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客厅。
电视的画面不断地跳换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直在继续,无论这部片子拍的年代有多么的久远,但凡是有动画片的地方,必定会有一只傻猫追着小机灵老鼠在跑。
“别吃你的薯片了,快点跟老妈说说你是怎么凶猛地打破我女婿的头然后导致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闻消毒水的?”尹母抱着抱枕陷在沙发里,边吃水果边看动画片,她对那位传说中的帅哥女婿充满了好奇。
尹清雾咀嚼着嘴里的薯片,不搭理她。
“姑姑,那个是你前女婿吧?”余巧妍慢慢地补充一句。
尹母在听完余巧妍回家对莫夕涯描述的种种后,直截了当地把“前女婿”的“前”字去掉了。
谁都喜欢被描述得比巨星还璀璨的帅哥做自己的正牌女婿吧,呵呵。
“反正都是女婿嘛,没差啦。女儿,你什么时候再钓一次金龟啊?”尹母挑挑眉,手指戳戳尹清雾的脸。
尹清雾的酒窝很深,笑起来的时候会在脸上开出一个漩来,映着她的脸颊也变得特别的绚烂,“你以为我才十七岁吗?”她已经二十七岁了,早就过了花一般的年纪,一个快奔三的年纪对于莫夕涯来说,哪里还可以看得到吸引力吗?
她并不苟同。
况且在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那一刻无论死心没死心,喜欢着,爱慕着的心灵从那一刻起便被屏蔽封锁了,再怎样历久弥新的时间过去,她还是不会尘封开启的。
当年他不爱她,一年后更加不会。
她深深地明白,并且体会过,所以她才选择了放手。只是这些太过私隐的事情,她谁也不愿意倾诉。
“你比十七岁的时候有魅力。”尹母诚心地斜睨了她一眼,“十七岁的时候,你连单车都不会骑,现在你会开四个轮子的车了。”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代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尹清雾抱着薯片直接回房开电脑看《Tom and Jerry》。
第二天,尹清雾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尹母从被窝里挖出来,单只手臂被拽到了半空,清晨的冷空气不设防地袭击她的肌肤,毛孔立即抖擞着起了鸡皮疙瘩,“唔,冷……”
“你不是答应女婿要去医院见他吗?快点起来啦。”昨晚尹母拉着余巧妍两人坐在客厅里谈了很久,从为何打破他的头开始到再次打伤他的头需要继续住院延伸到将来他们需要计划生几个宝宝为止。
“我那是客套话啊,况且我说的是中午。现在才几点啊,太阳都没整个出来呢。”难得的一个休息日,她需要赖床啦。
尹母的声音马上提高了几度,拉着女儿手臂的手更是毫不手软地把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了,“说的什么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女婿会住院吗?快点起来去医院陪他。”
医生说他是因为疲劳过度吧,她只不过是在累积了很多积木的金字塔上插了一脚让它轰塌了而已。
拗不过母亲的蛮力,尹清雾摇摇晃晃地爬出被窝,刷牙洗脸再套了件衣服就准备出门了。
“这个带上。”尹母从厨房里拿出一个保温杯,简单干净的杯子上印着一幅水墨荷花图。
“什么?”她满脸的问号,“我的早餐?”
“想得美,这是女婿的补品,我昨晚熬的。”尹母一脸的得意,“凡是吃过我炖的汤的,没一个不迷恋的。你这样不争气,我自然要用丈母娘的身份来抓住他的胃。”
“……”这样也行?
尹清雾有点不甘心,凭什么那个与母亲素未谋面的人都可以得到母亲的关心,但她却可怜地被赶出被窝而且早餐都没得吃。
“这个给你。”尹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条细致的银链,“这是你爸爸当年送我的定情信物,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时兴这一套,就当我是我乐见你终于有了春天吧。”她把手链给尹清雾戴上。
“妈……”尹清雾轻声道,“我和他,真的没……”
“什么都不用说,按照自己的心走就对了。”尹母笑了笑,推她出门。
街上的空气很清新,飘着淡淡的花香,还有道路两边不知名的树木。绿色的枝叶茂密地盛开着,阳光透过那些细微的缝隙落在地上,斑驳的圆点,似藏了岁月的痕迹与生命兴衰的轮回。
她提着保温杯,步履悠然地走在街上,偶有被风吹落的树叶,带着绿色的生命迹象掺杂着小半的枯黄颜色,似羽毛般飘零在眼前。
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她在开满枫叶的树林里遇见莫夕涯。
他的手上握着一个口琴,斜靠在被漆满棕色的长椅上,天空里飘满了细碎的落叶,曲卷了的枫叶似一场红色的梦幻雨,落满他的四周。
她就捧着书本看得目不转睛,她想这样的人吹着这般悠然的曲调,必然是有着重重的心事吧,她突然……很想再近一步地了解他。
手里飘落了一片树叶,尹清雾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树叶上的脉络清晰可见,仿若繁花落尽的沧桑背后,藏着真相的生命迹象便如这些重叠交叉的脉络般。当年的她,真傻。以为只要靠近他,便可以抵触他的心灵,替他抚慰。
握紧了手里的落叶,只一用力,手里脆脆的叶子便碎裂了。拍开手里的碎末,她继续朝前走去,不远处便是医院。
有些东西,再怎样的浮华漂亮,最后还是禁不住脆弱的一击。
推开病房的门,他还躺着睡觉。
长长的睫毛像是羽毛般镶嵌在眼睑上,高挺的鼻梁下有一张淡薄紧抿的唇。他的肤色不算白皙,但干干净净的看起来似乎保养得当。
轻轻地把保温杯放到桌上,拉过椅子托着下巴看他熟睡的样子,曾经她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在他深夜熟睡后,她准备离婚协议书的时候。
对大家而言,莫夕涯三个字代表的是温和谦逊还有好脾气,唯独她认为这个人不过是客套应付过场,他对自己偶尔就很冷言冷语,如同前几次的重逢。
这次的意外相遇应该不过是偶然吧,等他出院之后就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她暗暗想道。
瞥见桌上的水杯空了,她起身拿了去开水房。
早上的开水房几乎无人,偶有几个家属拿着热水瓶过来装水,也有人进来洗手。尹清雾拿着装满水的水杯对着窗外发呆。
她最疑惑的是当初离婚的时候,两人都说了狠话,表明了不再相见的意味,为何再次相见,莫夕涯却像没事一样地跟自己瞎闹?难道他还有间接性的失忆症吗?还是说,那些对他来讲,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大朵大朵的白云,像极了漂亮的糖果,包装着淡蓝色的天空,渐渐渲染成了迷人的蓝白相间色。她的心情却比此更显得浓郁而幽深。
走回病房,推开门之际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再看一眼躺在床上的莫夕涯。他已经睁开了眼,并且拼命朝她眨眼睛。
她有点郁闷,“干吗?脑子坏了,眼睛也开始抽筋了?”
话刚说完,就听见“噗嗤”一声,茶水喷洒的声音,她愣了愣,扭头转向床对面的沙发椅上,那里坐着三个人,一对老夫妇以及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手里的水杯已被喷洒了一半。
尹清雾在看见女子后,脸色微僵,但马上回悟过来道:“姗杉,伯……”
“清雾,爸妈见你迟迟不归自己倒水喝了,你怎么去倒个开水都那么久?”莫夕涯出声打断她,他的音量带着一些沙哑的味道,又含了些许的模糊紧张,“把水杯拿来我这里,我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