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水等她走开后,才缓缓的踏进门槛。
屋里面,一身华裘的萧轻尘倚桌而坐,他的表情仍然如初见般闲适,清淡的,却让人看不出端倪。
“萧丞相!”她的脸上浮出一个绝对标准的笑容,也如他一般清淡,如他一般深不可测。
萧轻尘黑若水晶的双眸突然黯淡,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他的唇角:“你不必这样,今天不如我们开诚布公一次!”
“我对丞相向来是开诚布公的!”霍水浅笑道,可是眼角眉梢却流露着萧瑟之意。
是你先伪装的。
萧轻尘自然读得懂她笑容背后隐约的谴责,只是自己并无力反驳,只是低头无奈的笑笑,再抬头,俊朗的容颜似乎比方才灵动许多,也许,他真是在试着脱开自己脸上已经深入骨血、根深蒂固的面具。
“你来,是想劝我离开龙昕,还是觉得我和云之逸的交易并不公平,看不过眼?”霍水脸上僵硬的笑也柔和了许多,只是言语依然犀利。
承认吧,她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伤痕是有力量的,它拦住了你回去的路。
萧轻尘的目光只是那一转瞬的清明,随即又沉入了幽暗的湖底,“之逸已经将这件事情全部告诉我了,你想要连称第一号,虽然我不知你要它来干什么,但是作为你以后生活的保障,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意见,我只是担心,你想用什么方法离开三皇子……我不希望你伤到他!”
“丞相对三皇子真是好,时时刻刻为他着想啊!”霍水心中发冷,嘴中竟然渗出了一缕酸意,“怕是以后的丞相夫人都未必有这样的待遇了!”
“你吃醋?”萧轻尘目光一闪,兴味中带着疑惑。
“当然吃醋了,我好歹也是你的旧情人,你不去担心我是否会受伤,却只关心一个男人,你不知道我很心痛吗?”霍水的声音又恢复到那种轻快的调笑,似真似假的嗔怪道。
萧轻尘微皱起眉,盯着那张艳若桃花的脸,生硬的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才能交谈,除了冷嘲热讽你找不到其它的方法来惩罚我吗?”
“我何必惩罚你,我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怎么?见我丝毫没有怨恨你,反让丞相觉得失落么?”霍水媚眼一瞟,静静的说。
萧轻尘愣了愣,他真的是失落了,看到往事在这个美丽的女子身上竟然不曾留下痕迹,他竟然觉得若有所失。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对于霍水是特别的,无论爱与恨,都说明自己还在那个女子心中。可是霍水的坦然,她的冷静与笑容,却一次一次的告诉他,自己于她已经无足轻重了,便是那首诗,他当时明明知道那不过是她保命的把戏,却忍不住想去帮她。
也许,真正执着的人是自己吧。
看着萧轻尘嘴角边淡淡的自嘲,霍水只能尽力将脸上的笑容维持的更加完美。
对背叛最大的惩罚,果然是遗忘。
“既然没有往事牵绊,不如我们开门见山吧,王妃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自然知道不得不离开三皇子的理由,比起其它的非常手段,也许你自己离开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是你的离开却不可避免会伤害到三皇子,所以我希望你能谨慎行事,或者按照我的计划!”萧轻尘毕竟是风浪里过来的人,情对于他,虽然猝不及防难以自禁,却也能掩饰自如,他的失落与伤怀不过是一瞬,让人几乎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
霍水心中微沉,淡淡的答道:“我不会伤他的!”
萧轻尘只是深深的看着她,良久才轻声说:“我知道你不会伤害他,因为你一向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善良?!”霍水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抬头看向萧轻尘,笑着问:“我是不是该谢谢丞相大人的褒奖呢?”
萧轻尘目光一滞,为了她绝美笑容后若有若无的伤感,他突然觉得心痛,面前的这个女子,曾经有一抹灿若阳光的笑容,在郊外柳絮纷飞的时节,而如今,她的笑容已然潮湿,成为精雕细琢的纸绢宫花。
“水儿!”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想去抹走笑容后的忧伤。
霍水抬头盈盈的看着他,也是满心的黯然,“如果我善良,当初真的不应该嫁给龙昕!”无论她怎么安排部署,伤害也许不能避免。
无论如何,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过龙昕,相反她,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感激他,爱怜他,喜欢他,如果没有这许多的纷扰,她似乎也不介意与他一生一世。
其实自己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不就已经知道了吗,这是一段注定走不到头的路,只是心有不甘,所以执意的想靠向能让自己变得强大的力量,她未尝不是在利用龙昕啊。
在这一点上,她与萧轻尘又有什么区别?
“离开三皇子,你很难过吗?”萧轻尘突然问,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酸涩。
霍水并没有注意听,只是沉浸在一种突然的愧疚中,直到萧轻尘伸出手,抚上她的脸,温热的掌心缓缓的抬起她,注视着她泪水莹睫的面容,她才下意识的想推开他。
可是就在她做出反应的时候,萧轻尘的手已经垂了下来,目光也轻轻的移到别处。
那日,萧轻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匆忙的离去。
似乎在急着躲开什么,躲开霍水,抑或是躲开自己。
霍水并不打算深想,她不想再为无谓的事情伤脑筋,现在应该好好想想的,是如何与连称第一号交接。
她可不相信云之逸会这么轻轻松松的将连称第一号交到自己手中,他一定会耍出一些把戏的。
技术?人才?这不是问题,最麻烦的就是如果他暗中抽空了里面的流动资金,那自己拿到手中的连称第一号,就真的是一个空壳了。
而在法律不健全的古代,即使云之逸真的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极其理所当然的。
如果他真的使出这一手,倒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霍水轻锁眉头,一个人走在京城喧闹的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