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每一个新政权,它必须的血腥镇压,霍水是知道的,可是突然将它与叶远联系起来,却仍然不想让自己去相信。
那样洒脱的叶远,也会,变得残厉,变得阴鸷吗?
尽管,你是那么身不由己。
一定,不会快乐吧。
“要不,今晚我们还是再去一趟!”逐月看着她满面的担忧,善解人意的说。
霍水下意识的点点头,复而将视线挪回大街之上:你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如果在大街上猝然相遇,我们还能认出彼此吗?
因为这个插曲,霍水的心绪一直不好,玩了没多会,便回了客栈。
陈大年一路奔波劳累,自然不去干涉他们,下午就回客栈早早的睡觉了。
半夜时分,两个轻灵的身影从宫墙上跃过,然后隐身在大树下的阴影里。
虽然逐月的轻功甚高,但是这毕竟是皇宫,皇宫里卧虎藏龙,当然不可掉以轻心。
“我对火焰国的皇宫不是很熟,这么大,一时也无从找起!”逐月蹙眉道:“而且乱走的话,也很容易被发现!”
霍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太监,“换上他们的衣服就好了!”
于是,两个倒霉的太监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只见白光一闪,头上一痛,眼睛一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只剩内衣,躺在花坛中了。
而宫里,也多了另外两个探头探脑的太监。
正在逐月打算再算计一个倒霉的太监,逼问叶远的下落时,迎面却走来了一队巡逻的侍卫,他们立刻束手站在了一旁,垂下头,唯恐被发现。
不过在那侍卫经过的时候,霍水还是下意识的偷眼瞟了一眼,这一看,心中还有有点小小的吃惊:为首的那个人,分明就是当日在边城外的杜子谦。
没想到他竟然是皇室的近侍,联想起方才偷听的谈话,他应该是叶远的亲信吧?
正在她心思电转间,已经走过去的杜子谦突然停住脚步,指了指他们两人,“你们一起跟来吧,等下用得着!”
霍水吓了一跳,一般侍卫与太监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啊,可是他既然已经发话了,自己却不能不从。
杜子谦又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扭头问自己身后的侍卫:“御医去了没有?”
“回大人,皇上……皇上不让人接近!”跟在身后的侍卫嗫嚅的回答。
杜子谦皱皱眉,复又长叹一声:“他怎么总和自己过不去!”
霍水的心猛地一跳:什么叫过不去?
杜子谦感叹了一句后,又疾步的往皇宫的东边走去,逐月他们也不含糊,赶紧跟在身后。
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应该就是叶远的住处,本想趁机逃走的,但是现在形势一转,他们反而不急着走了。
果然,走了没多久,他们渐渐到了一座较为极其的大殿前,而这附近的守卫也明显比其它地方密集些,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若不是优杜子谦领着,他们即使知道地方,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去,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霍水心中侥幸,又紧走了几步,跟在他们身后。
门口的守卫看见杜子谦,既没有拦截,也没有询问,可见他与叶远的关系确实极其亲密了,不然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夜闯叶远的寝宫。
大殿里,灯火通明。
霍水的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都渐渐有点不稳了,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吗?
可是大殿里却并没有人,杜子谦也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径直的踏过大理石铺就的地板,然后穿过一条冗长的走道,最后,停在了大殿的后院处。
霍水一直低着头赶路,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住,她才愕然的抬起头,可是就在抬头的一瞬间,她怔住了,石化了。
宽阔的庭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黄色轻薄的丝绸,高贵寂寞,而身影前,是一间极大极大的……琉璃屋。
他说,我要为你做一座最大的琉璃屋,给你满天的星空,让你一辈子都不想出来。
现在,在她面前的琉璃屋,真的很大,很大,倒影着满天的星光灿烂,如此璀璨,如此夺目,让人的眼睛刺痛,酸涩,然后终于流出泪来。
原来他的承诺,他没有忘记。
忘记的人,是她而已。
她漫不经心的一声“好!”给了他等待的理由,而自己,却千般心思,百般流转,始终,没有去看他。
任他一个人面对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俗世,一边杀人,一边流血。
即使这样,他仍然为她做好了这间梦幻般的琉璃屋,即使他知道,她也许永远不会来。
“皇上!”在霍水发呆的时候,杜子谦已经大步走了过去,单膝跪在背影的后面:“请让为臣为皇上包扎伤口!”
叶远只是略略抬了抬手,淡淡的说:“不用了!”
依旧是和润的声线,只是冷漠了许多,威严了许多。
可是真正让霍水吃惊的,却并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他手上的伤痕,还兀自滴着血的伤痕,触目惊心。
“皇上!”杜子谦并不退却,仍然执意说道:“伤口再不处理,手就会废的!望皇上以江山为重,保重自己的身子!”
“朕说不用了!”叶远冷冷的、不容丝毫违逆的说,然后,他缓缓的,缓缓的,转过身来。
霍水本束手站在人群之后,此时却禁不住,抬起脸,直直的看向他,不想眨眼,不想呼吸,只是透过中间无数的时光,看向他。
琉璃的光彩下,依旧是曾经俊朗温雅的容颜,只是瘦了很多,眸子里那抹让人观之可亲的光彩,已经无迹可寻,而变成了一种浓郁的墨黑,连淡蓝色的瞳仁,都被这看不透的阴暗染黑了,那么苍凉,那么疲惫。
霍水已经开始心疼了,心脏似被人捏了一下,失落落的疼。
需要什么样的变故,才能让你的眼神变得这样犹豫。
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将自己全部否定,然后再塑造一个连自己都不喜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