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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后来的我们

两年后。

夏爽提前下班,急匆匆地从出版社大门走出来,开车赶去师大。一路堵车,车开进七教楼下的停车场时,上课铃已经响过了。

“完了,槿阁会生气的。”夏爽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推开教室门。槿阁已经站在教室门口等她了,台下坐着汉语言文学专业两个班的大一新生。槿阁朝夏爽点头示意,夏爽得到批准后,马上溜到教室倒数第二排坐下。

“今天我们开始学习先秦文学。”槿阁优雅地走上讲台,面对台下年轻的面孔,她显得稳重大方。这是槿阁研究生毕业留校,正式上的第一节课。课堂的气氛很活跃,一向死板的古文课,因为槿阁的风趣幽默充满了现代气息。

学生们纷纷举手提问,槿阁早在这方面做足了功课,可谓有问必答,滔滔不绝。

“槿阁还真厉害!”一个动人的声音从夏爽背后传来。

“当然,她可是易老教授的闭门弟子,深得易老真传!”夏爽不以为然。可当她仔细一回想刚才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喜,急忙转过头。

“真的是你!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夏爽激动地抓住对方的手,“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简直倾国倾城!”

“那是因为有爱情的滋润!我快结婚了。怎么样,给我当伴娘?”

下课铃响起时,罗箩才喘着气跑进来。她拉着槿阁,解释着:“实在对不起,槿阁,我们部门开会,一直走不开。”

当罗箩的目光扫过与夏爽攀谈的女人时,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校花,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罗箩激动地拥抱着校花。

“下周去我家,我最近自创了一套瘦脸按摩法。”校花摸着罗箩胖胖的脸。

“你家?”

“槿阁还没有告诉你,我回国后在财大留学生院里当老师,平时也去其他学校上对外汉语课。我未婚夫读完博跟我一起回国的,他在交大任教。我们的房子买在交大附近,好巧,竟然遥对当初我和韩毅住过的那栋楼。”校花动人的气质,在言谈举止中淡淡散发。

“上车!今天去我家疯个够,前提是不许带家属来。”夏爽把车开到教学楼下。

晚上,大家在客厅里铺好了“塌塌米”,四个女人又睡在一起了。寝室里的卧谈会,永远不会过时。

中途,陈默打来了电话:“夏爽,你问问阁子什么时候回家?我妈让我来接她。”陈默很体贴细心。

“你的阁子今晚不会回来了!你帮她给婆婆请个假。”罗箩抢过电话。

槿阁左手上的订婚戒指在灯光下静静闪烁光辉,陈默对她的爱已经演化成为一种图腾,细水长流。

“今天是情人节,我和陈默去选戒指,遇到了苏阳妈妈和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她打扮得很考究,很温柔地挽着那男人,在专柜前,那个男人要为她买一枚戒指,可她却不敢接受。后来她发现了我,很怕我告诉苏阳,竟然一反常态,低声下气地求我为她保密。”槿阁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苏阳。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自己想爱不敢爱,也不允许儿子谈恋爱。心理有病!”罗箩皱了皱眉毛。

“他们母子都怕伤对方的心,为了照顾对方,都强迫自己放弃最爱。这个女人的矛盾心理很值得挖掘。”夏爽很感兴趣,“你没有再和苏阳联系?”

“没有。”槿阁很淡然,苏阳是一条柳枝,插在她的心堤上,不过是一段回忆的标志。

“罗箩,你的"梁朝伟"呢?我听说徐朵改行当歌手了,可惜只发了一首单曲,就被唱片公司雪藏了。”校花正忙着卸妆,每一步都马虎不得。

“别提了,三年了,我每次看电视剧和电影都不放过幕后人员名单。仅在一部纪录片里看到一个叫"李挚应"的,名字里有一个字和他的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罗箩大口大口地咬着蛋糕。

“我现在每个周末都被我妈妈安排满了,一周得相两次亲,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成的。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没有男人想娶我,因为我天生就一女强人,不符合男尊女卑的封建传统。”罗箩把头隔着夏爽肩头问,“我分析得挺有道理的吧?”

