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年少的尊称他为萧大哥,年老的唤一声,“小萧!”他也会欣然答应。
相处久了,慢慢从最先的拘谨变得熟悉,他对她,也一样是友好而照顾的,她偶尔会想,他是不是真的会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小红只觉得心中如冷水泼地,瓦凉一片。
他与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村庄,也许不过是他暂时栖息的所在。
现在,与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来了,那个女子,是如此的明媚耀眼,是如此的风华绝代,只有这样的女子,站在萧大哥旁边时,才不会失了光辉,而是两相映射。
如此的——一对璧人!
“小红!”后面的人见她失神,大叫了一声。
小红不自然的笑笑,然后往前小跑了几步:“萧大哥有客人,我们去躲准备几道菜吧!”
后面的人愣愣的看着跑远的小红,然后一脸困惑的紧跟了过去。
茅屋里,萧轻尘自是静静的执着霍水的手,是不是用冷毛巾擦拭着她额头溢出的汗。
自出了天启国后,他也多方的打听过她的消息,后来听说她去了边城,本想去找她。
可是还没有走到幽王府,就听见闲人的谈论,说幽王的世子意欲迎娶她。
对于幽武的背叛,他已经不再放在心上,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想去问问她的想法,而是走了几步,脚步却突然停住了:若是她真的可以与幽武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萧轻尘,早已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他甚至连一个身份都不能给她,如果她现在过得很好,自己又何必去打搅她的平静?
他已经亏负她太多。
所以他走了,漫无目的的走在这边缘之地,然后遇到了小红。
生活复而归于平静,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村里,外界的纷纷扰扰,始终无法侵袭一丝一毫。
关于天启与火焰的交战,他不知道,关于霍水后来的浮沉反复,他也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她正在幽王府做王妃,有一个疼她哄她的丈夫。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全身伤痕的流落在这里?水儿。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的眸子愈来愈深,最终化成浓浓的怜惜,尽数投在眼前人的身上。
整整一晚,他没有挪开半步,只是不停的给她擦汗,喂她喝药,在她仿佛做噩梦般不停战栗时,搂着她。
水儿,没想到你会再回到我怀中,即使,是在这样伤痕累累后。
整整一夜,小红都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屋里的人,看着微弱的烛火下,萧大哥刻骨温柔的脸。
那样的温柔,让她怦然心动的温柔,可惜他眼中的人并不是自己。
当黎明来临,当黑夜破晓,小红这才疲惫的走开,而屋里的萧轻尘,则是不知第几次,将湿毛巾从她的额头拿走。
就在手指划过她眉毛的一刹那,她长长的睫毛突然翕动了一下,缓缓的,缓缓的,一双明澈如水的明眸,睁开来。
萧轻尘心一颤,手僵直在原处,动也不敢动的望着她。
她的眸子深处划过一丝困惑之色,然后睫毛如蝴蝶般上下翻动了一下,她终于抬起眼,看向头顶的他。
那一刻,连呼吸声,都不曾有。
他的喉咙有点发紧,干干涩涩的,失去了语言的功能。
她的眼帘又很快垂了下去,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波动。
“好热!”这是她的第一句话,还下意识的将衣服扯了扯。
萧轻尘愣了愣,下意识的唤了一声:“水儿……”
她听到他的声音,又重新抬起眼,却依然是无比陌生的眼神。
“水儿是谁?”低低的、困惑的声音。
萧轻尘怔在原地,又听见她小声的、怯怯的问:“你又是谁?”
萧轻尘呼吸一窒,迎着她清澈无影的双眸看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全部不记得了吗?”
她蹙眉,极力的思索了许久,对于自己身上的过往,竟然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看着她勉励思索的样子,萧轻尘连忙弯腰下,柔声说:“不着急,慢慢想!”
霍水点点头,望了一眼眼前异常温和的男子,突然展颜一笑:“你的声音很好听!”
似乎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就听过这样的声线,将那恼人的灼热,驱散干净。
萧轻尘怔怔,随即挨着她坐下来,轻声说:“你若是喜欢听,我便一直说给你听,好不好?”
霍水笑笑,然后又问:“你叫我水儿,是不是认识我?”
萧轻尘迟疑了一下,终于淡淡的说:“我们是朋友!”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你是我的未婚妻!”这句话压下去。
因为他已经决定,从此,再也不会骗她。
“那你叫什么?”有点抱歉的声音,“我似乎不记得了!”
“轻尘,萧轻尘!”萧轻尘原名相告,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有一丝淡淡的欣喜。
这样的重复,这样的开始,宛若初见。
便如,再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从最开始的地方,他与她,再重来一次。
“轻尘!”她重复着这个名字,笑靥如花。
她恢复的很好,虽然体虚,但是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那一场持续了三天的高烧,让她的脸色显得很苍白。
康复中的水儿乖巧的可人,但同时又太过于沉默,总是说着话,便低下头去,陷入莫名的沉思。
她也向萧轻尘问过以前的事情,譬如她是哪里来的,譬如她还有哪些亲人。
而这些,即使是萧轻尘,也无法回答。
仔细一想,他竟然从来就不知她是哪里人,只是突然有一天,燕子坞的阁楼之上,她翩然而落,仿佛宿命一般,跌落在许许多多人的生命中。
所以,对于水儿的追问,他唯一的回答就是:“我们,曾经是很亲密很亲密的朋友,后来因为事端重重,所以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