前已经坐着的淡笑女子,俏丽的短发散发着青春与清新的气息,一脸洋溢着女孩该有的柔美。
吃了饭,她配合地要求温绛絮送她回家,却被董事长指派温绛絮送那个女子回家,而她被请到了书房。
“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董事长坐在她的对面,一脸的慈祥,眼神却透着严苛,“她是绛絮未来的妻子,郑笑笑。”
程菲低头沉默,手指不经意地绞缠到一起。没有了他的舞台,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演。
“程秘书和绛絮也有一段日子了吧?”
她抬起头,眼眸里倒映着董事长清明的脸,点点头,“嗯。”
她没有刻意去记得那个开始的日子,也没有去数因为那个协议两个人过了几天。但是在内心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却实实在在地刻录着他每个侧影正脸的表情。
“你爱他吗?”董事长沉稳的声音似带着慈父的光辉,却直截了当地讲,“还是爱他的钱或权?”
她倒吸一口气,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而且开门见山。她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绛絮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说他有女朋友这事,你也知道他曾经过往的艳史,他从没认真过。”董事长似颇有深意地望着她。
如果他之前有对谁认真,也不会一直单身到现在需要她来陪着演戏了。
“程秘书,你有个孩子吧?”忽然,董事长转了话题,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一个四岁孩子的母亲,对吗?”
她似没有太大的震惊,毕竟温绛絮能查到的事情,他的父亲也能查到,这很容易,“对,我有一个女儿。”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甚至没有反驳或解释,眉眼一挑,“在我调查的资料里显示你高三的时候休学,执意要做一名单身母亲?”
是,当时她无法两者兼顾。
很多人都以为她疯了,因为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但是她迎着那么多双不解的目光,终究还是咬牙承受下来了,心里为的只是那一抹挥之不去的身影。
“你很爱那个男人?”他问。
她微愣,随即明白过来董事长口中的人是指温雅的父亲,“我……”
“如果是,你为何现在不和他继续在一起?如果不是,你为何招惹绛絮?”直视她的迟疑,他直截了当地讲,“程秘书,你也知道我们温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摒弃门当户对的老套,也会注重对方的形象。”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逼视得她快透不过气来,“而你程秘书,在年少的时候做了一名单身母亲,孩子没有来历,这样的生活作风真的很难让人苟同。”
底下的一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服,似要拧出水来般的用力,她偏着头,灯光打不到她垂下的双眸,“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选择要过的人生,不是吗?”
似在反问他也在问自己,当初那么冲动,那么莽撞,在过了五年后的现在,是否开始后悔?后悔那些没有期望的尽头,渴望那些温暖的阳光却久久不肯降临到她的身上。
而她,到底想要什么?
“程秘书,你想要什么?”董事长缓缓又开口,“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人生,而我希望除了你安排自己的人生里多一个温绛絮外,其余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她的嘴角慢慢绽放出一丝淡笑,带着一丝冬日的寒冷,“如果我说除了他,我什么也不要呢?”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问她要什么,却从不想她可以要什么?
“那你就看看鸡蛋碰石头,谁会赢吧。”他的语气渐渐加重,但仍旧维持着一股天生的威严,“程秘书,你还有一个孩子要养育,而你的朋友也是一家幼儿园的老师,如果……”
“你别想动她们。”她急忙开口,眼神锐利地刺透灯光下的光芒,“她们与此事无关。”
“那程秘书,愿意成全绛絮跟笑笑吗?”董事长似微有满意与等待地询问。
她……能说不同意吗?
况且,温绛絮与她,原本就不存在坚实的感情。想来真可笑,她不过是一个演戏的情人而已,为何独自留在这里备受谴责与威胁,而那个罪魁祸首却陪着那位可爱的小姐相谈甚欢?眼里慢慢凝聚了一股无法言喻的苦楚。
她慢慢让握紧的拳头松下来,似早就料到可能会面对这样的场面,只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表现会如此差劲。
或许在不知不觉间,她把内心真实的感情也连带地宣泄出来了吧。
“董事长,你也是商人,知道我们商人之间谈交易总是有条件的。”她冷静下来的心,变得坚硬无比,迎着他微困惑的眼,她淡淡地扯起一抹笑,“让我离开温绛絮,我没有意见。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本就是国贸专业的,我想做外贸部长,你看如何?”
既然他认为自己是唯利是图的人,就让他继续这样相信吧。
董事长的眼,微微一闪。没有接话。
她站起来,朝他微微点头,“恕我无礼了,何日你兑现你的承诺,我也会识时务地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