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很宽敞,一律的明黄色,布置得正规,但也庄严。我一眼就看中了床榻不远的躺椅,一屁股坐上去,双腿耷拉在椅子边上,舒服极了。“这么说,你了解得不少?”
“十年前,我随父皇出游时,在乌北郡见过一次,当时他大概就我这般年纪,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听说他后来为了夺位,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杀了。”
弑父夺位!够狠!我脸色微变。
凤景天坐到我身旁,道:“这还不是最狠的。他夺王位后八年,先后娶了十八个妃子,个个都是倾国绝色,却没有一个活过半年,就连北荒族女巫都指他煞气太重。按我们凤朝的说法,便是克妻。”
听到这里,我淡定不起来了。如果凤景天说得是实情,这家伙简直就是毒药一样的男人啊,跟传说中的天煞孤星没什么两样。
凤景天见我如此,笑话道:“刚才还扬言什么压寨夫人好,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我是说柯尔丹这个金发美男好不好?又不是指做都铎王的妃子!再说了,我没事嫌命长啊,跟了这家伙岂不是也得喀——”我以手比了比脖子。
“柯尔丹是都铎的三大近身侍卫之一。都铎王让他出动,一定是为了阿赫拉。”
“怎么可能?”
“我说的阿赫拉指的是你姨娘,不是说你。你姨娘当年可是都铎的未婚妻。”
“这……”我登时有点懵了,姨娘在信里也没提这个,不过……她的身份可真是高贵啊!
“不要怀疑,我对你姨娘的了解比你想象得多。凤朝皇帝再不济,也不至于自身近臣的家人是什么来路都摸不清。”凤景天无比自信地道。
丫滴!真是腹黑啊!简直深藏不露!敢情朝野上上下下的臣子都被摸过底?如果是这样……将来与岳长河的斗争,赢家一定是凤景天。反过来想,好在父亲大人没有做过任何超出职能范畴的事,否则哪天被他下了黑手都不知道!不过,既然都知道我姨娘是阿赫拉了,也没见他动过什么别的心思!这又是怎么回事?
凤景天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补充道:“你姨娘从未有过异动,所以我才对她有所放松。”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姨娘毁龙脉的事,你也知道?”
凤景天老实地道:“知道。”
我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生气地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我为什么要阻止?如果龙脉真是说毁便能毁的东西,那就让它毁了得了。更何况,若毁龙脉有效,你就不用祭天。你不用祭天,我就算赔了皇位又有何不可?”
“你要是阻止了,我姨娘也不用……”我举着拳头,激动地朝他揍过去。
“你姨娘是阿赫拉。即使她不在这件事上出纰漏,日后别人得知她的身份,她一样逃脱不了官府的追索。不过,我没想到你姨娘的能力已经强大到了这种程度。说得再实际一点儿,我与云天皇兄二人联手也不见得能抵挡得住你姨娘的全力一击。”
我很不舒服地坐回椅子,又捶了他好几下。他也不反抗,任我捶打,继续往下说道:“我猜你姨娘应该有法子减弱或者解除都铎王身上的煞气。柯尔丹来找你姨娘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否则他不会冒险深入我朝。只不过他运气不太好,碰上你姨娘过世,估计恰好听说你要去祭天,便灵机一动,想顺便杀死你,好让凤朝无人祭天,重演二十年前的悲剧。”
“你是说,昨天下午在西湖时,是他射箭想杀我?”
“那种箭是特制的,箭翎是由北荒森林里一种叫蝶鸟的珍贵鸟翼加工而成,产量极少,只有都铎王的近侍才有资格用这种箭。”凤景天分析得很透彻,令我对他刮目相看。
“可他今晚只说带我回北荒族!”我不解地道。
“说你笨,你还不信。他当然是发现你继承了阿赫拉的能力,并且推测出你已经具备神印,因此改了主意,想把你带回北荒族。一旦将你带回去,他的任务就算是超份额完成了。懂了没?”凤景天乐呵呵地敲了敲我的脑门儿。
我轻轻一扬头避开他的手,撅起嘴道:“当我是货品?他说带就带?想得倒是美!”
“若不是我与皇兄赶到,还真说不准。”
“你就可劲儿地自夸吧!”我气哼哼地扭头不看他。
他便笑起来,指了指我左手心,道:“你现在能完全地掌控它了么,由心而发?”
“说不好,但想什么总能成事。”我端详着荆棘花神印道。
“我有一样东西给你。”凤景天忽然起身走向案台,从案台下方隐藏的屉子里,取了一卷东西,递到我面前。
我指了指卷轴,问道:“这是什么?”
“一件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你看了就知道了。”他说着,抽了系带,摊开卷轴,一幅绘制很精美的地图出现在我面前。地图中央是一大片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地块,形状很不规则,南边是乌北郡辖地,北边是森林,居然是北荒族所在之地。
我有些惊讶地道:“这是魔湖的地形图?”
他看了看寝殿外,将食指放在嘴上道:“嘘,小声点!”
我也朝寝殿外看了看,了然道:“不会吧,岳家的手都伸进你的乾坤宫了?”
“说得没错,就是这样。”凤景天赞许道:“这幅图是我派人前往实地绘制的,对你很有用。”
这家伙将这个送给我,分明就是助我策划逃跑路线!我看了看他笑意浓重的脸,越看越觉得有点邪恶的味道。
许是见我眼神接连变幻,他疑惑地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有当恶魔的潜质?”
他更加疑惑了。“这从何说起?”
“祭天是非处不可的。我现在……好吧,这就不提了,你是皇帝啊,你让人祭天是为了让凤朝江山永固啊,现在却一门心思支持我逃跑,这……万一真发生二十年前的杯具……”
“打住!你不会真以为我相信这祭天保江山的可笑行为吧?对于魔湖,我也是有所了解的。我曾经派人去调查过许多次。虽然我不知道二十年前是什么情形,但魔湖显然不是什么人为的因素,它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物质被喷发了出来,温度很高。二十年前遭殃的地方,到了现在已树木荫盛,莺飞草长了。那不是什么送一个人去,丢到魔湖里,烧点火烛,举行点仪式就能解决得了的东西。”他说着说着,见我瞪着他的眼睛越来越大,就停住了。“安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