宁静的夏夜,女人们聊到很晚。漆黑的客厅与从前的414寝室一般静谧,罗箩抱着只枕头喃喃地说着模糊不清的梦话。

年轻的梦像昙花一般,在女人们均匀的呼吸中,各自开放……旭日初升的早晨,一辆欧洲之星豪华大巴,在通往南余市的高速路上平稳地行驶。一个小女孩偷偷从座位上滑下来,快乐地在安静的车厢里踱着小步子。

“你是画家吗?”小女孩停在一个英俊的男人身边。男人放下手里的铅笔,将小女孩放在一旁的空座位上。“我给你画一张素描怎么样?”

“好呀!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能打开你的画夹吗?”小女孩腼腆地咬着小指头。

“你看画,我画你。”男人笑得很慈爱,他对一个陌生的小女孩都充满了怜爱。翻过速写簿的一页,他握笔的手,开始激动地在纸上游走,不太平稳的车厢,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创作。

“为什么这么大的画面上,只有一棵木槿花呢?周围的空白你准备留着干什么?”小女孩指着画夹中的一张木槿花图。画面的确很空旷,清晨的薄雾中,一棵淡粉色的木槿花树若隐若现。

“我不知道该怎么画了?我已经忘记爱人的面容了,她留给我最后的印象,就是朝开暮落的木槿花。”男人笑得很深沉,他在小女孩的脸上寻找稍纵即逝的灵感。

“你没有她的照片吗?你们一定有甜蜜的合影,就像爸爸妈妈的婚纱照。”小女孩将下巴挂在竖立的画夹上,像个漂亮的木偶娃娃。

“没有,如果我在茫茫人海再遇到她,我却能一眼就认出她。”那男人停下笔,将素描从速写簿上撕下来,送给小女孩。

“真漂亮!我要给我妈妈看。”小女孩兴奋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拿着素描,小鸟一样飞到前面妈妈坐的位置上,“妈妈,是后面那位画家叔叔送我的。”

“是吗?陈怡阳有没有记得说谢谢!”温柔的妈妈站起来,转身向画家致意。

“苏阳!”槿阁脱口而出。

“槿阁,你还好吗?”男人深情的目光,穿过孤单追悔的岁月,终于再次落在爱人的脸上。

夏爽写到这里,心中无限感慨。点击存盘后,她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上午,槿阁、校花和罗箩已经相继离开了。昨夜还热热闹闹的房子,现在显得特别空旷。拿着书架上的MP3,夏爽出了门。

车子穿过领事馆路,停在韩国餐厅的门口。两年了,餐厅的老板换了一拨又一拨,可夏爽一直是这里的常客。推开餐厅的玻璃门,明亮的大厅里,韩国店员纷纷向她点头示意:“安妮哈塞呦——”

“安妮哈塞呦——”夏爽很礼貌地微笑。

门口的桌上,丰盛的韩国菜肴香味四处飘散。夏爽好像感觉到金正南站在她身后,手把手地教她做“紫菜饭卷”。

“我还在等你,你知道吗?”夏爽伤感地叹着气,径直走向靠窗的那个位置。这个临江的位置,是金正南当初留给夏爽的专座。从前的夏爽坐在桌前,总是痴痴地望着江对面的女诗人故居,心里牵挂着远方的秦天,完全忽略了身边的金正南。

而今夏爽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一心等候着金正南,这个位置已经融进关于金正南的所有回忆。

走到窗前,夏爽平静地坐下,准备点菜。意外发现桌上摆着一本自己今年二月出版的新书《季节标本》。她翻开书页,发现里面的中文字行间,作了很多韩语注释。金正南也有这样的习惯,翻着密密麻麻的书页,夏爽的眼睛湿润了。

“莎——朗——嗨!”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越无尽的思念,迟迟到来。

“我爱你!爽——”夏爽转过头,看见金正南正站在她身后。他的头发剪短了,更精神了;他瘦了,也更成熟了;他的汉语发音和中国人一样纯正。

“爽,我终于有勇气用中文对你说爱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脱离了父母的控制,我愿意为你留在中国。”金正南抚摩着夏爽消瘦的面庞。

悠扬的小提琴曲在餐厅回响,夏爽幸福的眼泪一颗颗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