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就不该信我。
大门再次被拉开,萧轻尘一身白衣,静静的站在门口,望着她。
“你来了?”他的声音与其说是得偿所愿,不如说失望,那是一种诧异、失落、惊奇、黯然混杂在一起的奇怪的情绪。
“不欢迎吗?”霍水清冷一笑,被云朵一直遮掩的月华突然倾洒而下,朦胧着她的周身。
也朦胧着萧轻尘。
“我没想到你会来!”萧轻尘轻声说,然后他低下头,淡淡的笑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霍水欠欠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萧轻尘则紧跟在她身后。
他们一前一后走的很慢,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呼吸。
悄无声息。
然后霍水推开厢房的门,迈了进去,走到房间正中间时,她回过身,而萧轻尘刚刚停在门口。
“在这里吗?”她问,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情绪。
萧轻尘愣了愣,还没有回答,就已经呆住了。
面前的霍水已经将手放在了领口处的丝带上,草绿色的斜襟长衫仅由一根丝带系着,她的装扮一直素净,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乌黑顺滑的长发不扎不束,松松散散的洒在肩头。
然后细如香葱的手指拈住丝带,轻轻的拉开。
白的,美玉般的肩头被长发掩映着,在慢慢滑落的长裙底若隐若现。
“你想让我自己脱吗?”她昂起头,草绿色的丝绸松垮在肩头,露出里面优美的锁骨,还有泛着淡淡玉色的肌肤。
即使在光线幽暗的房间里,仍然有一种明媚的颜色,驱散着暗夜的阴潮。
萧轻尘喉咙一紧,别过脸,暗哑着声音说:“你别这样!”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霍水平静的说,没有埋怨,没有不甘,“也希望你兑现你许下的承诺!”
萧轻尘没有说话,但也没看她。
他从来没有这样混乱过,是,作为一个男人,对着面前这个堪比天仙的女子,任何人都会将她搂入怀中,何况,还是她主动献身的。
可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比得不到更痛。
霍水轻轻淡淡的笑,她婀娜的走过来,走到萧轻尘的前面,然后合上门,背着手靠在门上,看着他。
连最后微弱的夜色都被拦在了门外,在陡然暗下的屋子里,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然后她伸出手攀上他的肩膀,微颤着,却异常坚定的去解开他领口的纽扣。
一只温润的、宽厚的,渗着细密汗珠的手掌心将她的不安分的手包裹住,再慢慢的挪开。
“怎么?自己来?”霍水娇笑,只是笑声也是干涩的,没有一丝水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嘶哑的声音埋藏了太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感,让霍水微微一怔。
然后她笑了,讥诮的,轻松的,“因为你要,我就给,这就是一场生意,不是吗?”
“你真的那么爱他?”声音已经低得听不清,但是夜色太静,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是!”霍水目光一冷,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萧轻尘的身子轻微一震,仍然没有松开握住她的手。
“当初,你也是那么爱我的吗?”
霍水怔了怔,然后扭开脸,淡淡的看向别处:“是,曾经!”
当她用情的时候,每一次都是用了全部的心和力,倾尽自己的所有去爱。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全力以赴,却始终得不到一次圆满。
萧轻尘的手终于松开了,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
当眼睛习惯黑暗,面前的景物,面前的人,也慢慢的清晰起来。
而萧轻尘的眼睛,那双总是深邃的,深得让人看不见的眼睛,在她的眼前,闪着足以光耀万物的光芒。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无论你看在我的面上,还是看在你和龙昕旧日的情分上,求你救他,他在宫里很危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死之中……”霍水摇着头,紧紧的靠着门,想在暗夜里找到最后可以依靠的事物。
然后萧轻尘踏前一步,将她最后的话全部封在一个近乎野蛮的吻里。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任他粗鲁的撬开她的唇,将她的温热尽数吮吸,掠夺,温柔的、绝望的。
在她的泪水滑进他的唇舌时,他终于松开她,温热的唇游走在她的脸颊上,吻去她的泪痕。
霍水虚软在他的怀里,轻微的颤动着。
“你知不知道,若是我插手这件事情,我也会有性命之忧!”他贴进她的耳朵,低声说:“这样你也要我去吗?”
霍水只是哭,隐隐的抽泣着。
“如果必须用我的命去换龙昕的命,你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吗?”萧轻尘在她的耳边期盼的、绝望的、轻声的、凝重的问道。
霍水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没有回答。
而沉默就是默认。
“你是一个很傻的女孩!”萧轻尘突然笑了,将她慢慢的挪开,看着她低垂的眼眸,闪亮的泪珠兀自悬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动人的,如春天最先飞来的那两只蝴蝶。
霍水只是将脸侧开,红肿的嘴唇微微开启着。
有一种疼痛,隐秘的徘徊在两人之间,即使谁也没说,但是却能彼此感知。
“谢谢你曾经那么爱过我!”萧轻尘凄迷的笑容背后,是海一样的涌动,潮落时,海滩的落寞。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爱!”他往后退开一步,慢慢的松开抱着她的手,修长温润的手指从她的肩头滑开去,突然裸露在空中的肩膀,让霍水觉得丝丝的冷。
“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萧轻尘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霍水怔了怔,然后将镇定的将衣服拉好,再次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她突然又想起叶远的话,十岁时就目睹全家惨死的孩子,用手拼命的刨着土,将代替自己而死的玩伴埋在院子里的君子兰下。
转眼,转眼,十几年,这个世界没有给他任何补偿。